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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迪特</h2>

你在看什么呢,我的心肝?看照片吗?&hellip;&hellip;你安心看吧,至少在我煮咖啡时,你不会觉得无聊。

请等一下,我穿上便袍。几点了?&hellip;&hellip;三点半了?我把窗户打开一会。不,你不必起床,就待在床上吧。你看,那轮满月多么明亮。这座城市在这个时候寂静无声,还深深地沉睡着。半小时后,四点钟,载重汽车开始轰隆隆地响,把青菜、牛奶、肉品载运到市场。但是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罗马还完全沉浸在梦中&hellip;&hellip;在这种时候,我常常无法安睡,因为每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我总会从心悸中醒来。你为什么笑呢?不是我们在一起睡觉时的那种心跳&hellip;&hellip;你不要嘲笑我!医生说,当心跳速度变化时,你知道,就好比把变速器从一挡转成二挡一样。而另一个人&hellip;&hellip;他不是医生&hellip;&hellip;曾经说过,凌晨三点地球磁场发生变化。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也不知道。我在一本瑞士书里看到过。是的,是那个人说的,他就是你现在手里拿着的照片上的人。

别动,我的天使&hellip;&hellip;你知道吗,你这样用胳膊肘支着,侧躺在床上,头发垂到前额,不知有多么帅气!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像你这样的男性身躯。你的头也是,是的&hellip;&hellip;不得不说,你有一个艺术家的脑袋。你为什么这样狡黠地看着我?你知道,我崇拜你。因为你太美了,因为你是个艺术家。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上帝赐予的礼物。等一下,让我吻你一下,不要动!不,只是这里,你的眼角,还有太阳穴。嗯,安静一下。你不冷吗?&hellip;&hellip;我把窗户关上吧?外边空气温和,窗外的两株橙子树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辉晕。如果夜晚你不在这里,我常常趴在窗台上,凝望着这条沉浸在月光下宁静、甜美的利古里亚街。就像中世纪时某人沿着房子一侧偷偷溜进来。你知道是谁溜进来吗?&hellip;&hellip;我不想让你笑话我。我不是那么笨,亲爱的,因为我爱你,因为你既是我唯一的,也是我最后的爱人!是衰老,沿着利古里亚街偷偷爬行,爬到我的窗外,爬遍整个罗马和世界的每个角落。

衰老,这个小偷和杀手。有一天他用煤灰抹黑了自己的脸,像个盗贼一般,侵入房间。他用双手抓住你头顶上的一把头发,用拳头猛击你的嘴,打落你的牙齿,偷走你眼中的光彩,夺去耳朵中的声音,拿走你胃中的好味道,还有&hellip;&hellip;好吧,我不说了。你为什么这样讥笑我?&hellip;&hellip;我还有权利爱你,就像你看到的,我一点也不吝啬,我贪婪地享用着你给予我的爱情,这样甜蜜的幸福,又怎么会让人尝够呢?&hellip;&hellip;我可以毫不羞怯地承认,没有你我无法活下去。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不会骑着扫把跟在你身后,追到卡比托利欧山[45]上!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再也没有权利爱你,因为我老了,衰老的肚皮,皱纹密布的胸脯&hellip;&hellip;你不要安慰我。我了解这门功课。那时我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是一种施舍。或者,就像为员工支付的加班费&hellip;&hellip;你为什么斜眼看着我?从你的眼角?&hellip;&hellip;你会看到,事情将这样发生。我已学会,该离开的时候要懂得离开&hellip;&hellip;你想知道我从谁那里学会的?是的,从他那里,那个人就在你手里拿着的照片上。你想知道什么?等一下,清晨装载蔬菜的大货车来了。他是不是我的丈夫?不,宝贝,他不是我的丈夫。另一个人是我的丈夫,在相册角落的那个穿着毛皮大衣的人是我丈夫。他不是我的第二任丈夫,是我的第一任丈夫,我现在还冠着他的家姓。他是那个真正的丈夫&hellip;&hellip;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第二个人只是和我结了婚。准确地说,是我收买了他,让他娶我为妻,因为那时我已经在国外,需要证明和护照。我已经和第一任离婚有一段时间了。第二任的照片在哪里呢?&hellip;&hellip;我不知道我是否保存了他的照片,因为我后来连看都不想看到他,连做梦都不想见到。如果我梦到他,总是噩梦,梦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连小腹都长满毛发的妇女,或是其他类似的东西&hellip;&hellip;你在看什么?女人走过男人的生命。那么男人&hellip;&hellip;他们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歇脚的客栈,而女人只是接踵而来参观的客人。这个人就是那样的。在女人的生命中男人来敲门&hellip;&hellip;谦逊的人会边敲边问:&ldquo;我可以进来吗?&hellip;&hellip;只待一会儿!&rdquo;她透过门缝窥视着,查看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是否还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礼帽&hellip;&hellip;当他们发现那个人已经离去的时候,心情会变得糟糕。然后&hellip;&hellip;有时会是很久以后&hellip;&hellip;有一天夜里她打着寒战,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已冷却,她才想起,把那个人赶走真是可惜,因为有他在身旁应该也不坏,冰冷的房间,冰冷的床,可以触摸他,如果他是骗子,是个无耻之徒,那也没关系,只要他在&hellip;&hellip;就像你一样?&hellip;&hellip;感谢上帝,你还在这里,和我一起。你是那么厚脸皮,让我无法赶走你&hellip;&hellip;你冷笑什么?我说,感谢上帝。不要那样讥讽地嘲笑,你这死家伙。

好吧,别闹了。你想我接着说吗?

当然,他们也来敲过我的门,而且还不少。但是第二个,他只是我形式上的丈夫。一九四八年,我带着两只皮箱来到维也纳,因为我的心中充满了对民主的向往。这是贵族生活所留给我的,还有珠宝。

那个人,我的第二任丈夫,已经在维也纳生活了多年。他每隔一段时间和不同的女人结婚然后离婚,从中赚取费用,以此为生。战争结束后,他马上搬到了维也纳,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知道及时放弃美丽的匈牙利是更明智的选择。他有居留证件,天知道他是如何搞到的。和我假结婚,要付四万福林,之后另付两万费用离婚。我支付给他了,用那些首饰。这些你都知道&hellip;&hellip;我还给你留了一些,对吧?你看。一切进展顺利,直到有一天下午他来到我独自居住的宾馆,进入我的房间,坚持称这不是假结婚,他有做丈夫的权利。当然,我把他踢出门外,你知道,现在这些假结婚事件每天都在发生,为了在国外获得居留证件,女人与他人结婚&hellip;&hellip;不过还有生了三个孩子的表面婚姻&hellip;&hellip;必须要小心。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把他赶出门外。走的时候他还要了摆在我床头柜上的银质香烟盒。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他去寻觅新的结婚对象了。

我真正的丈夫?就是你在照片上看到的那个人,穿着毛皮大衣。你说什么?看得出来他是一位绅士?毫无疑问,他正是那类人们常说的绅士。只是,你知道&hellip;&hellip;人们很难说清真正的绅士与那些只是表现得像个绅士,后来被证实并不是绅士的家伙之间的区别。有些富人,风度翩翩,另外也有一些人,他们既不富有,举止也不是那么有风度,但仍然是真正的绅士。富有、讲究穿着的人有很多,但是绅士却很少。数量是那样少,以至于根本不值得一提。那么稀少,就像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就像我有一次在伦敦动物园里见过的犭霍犭加狓鹿[46]。有时我也相信,真正富有的人,并不能彻底成为绅士。穷人中也许有时能找到一两个,但是极为稀少,就像圣人一样。

我的丈夫?我已经说了,他就像一位绅士,但并不是完完全全的绅士。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容易受伤。当他了解我的时候&hellip;&hellip;我的意思是,当他真正地、无条件地了解我之后,他受到伤害然后离了婚。他在这件事上失败了&hellip;&hellip;他并不愚蠢。他知道,可以被别人伤害或者可以伤害别人的人不是真正的绅士。在我同类的人中也存在绅士,但是太稀少了,真的,因为我们都是穷人,就像田野里的老鼠一样,小时候我们和它一起睡觉,一起生活。

我爸爸是尼尔塞格地区的瓜农,住在地坑里,人们把这种地坑叫&ldquo;坎那达&rdquo;。我们就像乞丐一样,在土里挖一个深坑,整个冬天就住在那里,和老鼠一起。但是每当我回忆起父亲,总是把他看成一个绅士,因为任何东西都无法伤害他。他很平静&hellip;&hellip;如果他生气了,他就打人。他的拳头就像石头一样坚硬。有时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世界抓住了他的手,因为他是个乞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闭着嘴,眨巴着眼睛。他能看书,也能潦草地写下他的名字,不过这些能力他极少使用。他宁愿保持沉默。我相信他也在思考,只是时间很短而已。如果他弄到水果白酒,他一定会喝到失去知觉。但是如果我把所有的回忆拼在一起,那么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的父亲,和妻儿老小住在深坑里,与老鼠为伴&hellip;&hellip;我想起有一年冬天,他没有鞋穿,他从乡村邮局局长那里得到一双带洞的雨天穿的胶鞋,他就那样到处走,脚上裹着破布&hellip;&hellip;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这个人。

我的第一任丈夫,那个真正的丈夫,他把鞋放到鞋柜里,因为他有很多双精美的皮鞋,特意叫人为这些鞋做一只柜子。他不停地阅读,在那些该死的聪慧的书上写着字。然而,他总像是受到别人伤害的样子。很长时间我一直相信,一个有很多精致的物品,为了鞋特意去购买柜子的男人,是无法受到伤害的。我不是随便提到鞋这件事的,当我刚到我先生家时,最喜欢的就是这只鞋柜。我喜欢,但是同时也感到敬畏&hellip;&hellip;要知道,我小时候很长时间没有鞋穿。我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得到合脚的鞋,而且是真正属于我的,属于我的财产。那是一双穿过的鞋,副州长夫人把它送给厨娘的。纽扣式的,那时人们还穿这种样式的鞋。厨娘穿着挤脚,一个冬天的早晨,我到州长家送牛奶时,她可怜我,把这双漂亮的鞋送给了我。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当布达佩斯围城战[47]结束后,我找到我巨大的立式皮箱,后来当我逃离民主时,不得不把这只皮箱留在了布达佩斯。这只皮箱在封锁之后毫发无损,里面装着我所有的鞋,为此我感到非常高兴&hellip;&hellip;好吧,关于皮鞋的话题已经说得够多了。

咖啡来了。等一下,我把香烟拿给你。这种甜腻的美国香烟让我窒息。好吧,我理解,你的艺术需要香烟。你在夜间的工作,在那样的场所,也需要香烟。但是请注意你的心脏,我的天使。如果你发生了什么问题,我也不能活下去。

我怎么到我先生家的?是的,当然不是被叫过去当妻子,这点你可以想象得到。只是后来我才成为那座房子的女主人、妻子、夫人,是的,尊贵的夫人&hellip;&hellip;当时我是去当女佣,干杂货的仆人。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告诉过你我当过女佣。也不是真正的仆人,只是在厨房帮佣,一个年轻保姆。因为那是一个很大的家,我的甜心,那是一个真正的有钱人的宅邸。我可以长篇大论地讲述这个家,那里的习惯,他们如何起居,如何吃饭,他们感到百无聊赖,他们相互交谈。很长一段时间,在那座房子里,我踮着脚尖走路,我那么害怕,不敢吭一声。正因为如此,多年以后我才最终被允许进入里面的房间。因为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习惯是什么,在一个精致的家里该如何应对,我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我要学习。我只负责浴室和厕所。连在厨房也不允许靠近食物,我只能削土豆皮或者帮忙洗碗碟&hellip;&hellip;你知道,我的手好像永远肮脏不堪,而且该担心的是我碰到的东西会被弄脏,但也许他们并不这样想&hellip;&hellip;尊贵的夫人,厨娘和男仆都没这样想,而是我自己,我总是感觉,在这么漂亮的房子里我的手并没有所需要的那样干净&hellip;&hellip;很长时间我都是这样感觉的。在那段时间,我的手红红的、粗糙、布满了脓包和雀斑。不像现在这样漂亮、白皙和柔软。他们对我的手未曾挑剔过。只是我从来不敢去碰任何东西,因为我害怕在物品上留下触摸过的痕迹&hellip;&hellip;我也不敢去碰吃的东西。你知道,医生手术的时候要在脸上绑上马嚼子似的东西,因为害怕他们的呼吸会传染别人&hellip;&hellip;当我把腰弯向他们所使用的那些物品的时候,也是那样屏住呼吸&hellip;&hellip;那些他们喝水的杯子,或者他们睡觉的枕头&hellip;&hellip;是的,尽管笑我吧。清洗他们用过的厕所时,我也注意不要由于我手的触摸在那洁白、美丽的瓷器上留下任何不干净的痕迹。进入那座精致的宅邸工作后,这种恐惧、小心持续了很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当我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时候,这种恐惧、不安某一天会消失,在我成为那座房子的女主人,成为妻子、尊贵的夫人后&hellip;&hellip;然而不是的,我的小不点,你错了,这些没有消失。那一天到来时,我像很多年前干杂活的时候一样不安。在那座宅邸里我从没感到踏实过,也没感到幸福过。

为什么?在我得到一切,所有好的和坏的时候?受到所有的伤害和得到偿还的时候?&hellip;&hellip;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的心肝。偿还,你知道&hellip;&hellip;有时我相信,这是世界上人和人之间最难的一个问题。

请把那张照片递给我。我已经很久没看他了&hellip;&hellip;是的,就是他,我的丈夫。另一个人是谁?那个长着张艺术家的脸的人?&hellip;&hellip;是的,也许曾是个艺术家&hellip;&hellip;这个只有老天知道。但也许,他从来也不是真正的艺术家。他不像你那样从头到尾都充满艺术家的气息。这从照片上也能看出来&hellip;&hellip;他那总是既讥讽又严肃的目光,就像不相信任何事情,不信天也不信地,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还是个艺术家&hellip;&hellip;在这张照片上,他面色有些憔悴,当我给他照相时,他已经老了。他说,这张照片上的他是&ldquo;使用后&rdquo;的状态。你知道,就像广告里常看到&ldquo;使用前和使用后&rdquo;的面孔。这张照片是在战争的最后一年,两次轰炸之间拍的。他正坐在窗户旁看书,根本没有察觉我在拍他。他不喜欢被拍照,也不喜欢别人帮他画肖像。他不喜欢当他看书的时候,别人看他。他不喜欢当他沉默不作声的时候,别人和他说话。不喜欢&hellip;&hellip;是的,他不愿意被爱。你想知道什么?&hellip;&hellip;他是否爱我?不,亲爱的,他也不爱我。他只是容忍我在那个房间里待一段时间,在照片的角落可以看到。这个书架,还有这么多书,在我拍照后不久,都被毁掉了。你在照片上看到的这个房间也被摧毁了,还有整座大楼,在两次轰炸之间,我们正坐在四层的房间里。你在这张照片上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被摧毁了。

咖啡来了,喝吧。抽支烟吧,听我接着说。

你不必惊讶,我的心肝。即使我现在说起这些,仍然感到神经紧张。一件又一件事情在我们身上相继发生。我们在封锁期间一直待在布达佩斯,看到了围城前后所发生的一切&hellip;&hellip;你身处异地,是主的仁慈让你逃过了一切。你真是个聪明、神奇的人。

是啊,当然,在佐拉[48]那个地方,情况会好得多,但是在佩斯,我们待在地下室无所事事,等待着炸弹来袭,我们紧张地缩成一团。你很聪明,只在一九四七年冬天才混进佩斯,那时已经有了政府,酒吧也开张了,我相信他们是张开双臂欢迎你的,但是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有很多坏人,我听一个有生活阅历的人说过,你不是毫无理由地隐藏在佐拉,直到一九四七年&hellip;&hellip;好吧好吧,我不再多说了。

那个人,那个属于&ldquo;艺术家类别&rdquo;的人,有一次说,我们应该感到高兴,我们逃过了封锁,现在就像疯子生活在疯人院里一样活在世界上。

他是谁?到底是哪类艺术家?你问他是不是鼓手?世界上只有一个鼓手,那就是你。他没有意大利的工作许可&hellip;&hellip;你知道,他做那些不需要许可的工作。有一段时间也写书。别弄出抬头纹,我知道你不喜欢看书。我不忍看到你那美妙的额头出现抬头纹。你不必绞尽脑汁,反正他的名字你不知道。他写了什么&hellip;&hellip;文章吗?&hellip;&hellip;就像酒吧里的歌词吗?&hellip;&hellip;不,我相信他不写这一类的东西。当然,他认识我之后,已经有兴致为咖啡馆里的女歌手写歌词,只要她们提出要求。因为那时他已经对任何类型的写作都不感兴趣了。以前也许他连广告词、传单都写过,因为有需求&hellip;&hellip;他瞧不起写作,那些写下来的词语。无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作品他都看不上,他轻视所有创作的人&hellip;&hellip;为什么?我不知道,但心里这样猜。有一次他说,他理解那些焚书的人,因为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够帮助人们。

他是个疯子?&hellip;&hellip;你知道,我从没这样想过。你真聪明!&hellip;&hellip;

你想听在我当女佣的那个雅致的家里是怎样生活的吗?好吧,这个我也告诉你。但是请注意,我所讲述的不是故事,而是我们在教科书里所称的历史。我知道,字母和学校从来不是你的擅长。所以现在要注意听,因为我现在所说的事情,在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就像古代匈牙利人不再存在一样,他们骑着马走遍世界,出行时把肉放到马鞍下,磨软后就直接吃掉。他们戴着头盔,披着铠甲,出生入死&hellip;&hellip;我的主人也是这样的历史人物,就像阿尔巴德和七位首领,如果你还能回忆起乡下的学校里所教授的这些知识&hellip;&hellip;我上床来坐到你身旁。给我一支烟。谢谢!事情是这样的&hellip;&hellip;

我想告诉你为什么在那个雅致的家里我感觉不舒服。因为他们真的对我很好。老妇人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孤儿。你知道,就像对待一个心灵弱小,长着平足,从贫穷的家庭来投靠富人的穷亲戚。发善心的家庭尽一切努力不让外来的人记起贫困的出身。也许这是最让我恼火的地方,这种善意。

但是老爷的态度,我很快能平心静气地接受。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很凶暴&hellip;&hellip;他是家里唯一一个从来没有对我表达善心的人。他从来不叫我&ldquo;小尤迪特&rdquo;,从来不送我廉价的礼物,没给过我不穿的衣服,就像老妇人和年轻的少爷所做的那样。后来少爷娶了我,而且给我夫人的头衔,就像老妇人送给我她那件掉毛的大衣&hellip;&hellip;我丈夫看不起政府顾问的头衔,所以从来不使用它。我先生不允许别人称呼他尊贵的先生,我们只能一直称呼他为博士先生&hellip;&hellip;但是对我,在结婚后,他们称呼我尊贵的夫人,而我先生随他们去,不予置评,带着讥讽的神情忍受着。用人现在也称呼我尊贵的夫人,似乎其他那些傻瓜还把这种事情当真一样,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老爷是不一样的,他接受别人的尊称,因为他是很实际的一个人,知道大部分人不仅贪婪,而且虚荣和愚蠢,这些无法改变&hellip;&hellip;老爷从来不要求,他只下命令。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他怒斥我,惊恐中我会把手中的托盘掉到地上,如果他看着我,我就会手心冒汗,浑身发抖。他看人的眼神就像意大利很多城市、广场上都有的铜像的眼神&hellip;&hellip;你知道,世纪初市民阶层逐渐拥有自己的铜像&hellip;&hellip;一个大肚细腿的家伙,穿着长礼服和没有烫好的长裤,就是那个爱国主义者,他没做过任何事情,某一天早上醒来,到了晚上就成了爱国主义者。或者是因为他创建了城市马肉铺,所以为他建雕像&hellip;&hellip;而他们的裤子,用铜灌注,也和真正的毛料做的裤子一样松松垮垮&hellip;&hellip;老爷也用这种世纪初铜像的眼神看着他的周围,和以前的铜像中真正的那些市民阶层一样。对他来说,我只是空气,几乎不是人,只是设备上的一个零件。清晨我把橙汁端到他的房间&hellip;&hellip;因为他们以那样特殊的方式生活着,一天由喝橙汁开始。然后,在清晨的早操和按摩之前,喝一杯清茶,他们要到更晚的时候才真正地在起居室里尽情地吃早餐,早餐的一道道仪式,就像我们乡下复活节时做弥撒&hellip;&hellip;我把橙汁拿给他时,从来不敢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床铺,老爷半躺着,在台灯下看着书。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老爷那时还不是那么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有时,当我在黑暗的前厅帮他穿上衣服,他会捏一下我的屁股或者拉拉我的耳朵&hellip;&hellip;他用这种让人无法误解的信号告诉我他喜欢我,之所以没和我发生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有品位的人,在他那个地位上如果和家里的女佣发生关系是有失身份的。但是我,那个家里的女佣,根本不是这样想的&hellip;&hellip;如果老爷强奸我,并且想得到什么的话,可能我会顺从&hellip;&hellip;没有任何快乐和喜好,只是因为我感到,当一个如此有权力又严厉的人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反抗。也许连他也这样想,如果我反抗,他可能会非常惊讶。

不过这并没有发生。他是一位绅士,这就是全部,所以事情就按照他的意愿发生。他发烧患病的时候也从未萌生过那种可以娶我为妻的念头。甚至在梦里,他也没思考过,如果把我弄上床,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因此我更喜欢在那个家里给老爷服务时的情景。我健康又年轻,我的身体和本能可以感知和嗅出谁是健康的,谁是病态的,并离他远远的。老爷那时还是健康的,而他的妻子和儿子&hellip;&hellip;是的,后来少爷娶了我&hellip;&hellip;已经是患病状态。那时我还不能用头脑来分析这件事,我只是怀疑。

因为在那个美丽的家里,一切都是危险的。我长时间睁大眼睛张望着这一切,就像小时候有一次我患病进了医院。对我而言,医院是一次伟大的体验,也许是我童年最美、最重要的回忆了。我被一只狗咬了,在小腿部位,乡村医生不能容忍我父母在深坑处理咬伤的方法&hellip;&hellip;在我们住的地坑里,如果有什么出血的毛病,习惯的做法是用破布包扎一下&hellip;&hellip;他叫了一个宪兵,强迫我去医院。

临近小城的医院是一幢古老的建筑,但是我非常喜欢,就像童话里神奇的魔幻城堡。

那里所有的一切既有趣,又让我感到害怕&hellip;&hellip;医院是新盖的。那股气味,那股乡下医院的气味已经让人兴奋,它是那么迷人,完全不同于深坑里洞穴的味道。我和父母兄弟姐妹像动物一样,像黄鼠狼、田鼠和仓鼠一样居住在那洞穴里。他们为我做了抗狂犬病治疗,疫苗注射非常疼,但是我怎么会关心打疫苗、狂犬病!我夜晚和白天一直在观察着一切,我和自杀未遂者、癌症病人、羊痫风患者一起被收治在普通病房。多年以后,在巴黎的一间博物馆里我看到一幅漂亮的版画,描绘的是大革命时期古老的法国医院,在拱形结构的房间里,衣衫褴褛的人们坐在床上。这家医院也和我童年时度过最美好的几天的医院同样的不真实,那时人们担心我会得狂犬病。

但是我并没染上狂犬病,我痊愈了。至少那时没有发作或者没有出现教科书上写的那些病症。但是也有可能我身上留下了某些狂犬病的病毒&hellip;&hellip;日后我有时这样想。人们常说,患上狂犬病的人一直口渴,而同时又对水非常恐惧&hellip;&hellip;当我的命运好转之后我也有过类似的感觉。整个一生中我感到强烈的口渴,但是当我有办法解渴之后,我会惊慌失措,并且感到极其厌恶&hellip;&hellip;你别害怕,我不会咬你的!

进入这个美好家庭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家医院和狂犬病。

花园并不大,可就像乡下的卫生日用品商店一样香气袭人。主人让人从国外带回新奇的花草&hellip;&hellip;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连卫生纸都是&hellip;&hellip;你不要斜着眼睛看我,带着质疑的目光&hellip;&hellip;他们从来不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去购物,他们只是打电话给送货商,然后那些人为他们弄到所有需要的东西&hellip;&hellip;厨房里的肉品,花园里的灌木,新的唱片,股票,书籍,加到洗澡水中的浴盐,洗澡后扑到脸上、身体上的香精,还有那些肥皂和润发油,有着梦幻般、令人兴奋、甜腻又使人发狂的味道,以至于我胃里总是翻江倒海,但是同时,每当我打扫他们使用过的浴室,闻到香皂、香水的味道以及所有他们留下的好闻的味道时,我激动得甚至想哭&hellip;&hellip;

有钱人真的很不寻常,我的天使。你看,我也当了很长时间有钱的那类人。早上女仆替我擦背,我也有辆车,是辆轿车,专门有司机驾驶。我还有一辆敞篷跑车,我开着它兜风&hellip;&hellip;置身于他们中间,我并不感到羞耻,请你相信。我既不懒散,也不腼腆,我把我的包装得满满的。有的时候,我想象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了,但是我现在知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有钱人,一刻都不是。我只是单纯地拥有首饰、金钱和银行账户。所有这一切都是他们,那些有钱人给予我的,或者我从他们身上拿走的,因为我是个聪明的姑娘,我有办法做到这点,我童年在深坑里就已经学会,人不要懒惰,要捡起所有能遇到的东西,捡起别人丢弃在地上的东西,闻一闻,咬一口,然后要藏起来&hellip;&hellip;要把一口破洞的搪瓷锅像一枚亮闪闪的戒指一样拿起来&hellip;&hellip;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足够勤奋,这一点当我是小姑娘时候已经学会了。

现在这里进入了雨季,我有时扪心自问,我是否足够勤奋和用心?我没有受到任何的良心谴责,我甚至在苦思冥想,自己是否忘了带走什么东西?比如你昨天卖掉的戒指&hellip;&hellip;你卖得很好,亲爱的,所以我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像你这样把戒指卖得如此理想,没有你我甚至不知会在哪里&hellip;&hellip;要知道,那枚戒指是老夫人戴过的。她的先生为了纪念银婚送给她的礼物。她死的时候,我在抽屉里无意间发现了这枚戒指。那时我已经是家里的女主人了,正式的主人。我把戒指套上我的手指,看来看去。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刚到这家来当女佣,在打扫的过程中&hellip;&hellip;老夫人在浴室里忙着&hellip;&hellip;我看到被遗忘在梳妆台上的老款大颗宝石戒指,那时我也把戒指戴到手指上看着,但是紧张得发抖,然后快速地把戒指扔回桌子上,之后跑进厕所,因为我整个身体痉挛,肚子也不舒服起来。反正这枚戒指让我感到激动、兴奋,然而我从没对我丈夫说过此事。老妇人死后,我发现了这个家族宝物,就把它揣到我的口袋里据为己有了。我没有偷窃,是它找到我的,因为我丈夫在他母亲去世后把所有这类亮闪闪的破烂东西都给了我,但唯独这个东西,这枚老夫人总是骄傲地戴着的戒指,是我在丈夫不知情的情况下据为己有的,这让我感到很高兴。我一直保存着,直到昨天,你最终把它卖掉了。

你为什么笑?你不相信他们连卫生纸都叫人从国外带来?你知道,那座宅邸里有四个卫生间&hellip;&hellip;一个给夫人,贴着淡绿色的瓷砖;一个给少爷,瓷砖是黄色的;一个给老爷,瓷砖是深蓝色的。他们从美国给每个卫生间订购和瓷砖同样颜色的卫生纸。美国人无所不能,在那里有伟大的工业和很多百万富翁。我想有一天能到那里去&hellip;&hellip;我听说我的丈夫,我的丈夫&hellip;&hellip;第一任,真正的那位&hellip;&hellip;也去了那里,战争结束后他下定决心从人民民主中解脱,但是我已经不想和他相遇&hellip;&hellip;为什么?不为什么。我想两个人已经把所有的话说完了,然后彼此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也未必尽然。也许谈话永远不会有结尾&hellip;&hellip;听着,我接着往下讲。

在那个漂亮的家里用人也有自己的浴室,但是只贴着普通的白瓷砖。我们用人使用的卫生纸也只是简单的白色,有点粗糙&hellip;&hellip;那个家里的一切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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