第144章 运河帮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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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五鼓时分，焦山金连蹦带跳地领着孟小七，来到了他的所谓“住处”。

这是一座古墓，也不知哪年哪月修葺，虽年深日久、破落荒凉，但度其形制，倒也颇为壮伟，只不过迁延岁月、风雨摧残，墓园毁頽不堪，地面建筑湮灭凋零，漫说碑记匾额，连残砖片瓦也是难寻，只有些巨大的柱础依稀可辨，故而就算孟小七识字，也无从辨认墓主人是谁。

孟小七只跟着焦山金乱走，不一会儿看见一处破败的墓门，孤零零地隐匿在一人多深的荒草之中。若非焦山金引路，孟小七断然不会寻到这个所在。

进得墓门，里面黑洞洞、冷森森，不见一丁点儿亮光。焦山金熟门熟路，让孟小七扯住自己衣衫，引着孟小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面便走。

孟小七虽然胆大，这会子目不视物、甬道坎坷，脚步渐渐走向地底，加上鼻子里嗅到陈腐阴鸷的气息，不免心中略微有些惴惴不安。他伸手将头里一只草虫捏起来扔掉，而后一边慢吞吞拽着焦山金的衣襟跟行、一边问道

“这个……内什么……我说焦帮主，你就住在这个鬼地方？黑乎乎的，怎么也不先点个火烛来照亮？”

焦山金一面前行，一面怪道

“你身上可曾有火烛？你这老弟，好没道理，我要不是如今穷得连灯油都买不起，又怎么会扮鬼去吓人？唉，也算我倒霉，头一次装鬼就遇到你这个小乞丐小鬼头！不过呐，也算不错，吃了你半只烤鱼，嘻嘻，肚子总算不甚饥饿喽！你呀先别着急，拐过了前面几个弯，就见得到亮光啦！”

七拐八拐之后，孟小七只觉眼前有了光亮，跟着焦山金来到了一个较为宽广的地室。这地室深经五丈、宽有三丈、高可六丈有余，室顶东南面坍塌了一角，约略露出些天光，所以见得到光明。此刻天色渐白，虽然透到地室内的光线非常微弱，但也足以让孟小七略睹室内情状。

却见室内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器物，只有正中央摆着一具高大的石棺，西南角乱哄哄堆着些树枝蓬草，上面一套破烂被褥，想来便是焦山金日常睡卧的所在了。

焦山金进得墓室，连忙跑到蓬草被褥旁，一头栽倒，然后翻身仰面而卧，笑道

“哎呀呀呀舒服舒服！折腾了一夜没合眼，山金小宝宝累坏了，山金小宝宝要先睡一觉去喽！”

孟小七没好气，问道

“我说焦大帮主、山金小宝宝，你就这样对待客人的吗？你舒舒服服睡了，却让我怎么办？”

话音未落，却听见焦山金鼾声大起，竟然睡着了！

孟小七笑道“你这小宝宝老憨皮！真是个小孩子脾气，说声乏困，立刻就能睡着，唉，哪像我老人家这么多心事！”

话说出口，满腔悲愤袭上心头，孟小七缓步走到石棺近前，摩挲着斑驳的石板，心中暗想我小小孩童、九岁年纪，偏生遇见这么多的愁苦磨难，还不如焦山金，只要吃饱了肚子，万事不放在心头。想那戏法爷爷，还有波赤温叔叔、蔑力别叔叔，平日里待我那么亲近，到头来却全都是在骗我，他们肯定是受了皇帝老儿至正帝的指派，设计好了的，要在封堵决口的时候，用我当做祭奠河神的牺牲！可是，要把我当做牺牲祭品，何必又要这么多的曲折麻烦，至正哥哥为何先要跟我八拜结交认了兄弟？……是了！我在长春观里，藏身老律堂经楼之内，偷偷看过好多这样的闲书故事皇帝老儿打败仗了想和番，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委身下嫁，就认个干女儿来嫁给匈奴单于；或者是皇帝老儿想找个替身去庙里做道士当和尚，怕身份不够祖师爷怪罪，就先与那替身结成异性兄弟。哼！这次也是一样，我只有先贵为御弟，才够资格代替至正哥哥前来治河、才够资格沉在黄河里，等着河神来享用我！

想到此处，孟小七悲愤难当，忍不住抬手对着石棺猛击了一掌！

一掌击出之后，却听“咚”的一声，石棺竟然出一阵洪钟般的巨响！

孟小七一惊，转头看看焦山金，却兀自未醒，只不过停住了鼾声，翻了个身子，咂咂唇舌继续沉睡。孟小七此刻身负太玄神功，内力至强，激愤之下出掌一击，力道自是极大，故而才会将石棺打得巨响。

当下孟小七连忙撤步来到石棺正前方，双膝跪倒，致礼祷告说

“福生无量天尊，棺内亡魂勿惊，孟小七一时气恼，惊动了你，罪过罪过，我是当今全真教掌教真人完颜德明的弟子，我为你诵念《太上救苦经》三匝，大大度您老人家，愿你脱离迷途、出三界！”

说罢，孟小七学着师父完颜德明、师伯焦德曜，有模有样地整衣施法、肃穆神色，口中抑扬顿挫，轻轻念诵起来——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空中何灼灼，名曰泥丸仙，紫云覆黄老，是名三宝君，还将上天炁，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天上混无分，天炁归一身，皆成自然人，自然有别体。本在空洞中，空洞迹非迹，遍体皆虚空。第一委炁立，第二顺炁生，第三成万法，第四生光明，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太玄无边际，妙哉大洞经。皈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东方玉宝皇上天尊，南方玄真万福天尊，西方太妙至极天尊，北方玄上玉辰天尊，东北方度仙上圣天尊，东南方好生度命天尊，西南方太灵虚皇天尊，西北方无量太华天尊，上方玉虚明皇天尊，下方真皇洞神天尊。道言: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罪人实可哀，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归身不暂停，天堂享大福，地狱无苦声，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下入开光门，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于是飞天神王，无鞅数众，瞻仰尊颜而作颂曰:天尊说经教，接引于浮生，勤修学无为，悟真道自成，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名，朗诵罪福句，万遍心垢清。尔时，飞天神王，及诸天仙众，说是诵毕，稽天尊，奉辞而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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