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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丧尸游荡，漫无目的地发出低吼，隐藏在每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地方。

然而他们也不敢靠近她，她低头望着自己怀里的苏北，怀中人消瘦得惊人，几乎轻若无物，每一寸皮肤看上去都那么憔悴，银白色的头发凌乱地铺在脑后，显示着生命力的流失。

而她自己——陈雅慢慢地、一步一步坚定地走着，心想——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怪物，连丧尸都不敢接近的怪物。

感到怀里的人挣扎了几下，陈雅停下脚步，低头去看。

苏北睁着眼，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里的那种依恋与绝望她始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依恋，又为什么绝望。

陈雅一直觉得，自己热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什么都想去触碰，什么都想去尝试，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因此她总是很难在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身上保持太久的注意力。当年她总觉得苏北对她的依赖太过无端，在她看来，她不过是用自己对待任何一人的态度去对待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其实并不十分喜欢苏北，或者不能这样说，应该是苏北并不是她欣赏的那一类人。她喜欢那种豁达的、充满理想且逻辑思维严谨、具有明确行动力的人。

显然苏北太过消极，她总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脑子充满了奇怪的疏离和淡漠，感性且极端。

是苏北的主动，让她们的关系看上去亲密无间，甚至于到最后，阴暗的角落里出现各种谣言与窃窃私语。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能慢慢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荫蔽了日光。长年累月，阴湿腐朽。

两人关系的崩塌来得太突然，陈雅看到了苏北眼中莫名的情绪，那个夜晚她断然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起看那个被留在原地的孤独的身影。

相处那么久，并非没有一丝情感。

然而她的个性太过自由散漫，容不得一丝束缚。

第二天上课时，她没有看到苏北。此后整整一个月，她再也没有看到苏北的身影。对方休学离校的消息从新朋友嘴里说出来时，她正与别人在电影里看新上映的电影，只“哦”了一声，再无他话。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都没看懂屏幕上演的是什么。

回去以后把和苏北相处的两年零一个月里对方送给自己的所有小礼物找出来，才发现羁绊已经如此之深。

桌上放着的，抽屉里躺着的，衣柜里藏着的，书架上摞着的，凡她的双眼所能看见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苏北的。

苏北似乎总是不懂得表达，于是只会默默地为她打点生活上的一切，力图让她高枕无忧。

到最后才发现生活里全都是苏北苏北苏北，让她喘不过气来。

苏北曾给予她的太多，而她始终难以回应。

谁知此去一别，再回首恍若隔世。硝烟中再度相逢，竟已是这般模样。回不去的一切散落风中，而未来已是一片空茫。

学校被隔离起来的时候她其实有过一丝庆幸，心想这样苏北毕竟是逃过了一劫。如果她知道苏北会这样不惜代价地来找她的话，也许当初的决裂就不至于如此尖锐。

她想告诉苏北，她不能接受她，不是因为她是男或是女，只是因为她们确实不适合而已。

她无法爱她，不爱就是不爱，友情与爱情之间，界限如此清晰。

但如今，说什么都是是枉然，不如缄默。

任谁都看得出来，苏北已经将近油尽灯枯，这个曾经拥有漫长生命的妖，马上就要死了。

陈雅忽然想，自己当时这么贸贸然闯入她的生命，究竟是对是错，于她，苏北只不过是生命中无数朋友里的一个。

而对于苏北来所，也许就是能留住的所有。

如果不是因为她，苏北会一直活下去，无论世界如何改变，她都漠然地俯视着别人，在人间游荡，千年百年，对妖来说也不过一瞬而已。

她不知道苏北会不会后悔。

而此时，苏北伸出一只手，迟疑地想去触碰陈雅的手，却在即将接触到的一瞬间又放开了。她转头看着别处，低声说：“陈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