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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瞧,没有老婆,照样也倒尽了霉。你认为怎样?”

“这样看来,人们只好自己负责。要是没有这个老婆,今天我依旧是位师傅。”

“这倒不假!”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韩林这时保持沉默,装得好像早已进入梦乡似的。一个警觉性的概念对他说,如果这位制绳工一开始就把握好,对他老婆不时诅咒,自己绝不会落得个今天的下场了。

“睡吧,傻瓜!”海勒对着这边嚷道。他从来不会激动的,而是有好一会儿,接连喘着一口口大气,直到睡着为止。

这位制绳工,六十年如一日,只要小睡一会就好,第二天一早他便醒过来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依旧躺着,双目愣愣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平时,他的四肢似乎十分笨拙,这时却非常灵活,活动起来像一阵风似的,他从被窝里轻轻地爬了起来,赤着双脚悄悄地奔到了韩林的床那边,开始翻弄他搭在椅子上的衣服。他非常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但是,除掉马甲袋里那支铅笔头,旁的什么也没有,他便把它掏了出来,让自己保管好。又对着他同房伙伴一只袜子上的小孔,他伸出两个指头,把它弄成一个明显的窟窿。过后,他又慢腾腾地回到自己暖和的被窝里,重新把身子挪了挪。这时韩林已经醒了,他爬起身来,并把几点水珠洒在他的脸上,这时他连忙跳起来,穿好裤子,说了声早安。他动作迟缓地穿衣,当工厂主连声敦促他快到前边去,他却高兴地说:“不错,你暂时先去,我马上就来。”等另一个抽身走后,海勒轻松地舒了口气。他迅速端起脸盆,把里面的清水往窗外一泼,因为他十分害怕盥洗。当他避过这与他有所抵触的活动,目光向四下环顾了一周,然后穿好衣服,急匆匆地去喝咖啡了。

铺床叠被,清扫卧室,以及擦刷靴子等活儿,当然可以慢慢地来,还有充裕的时间能谈话呢。工厂主在处理这一切的过程中,看来两人要比他当时形影相吊,显得更加愉快和惬意。甚至今天这无法逃避的摆在眼前的活儿,对他引起了比平时更少的害怕,虽然有点犹豫不决,他还是绽开了一脸喜悦,与制绳工一起步下了楼梯,来到小院子里,听从院长的安排。

不管编织工的勃然大怒,也不管与受监护者展开不愉快的斗争,这几个星期以来,木料的贮存状况几乎察觉不出有多大的变化。叠着的木料,好像跟过去一样,还是堆得又高又大,而墙角里锯好的木柴,也不过三四十根光景,这不禁使人想起,像这种情况分明是一个时断时续耍着脾气的孩子,在开玩笑似的进行着的工作。

这时,两位头发灰白的老人就要捉对儿干活了;他们彼此要配合默契,又要互相帮助,这样活儿才干得好,因为他们手头只有一座锯木架子,一把锯子。先做好一些准备工作,叹了一口气,又聊了几句,这两位老人又克制了内心的抵触情绪,这才上手锯木料。遗憾得很,自从卡尔·韩林满腔愉快的期望变成了空洞的梦想以来,这两位的工作方法立竿见影地显示出有着深刻的本质区别。

他们干起活来,真是各有一套。在他们的灵魂深处,除去天生的惰性外,还有良心的残余部分,在胆怯地提醒他们需要勤勉有加;他俩至少不是真心诚意地工作,但却要冠冕堂皇地表现出一种形象,似乎他们多少还有点用处。他们通过不同渠道,来达到这同一个目的,这儿,这两位外表看来由命运结合而成兄弟的古稀男子,从素质和意向上出乎意外的分歧,很快就暴露无遗。

韩林有他的方法,活儿尽管干得好像跟没有做一样,但是,他却手勤脚快,始终没有间歇的工夫,或者就是这副样子,一种简单的操作,一上他的手,活儿就会变成拥有极高的难度那样,这时,他使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一拍即合地谱进了真正的意大利的渐慢歌段之中;其次,介于两种简单操作,譬如锯子的举起和放下之间,他经常在发明和习练既无价值又不吃力的中间操作的全过程,而且好像老是忙得不可开交似的,通过这种毫无益处的光阴虚掷,尽量让本分工作离自己的身子稍稍远些。这时,他俨然是一个判断者,不时这样那样地出谋划策,在接受不可避免的重活之前,还要充分估计到哪些情况是会出现的,会发生的,要实干的,乃至要留神的。他用不间断的工作进程来填满上级所规定的时间,既要使满头沁出晶莹的汗珠,又要让人提不出任何意见,这些他实在做得恰到好处。

对这独特的,却又很实际的工作方法,他希望能得到海勒的理解和支持,可是他却大失所望。而那位制绳工,同样遵守干活要合乎他内在的性格这一原则,他采用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他通过全力以赴的毅力,使出难以驾驭的激情,拼命地投身到工作中去,他热情高涨,不管汗流浃背,也不管木屑四溅。但是,他这股激情却持续不了几分钟,过后他便显得疲惫不堪,他良心感到满足,无可指摘地躺倒在一边休息,直到过了好一段时间,等他那股疯狂的劲儿重新振作起来。这种工作方式所得到的结果,比起工厂主显然没有特殊的优越性。

处于这些情况下,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位,对另一个来说都是严重的妨碍和讨厌。海勒这种粗暴急剧的、热一阵冷一阵地投入工作的方式,工厂主大有反感;而他那种经常性的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那一位眼中是可憎可恶的。当制绳工鼓足干劲,疯狂似的干活的当口,惊讶不已的韩林连忙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等到他喘息不止,大汗淋漓,疲惫至极,看来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时,这对韩林懒散而悠闲的样子,无疑是一个批评。

“看看,”他对着韩林大声吼道,“看看,你这个懒鬼,可耻的家伙,小毛贼!别人为你干得精疲力竭,你高兴,是不?当然喽,先生,不错,你是位工厂主!我相信你有能力,也可干得很好,但愿你四个星期锯下与我相同的木料就好!”

这些既无损于名誉,又不否认事实的谴责,韩林听了十分生气;当然,他跟海勒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当海勒干得瘫痪了似的往旁边一蹲时,他便连珠炮似的反唇相讥了。他骂他是傻瓜,铁扦,优柔寡断者,制绳狗獾,塔楼上鎏金尖顶,土豆国王,世界上最脏的坯子,捕蛇者,黑人酋长,陈年烧酒瓶等等,并气势汹汹地摆出一副挑战的姿势,恨不能在他臃肿的脑袋上掴它一下,直到他把世界当作土豆蔬菜,把十二个使徒看做一帮子强徒为止。当然,要把这种威胁化作行动,他们却从未有过,他们纯粹是在展开辩论而已,而且彼此在双方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对手。有几回,他们在院长面前互相指控,然而,绍伯勒有足够的聪明,基本上不让他俩之间发生任何乱子。

“家伙,”他生气地说。“你们肯定不再是学童了。对这无端的争吵,我绝不介入;好啦,快收场吧,好吗!”

尽管如此,各自为了自己的这两位,彼此依旧无休止地指控着对方。就在午餐之际,工厂主得不到肉食,当他执拗地提出了要求,编织工却认为:“别这么激动,韩林,你必须受到惩罚。海勒告诉我,你今天又说了些什么哄人的谎言。”制绳工对这出乎意料的成功,认为是个不小的胜利。谁知,当天晚上,情况却来了个突变,海勒竟失去了一份汤,两个狡猾的家伙,由此注意到,他们全都受到了欺骗。从此,他们之间的告密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彼此间谁都不甘心让对方得到安静。只有罕见的那么一回,当他们肩并肩地蹲在那儿的田埂上,从背后指点好些过路人多皱纹的头颈时,他们之间稍纵即逝的精神联合也许彼此沟通了有个把小时,他们对世界的演变,对养老院里的编织工,对照顾穷人以及淡淡的咖啡大大地发了一通牢骚,或者把他们小小的精神财富互相作了一番交换,所谓这些精神财富,在制绳工来说只是妇女的一种令他信服的心理学,而对韩林而言,恰恰相反,却是从漫游中的种种回忆,幻想里的许多计划以及高尚品位的财政破产。

“你瞧,干脆从一个人的结婚来说——”海勒讲话总是这样开始的。而韩林呢,要是挨到他发言,经常是这样开口的:“要是有人把一千马克借给我——”或者:“当我从前在索林根的时候。”好几年前,他曾在那儿工作了三个月,但是,他在索林根的一切遭遇以及被人看到的那个景况,那才叫人大吃一惊呢!

他们累得连话也说不出了,索性不发一言,嘴里叼着他们多半熄了的烟斗,把胳膊搁在消瘦的膝盖上,不时向下面大街上吐痰,他们愣愣的目光透过弯曲的古老果树,眺望着山下的城市,心想城里无家可归的人便是他们。他们把自己的不幸遭遇,责任全都推卸给这城市。因此,他们心痛已极,又叹息不止,毫无气力地挥动着手臂,觉得他们已是垂垂老矣,生命之火行将熄灭。这种情况经常持续很久,直到满心的悲痛化作一腔的恶意,这样,很快地把半个小时打发了过去。接着,他们一般都是卢卡斯·海勒带头开始讲话,他打趣似的说。

“瞧一下,这下面!”他说,一面向峡谷底下指去。

“到底什么啦!”另一位咕噜着说。

“你还在问长问短的!我知道我看到的事物。”

“那么是些什么啦?是凶狠的虐待吗?”

“我所看到的,是从前的骗人工厂主韩林的所谓轧辊厂,也是今天穷光蛋连队的一位男子。唉,富有的人们,富有的人们!”

“你在侮辱我那‘鹰徽’么!”韩林喃喃自语。

“是这样,不错。”

“你在说我坏话?”

“完全没有必要,你本来如此。”

“卑鄙无耻,绳结头,你!”

“囚犯!”

“酒鬼!”

“你自己!你诅咒一个规矩人,恰恰是你的需要。”

“恨不能把你的门牙也打落到肚里去!”

“我要结实地把你打瘫在地,你这个破产的家伙,你,好管闲事的人!”

说罢,双方开始大打出手。对当地谩骂诅咒的术语和污秽视听的语言,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两个丑角的幻想也统统蜕化为丰富的新词和粗暴的声音,直到他们耗空了内在的精神,直到这两个好斗之徒吵得疲惫不堪,怒不可遏,最后回到自己的房里。

他们没有其他愿望,只是妄想尽可能地把对手制服,使自己占有绝对优势,但是,韩林比较聪明乖巧,而海勒却是圆滑狡黠,因为,编织工对他们谁也不袒护,他们就休想赢得胜利。在养老院里得到一席被重视受青睐的地位,本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他们花了不少脑筋和毅力,无非是为了在这方面能得到个平分秋色的权利,就是今天把这个权利耗尽用完,也可换得个日后小舟的自由行驶,而不用做太阳弟兄了。

在这期间,院子里那一大叠木材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少了。剩余下来的,人们就听其自然地搁着,部分也为其他活儿提供了些。海勒每天来到乡长家的花园里干活,而韩林则每天在院长的督促下,干些零星活儿,譬如拣净生菜,采撷扁豆,修剪豌豆等诸如此类的琐屑小事,为此他不用过度操劳,相反,对他的身心却有好处。这样一来,养老院里同仁之间的仇隙也日益平复下来,因为他们不必整天价聚首在一起了。就是他们每个人,也在暗自思忖,分配给他们的工作,恰恰与他们本身的长处是一拍即合的,而且与他人相比,自己确实拥有这个优先权。整个夏天悄悄地流逝而去,直到枝头叶子变作褐色。

一天下午,工厂主独自端坐在大门口的过道里,他困得很,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正从山头上移步下来,在“太阳”前站停了身子,问他市政府在哪儿。韩林带着他接连穿过了两条小巷,又对陌生人说明了地点,他却获得两支雪茄,作为劳务费用。他向身旁的一位司机要了火,把一支雪茄点燃,回到他屋前的阴影处,他快活得难以形容,沉浸在对这支优质雪茄匮乏已久的享受之中,而且把吸剩的烟蒂,最后还塞进了烟斗,直吸到存下一堆烟灰和几个灰色的结子。晚上,在乡长花园里干活的制绳工回来了,跟平时一样,津津乐道地谈及,作为下午的点心,他得到了梨子果汁、白面包、胡萝卜等食品,人们对待他有多大方,韩林也用他善于辞令的口才,谈及他的奇遇,却引起了海勒的极大妒忌。

“那么雪茄现在到底放在哪儿呢?”这位马上兴味浓浓地问道。

“我早抽了,”韩林炫耀地说。

“两支?”

“不错,老朋友,两支。”

“一下就抽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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