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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烦,坐牢还要粘着我……随便你吧。我明儿想喝奶茶,你带一罐来,要茉莉花茶的底子,煮得浓浓的,别放太多蜂蜜,记得插芦杆。”

他叹道:“好好好,记得了。”

翌日酉时楚青崖从刑部下了值,回府拎了食盒过来,因日子特殊,除了两大罐子茉莉花奶茶,他还带了几碟下饭菜、一碗龙须面。夫妻俩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将那油炸的泥鳅、水晶的肘子、红糟的鲥鱼、煨烂的鸽子、爆炒的春韭鳝丝一并吃得精光。楚青崖晚间还要值班,聊了两句找先生的话,就端着奶茶要走,出来遇到牢头提心吊胆地向他抱怨:

“夫人每日都要耗一只童子鸡,就是那位丢了头衔的王爷也没这么吃的,后院养的鸡都快被她一个人吃完了……”

楚青崖丢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我夫人为考试煞费苦心,理应吃得多些。另外木察音和萧铭的饭食,也从这钱里出。等萧铭用完饭了,就让玄英将他带到地字号关着,挨着木察音的囚室。”

地字号的牢房在地下一层,关着十几个南越余党,都是刑部盯了数月,事发后收网抓来的。这些人像先前审过的南越流民一样是硬骨头,他们对燕国人十分憎恶,知道自己没有出狱的希望,索性将做过的恶事夸耀似的说出来,提到木察音,则恭敬有加。诃士黎和假扮王老板的易容师很沉默,他们知道大势已去,复国无望,主子凶多吉少,自己就是陪葬的下场,准备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然而楚青崖根本不想让他们说话,直接点了哑穴,锁在牢里,按桂堂和齐王谋反的实情写了份罪状,逼他们画押。

据薛湛描述,这两人是上朝前被他捉住的。

当晚菩提禅院中十二个缁衣卫被迷药放倒了,诃士黎出了假公主的屋子,去树后杀猫,被埋伏在暗处的薛湛一剑刺中右肋穴位,当场昏厥。薛湛换上他的衣服,拿了他的武器和钥匙,把人交给墙外的府卫,又放了信鸽到国子监和侯府,再去暗道解救三人。万兴玉器铺的假老板当时正在试图用南越语和马厩里的疯子说话,他不会武功,没挣扎一下就被打晕扔进了麻袋。

至于木察音,她始终被关在最深处的牢房里,左右囚室都是空的。楚青崖并未安排狱卒看守,只让玄英和杜蘅两人轮流送饭,不让她与外人接触。

几天前他带人去了桑芦庵,把坟墓又掘了一遍,棺中的骨殖并没有生育过的痕迹,和薛湛找来的仵作验尸结果相同。当年白云居的顾清商被人从棺材里撬了出来,变成了另一个人继续活在世上,或者说,回到了原本的身份。

木察音在牢中过了九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要求见楚青崖。大燕国法对她的处置很明确,数罪并罚,最轻的一项也是冒充皇亲,按律当凌迟,尸首悬在城门外一旬,任猛禽啄食。

楚青崖在囚室外静悄悄地站了一会儿,里面的女人穿着白色囚衣,正面朝墙壁沉睡着,呼吸匀长。

她的头发浓密如水草,在席子上黑压压地蜿蜒,侧卧的身姿纤细曼妙,一只雪白的手搭在腿上,指尖染着鲜红的丹蔻。

即使看不到面容,也能知道她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锁链碰撞的“哗啦”声在石阶上响起,她身子一动,睁开眼帘,袅袅娜娜地挽着乌发坐了起来,楚青崖下意识闪退到墙角后。

玄英带着萧铭来到木察音隔壁的囚室,锁门后就离去了。

两间囚室之间隔着铁栏杆,萧铭看到她,全身都失了力气,颓然瘫倒在稻草上。

木察音用手指梳理着长发,慢慢地抬起头来,把脸转向这个熟悉的男人。她的双肩单薄而瘦削,过于宽松的囚衣从右边滑落,露出一片皓白晃眼的肌肤,可她毫不在意,光脚踩在地上,在栏杆后轻快地踱了几步,像一只柳梢头的黄莺儿。

“你杀了他,你杀了宝渝……”萧铭红着眼,悲痛地捶着栏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熬到现在,就是想亲口问你!”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响了起来,阴冷而妖娆。

木察音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看着他,眼里带着残忍而天真的笑意,“他的命是我给的,我为何不能夺去?”

萧铭的胸口绞痛得无以复加,这张脸还是像八年前在京郊驿馆初见时那样惑人,只看上一眼,他的魂就丢了,以致于到了眼下这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你说你不想复国了!你说我们有了儿子,要为他的将来打算,你说要助我当上天子,我们的儿子就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他以后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说你爱他疼他,我们是你最亲的人……”他流着泪痛吼。

“这话你也信,”木察音轻嗤,“你比你父亲愚蠢多了。”

她想起白云居里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手指搭在下巴上,眼波流转,“我也为他生过孩子,是中原人都看重的男孩儿,我生了整整两天,才把那折磨我的小东西从肚子里挤出来,可你父亲害怕这孩子把他克死,没养过他一天呢。灭国杀人的时候连鬼神都不怕,却怕一个流着自己血的婴儿,真好笑!”

泪水模糊了萧铭的视线,她的脸和一张更年轻的脸孔重合了。

此刻若有任何一个朝臣在这里,都会大惊失色——

这张倾国倾城的女人脸,和楚青崖竟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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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吃的是去年冬天上海超流行的花雕醉鸡锅~

伏笔铺垫很多,前面不少同学都已经猜出来啦,大家看得都好认真哦!此处点名表扬:

51章时仍能透过吵架看剧情的小天使:@西瓜味的晚风

72章时仍能透过发糖看剧情的小天使:@Time-consuming

第97章 郑伯事

剧烈的喘气声低了下来。

萧铭精疲力尽地问:“是因为父皇,你才恨我,恨你生的两个孩子吗?你对我,当真就没有一点……”

木察音霍然转身,坐回到草席上,冷冷地道:“若是你的至亲手足都被杀光了,你会爱上杀人凶手吗?会爱他的儿子吗?我那时才十六岁……才十六岁!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她的眸中幽光闪烁,似二十六年前王宫中熊熊燃烧的大火,那可怕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每当午夜梦回,总是惊出一身冷汗。

记忆里的越国,有青碧的群山,奔流的溪水,戴着花环和金银首饰的乡民,每逢节庆典礼,大伙儿会在金黄的月亮下围着篝火跳舞,向神明献上牺牲。她从小居住的王宫不大,连盛京城内大官的宅邸都比不上,也没有许多仆从,但那儿一年四季都开着不会凋谢的鲜花,种着许多草药,孩子们是不怕在玩耍时受伤的。

苏伦部在越国大大小小的部族中以医药闻名,祭司和长老会教乡民们如何用药治愈疾病,到了她母亲那一代,一位九十多岁的大长老炼出了两颗神丹,其中一颗把一个摔下悬崖的旅人奇迹般地救了回来,还有一颗放在神庙里,让众人瞻仰。那被救活的中原人是个遭遇劫匪的客商,在王都住了半月,就辞别乡民回到燕国,结果一年之后,他领着中原人的铁骑南下,逼母亲交出另一颗丹药。

后来木察音才知道,这客商回国后逢人就吹嘘苏伦部有起死回生的神药,不知怎的传到了皇帝耳中,燕国的皇帝早有兼并越国的念头,打着用金银丝绸交换神药的幌子,深入越国腹地,将王族屠戮殆尽。

“你父亲是个虚伪狡诈的人,”她对萧铭说,“他承诺第二日谈和,倘若我母亲答应,就派一个儿子去燕国做官,学习中原人的礼仪法令,可他当晚就派重兵围了王宫,放了一把火,想将我们烧死在里面。为了避免消息走漏,他将干脏活的中原人都杀了,包括那个给军队带路的商人,对外说我母亲抵死不从,放火自焚。”

她拿起石桌上的粗瓷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透了,让她咳嗽了一声,“我的母亲不像你们中原的贵妇,用乳母的奶水喂养孩子,她养大了五个孩子,我们流着相同的血,都敬她爱她。我是她最小的女儿,当我的姐姐哥哥与敌人战斗的时候,母亲让我和侍女换了衣物,从水里游出去,她说这样苏伦部的血脉就不会断绝,以后我们还有战胜的希望……可惜了,我还是输给了燕国人。呵,中原人自诩开化,骂我们是无恶不作的蛮夷,你们也不想想,越国还没亡的时候,何曾有乡民在燕国境内作奸犯科?要不是你父亲贪得无厌挑起战争,怎会有燕国百姓死于越国人之手?”

这些话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萧铭如遭雷击,一时竟无法反驳。

“我以为你是南越王宫的侍女,为了复国,才假扮成安阳的样子……在驿馆里你当着我的面卸了易容,说你早就心悦我,我以前在白云居里救过你一次,让你免受嬷嬷的打骂……这些都是假的吗?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他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说你是被逼侍奉父皇的,还给他生过一个孩子,这些我都不计较,我这些年什么都不瞒着你,什么都听你的,你手下的人我从来不管,他们犯了错我也从没罚过……自从王妃病逝后,我除了你,再也没有过别的女人,你就不能忘了那些,和我一起过日子吗?……还有宝渝,宝渝,我就他这么一根独苗,我拉扯他到八岁,可他,可他被你——被他的亲娘杀了!我们欠了你什么啊……”

木察音冷笑起来,“我只当没生过他。这孩子命不好,投胎在你萧家,早死早超生。如果朝廷不杀他,我必要杀他,免得他妨碍我,日后为我之患。那玉是我给他的陪葬,他戴了八年,我留着也没用,就还给你们吧。你将它取下来给我,在信里说他想我了,要我去干江看他,我一眼都不想看,他和他哥哥一样,将我折磨掉大半条命!”

她又灌了口冷水,润了润嗓,“只有山神才知道我对你们说那些奉承话的时候有多恶心,和你们同床的时候有多厌恶。我从王宫里逃出来,半途被燕国士兵抓住了,和其他族内女子像牲口一般被送到燕国,我们中间姿色差的,被燕国男人买去当奴隶,我凭着这张脸,进了盛京的白云居,学讨好男人的技巧。在里面熬了大半年,忽然有一天,你父亲竟然来了,他不认识我,我却记得他的样子,母亲和他谈话的时候,我躲在帘后看过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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