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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周祭大典在奉祀大商列祖列宗的宗庙举行,观礼人数和参加人数远没有前一日的献俘之礼那么多,但并不意味着它的重要性和神圣程度低于献俘之礼。反过来,周祭要比献俘之礼重要和神圣得多,是商人与祖先神灵交流的重要活动。而有资格参与此类交流的人凤毛麟角,仅有王室宗族、方国主君和重臣贵胄才有资格参加周祭,故而参与人数较少。

当日所祭的祖宗是先王阳甲(商代第十八任君王,子昭父之长兄),子敛特命将先王小辛(商代第二十任君王,子昭父之三兄)也在此次周祭中做合祭。商王子敛亲自主祭,此战大功之臣攸由、子时与王妇妇婵助祭,攸喜、虎缶、望乘、林笃等其余立功之人在旁观祭。

大商宗庙建于夯筑而成的高台之上,基台高六尺,长三百尺,阔二百余尺,台下是一片宽阔的空场。周祭开始之前,先由多子族将士在宗庙基台之下的空场上燃起大火十堆,在基台之上,宗庙大殿正门外的五尊铜鼎之下燃火,使鼎中之水沸腾。眼见烟火沸腾,时辰已到,随着主祭商王子敛一声令下,宗庙基台之上钟罄管鼓之声响起,奏起雍容端正的雅乐,在嘹亮的乐声之中,作为祭品的二色之牛、花色之马、黑白之羊,以及被选出的五十名俘虏皆被牵执至基台之下的空场。随着雅乐奏罢一遍,乐声停止,子敛缓步进入宗庙,跪拜于先王阳甲和小辛的主位之前,朗声禀报二位先王,周祭之时已到,请享用子孙精心准备的献祭之物。然后,将此次王师取胜的喜讯上报给两位先王。

禀告先王神灵已罢,由两位载歌载舞的巫人在前引导,多子族族众将十头二色之牛牵至基台下台阶之处,依次系拴在十根矗立在台阶旁的粗大木柱旁。而引导的巫人则歌舞如狂、如痴如颠地走上基台,进入宗庙大殿,唱喝一阵之后,巫人声音渐渐隐去。商王从参祭的子族族众手中接过强弓利矢,面对台上宗庙大殿方向肃穆端立,双手高高将弓矢举起,闭目凝神,口中默念祷告之辞。祷告已毕,子敛双目精光大盛,搭箭开弓向最中间的一头黄白相间的牛颈间射去。壮硕肥大的犍牛着箭吃痛,嘶鸣不已,但一时并未死透,兀自拼命挣扎,然其头蹄俱已被绳索牢牢拴在木柱上,只能挣扎摇晃,全然逃脱不得。见商王已开出射礼的第一箭,助祭的攸由、子时与妇婵也手持强弓利矢,将锋利棱矢连珠般射出。一时之间,十牛的哀鸣嘶叫之声响彻云霄,仿佛祖先在天之灵都能听得清楚。约莫一刻之后,主祭子敛与助祭三人,已向十头牛射出利箭近百支,十头健硕的二色之牛此时皆已倒地气绝,血流潺潺。此时,侍立一侧的百余名身着白衣、体格精壮的子族族众,齐齐向前将十头业已气绝的犍牛从柱上解下,十人一头用木架架起,将牛抬到空场之上燃烧得正旺的大火堆上燎烧起来,烟熏火燎、毛皮燃烧的气味顿时环绕宗庙、直冲天际。

又有十余名子族壮士牵来两匹五花马,将缰绳拴在柱上,前后马腿皆套上绳索,待众人远离之后,再猛拽绳索,马腿被绊,立刻失去平衡侧倒地上。此时,主祭子敛早已换宝刀在手,走上前去,以刀尖直刺马颈,刺入后再用力一剌,骏马立时气绝身亡。如法炮制,再斩一马之后,子敛华贵洁白的深袍衣裳已被鲜血染红。又有二十余名子族族众用木架将两匹马抬上宗庙基台,在基台上的五尊铜鼎之旁,将马剥皮肢解,大块放入铜鼎中沸腾不息的水中烹煮。

又有十头黑羊和十头白羊被牵到祭台之下的台阶前,这次主祭子敛不再动手献祭,而是由三位助祭和十七名多子族中的近支族人,各自执刀宰杀一羊。顷刻间,二十头黑白肥羊便被宰杀殆尽。由子族族众抬上基台的大鼎旁,去皮剁块置入鼎中沸水汆煮。

在基台之上的乐师万人们再次奏起了雅乐,祭品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五十名目方和卢方俘虏,被多子族族众带到基台之下的台阶前。这些俘虏身上的血迹和污垢俱已不见,皆身穿统一式样的麻布衣物,显然是前一天夜间都已被洗刷干净,换上崭新的衣服。并且在早上大食时,这些俘虏已饱餐黍饭肉羹,畅饮黍酒,有几名俘虏估计喝得不少,走路已摇摇晃晃,有些醉意。当然,这些俘虏的上肢全被捆缚起来,均已知道自己的命运,故而虽得饱食畅饮,但人人充满哀意,几个年轻的俘虏尚在不断哭泣。但不论哭泣、哀求、挣扎、叫骂俱已无用,五十名俘虏在子族族众的执押之下来到基台的台阶下列队,被下令跪好。有一名桀骜不驯的强壮俘虏挺立当地,昂不跪。一名子族族兵走过前来,一言不,轻车熟路地挥起手中的铜头短殳朝着这名俘虏的膝盖弯处狠狠击打两下,这名强壮的俘虏支持不住,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地。这名倔犟的俘虏口中兀自连声咒骂,旁边又来一名子族族兵,手持麻布将其叫骂不休的口舌勒住,其人便只能出呜呜哕哕之声了。

此时,宗庙大殿内再次传出巫人的高歌唱喝之声,伴随着大殿之外的雅乐之声,曲调应和、响彻不止、绕梁不绝。俘虏的哭泣声和柴禾的燃烧声夹杂在雅乐和巫唱声中,有些嘈杂。主祭子敛缓步走上基台,穿过水汽腾腾的大鼎,来到宗庙大殿门口,躬身行礼之后,口中再次朗声向二位先王祷告,大意是禀告台下这五十名俘虏乃是从此次大捷中所俘获的俘虏中精挑细选出来,特意奉献给二位先王受用。说罢,子敛回身挥手示意,四十名手中捧着铜簋、铜豆、铜鬲、铜盘等各种各样盛器的多子族族众前来,与原在大鼎旁边负责肢解烹煮羊马的族众协力,用铜叉大勺将鼎中煮着的刚刚脱去血水的大块马肉和羊肉捞出,一一端置于这些制作精美、灿灿金光的铜质容器当中。然后,另有十名族众手捧盛酒器——铜盉(hé)和铜卣(you),内中分别满装鬯(g)酒和醴(1ǐ)酒,与四十名手捧食器的子族族众列队走入大殿,将这些美酒肉食奉献到二位先王的木主牌位之前,请祖宗受用。

见祭品送来,宗庙殿中巫人的唱喝之声更加尖利,带着嘶哑之声。主祭子敛和三位助祭进入宗庙大殿,来到一排奉献的佳酿肉食之前,跪在地上行礼之后,四人一齐起身,两人一组合力一一抬起盛器,高举至肩膀高度,保持十几次呼吸的时间之后,再换下一盛器。饶是两人一组,合力举起这些装满肉食的盛器,每人也要高举盛器二十五次。奉献之礼行到一半,身材肥胖的攸由就有些气喘吁吁,但仍是勉力坚持。与他一组的子时仿佛现了攸由体力不逮,有意加快举起的度,攸由为了跟上节奏,更加气喘心慌,但在这威严肃穆的宗庙大殿之上也是有苦说不出,只得咬牙坚持。

奉献礼仪终于结束,攸由已是满眼金光、站立不稳。主祭子敛自是顾不上他,向先王木主行礼之后,挥手示意,五十名子族族众上前来再次捧起已经奉献过的酒具和盛器,在雅乐和巫唱声中,子敛双手执一面刻好祭辞的木板在前,三位助祭跟随身后,五十名手捧酒具盛器的子族族众列两行紧随而行,出大殿正门,下基台台阶,穿过宗庙大院,径直南行而去。五十名俘虏也在子族族众的执押驱赶之下,随在队伍之后。最后是由一百多子族族众扛在木架上的十头已经被燎烧的漆黑的牛躯,兀自在木架上冒着缕缕黑烟。

当最后一头冒着黑烟的牛躯走出宗庙大院的外门之后,大殿之内的巫唱和基台之上的雅乐声才缓缓停止。这一支长长的祭祀队伍,在主祭子敛的带领下,出宗庙向王陵方向而去。宗庙外的大道上,无资格进入宗庙大院的普通军士和百姓摩肩擦踵,希冀挤在路边观看祭品。待献祭队伍抵达王陵外半里地时,遥见二十余子族族众手擎玄鸟大旟和各色旗帜,早已把掘好得深深的祭祀坑团团围住,旗帜下肃立着一百名多犬卫士卒,其中五十人手持短殳并牵五十条大犬,余者五十人均手持铜刀,刀刃犀利,金光耀眼。再往外是一百余多马卫骑士,人精马壮,矗立外围,警戒四方。

子敛率领队伍来到硕大的祭祀坑边,向侍立坑边的族众示意,一名子族族兵快步走下坑去,将坑中一堆巨大的柴禾点燃。子敛而后举起手中所捧得刻好祭辞的木板,朗声诵念。诵念完毕,祭坑中的火堆已经熊熊燃烧。子敛将手中木板恭敬地投入大火中,而后多子族族众将装满美酒、马肉和羊肉的酒具盛器整齐地摆放在祭祀坑中。子敛和三位助祭随后沿坡道下到坑中,将五十件铸造精美的酒具和盛器恭敬地投入火堆之中。在奉献美酒和肉食的时候,押送俘虏的子族族众将俘虏押解到坑边,令其跪下。五十名手持铜刀的多犬卫士卒来到俘虏身边,手起刀落将俘虏斩。而后由多子族族众将俘虏人头和潺潺流血的尸体抬入祭祀坑中,以面身下俯的姿势摆好。最后,两头被燎烧漆黑到牛躯也被抬入祭祀坑中摆好。余下的八头牛不放入祭祀坑中,要抬回宗庙,与鼎中未捞出的马肉和羊肉一起,作为飨食分给参与祭祀的众人享用。

周祭至此,算是礼成,围在远处观看的百姓和兵卒不时出喝彩欢呼之声,还有不少人昂望天、恭敬行礼,在心中默念许愿,意图借着神灵刚刚受用过祭品,尚在高兴的功夫,虔诚地许下自己的愿望。

作者按:

商人的神灵崇拜大概划分三种类型:天帝,自然神(包括山、河、湖、海、四方、风、雨、云、日等),祖先神(包括与商王有血缘关系的不可考的祖先神、有明确世系的祖先神以及历代商王名臣)。

商人在祈求丰年、询问凶吉、祈求保佑、面临抉择、面对灾难等各种事务时,必须依靠神灵的庇佑和指示来从事一切事业,遇事必卜,每卜必祭。商人举行不同祭祀仪式都有不同的诉求,不同的祭祀仪式都有其祭名,体现在仪式的程序细节、祭祀地点、祭祀对象和祭品种类上有所差别。根据学者的统计研究,现在已知的商代祭名有2oo多个。

简言之,当商人从事政治、军事、农业、手工业、建筑工程,乃至出行、疾病、生育等具体事务的前后,都会在不同的时间地点,举行祭名不同的仪式,祭祀不同的神灵。商人通过这些祭祀,一是询问神灵自己该如何做,能否成功,二是祈求保佑,三是在事务结束后向神灵汇报结果,并表感恩之意。

考古掘也显示,商时期的祭祀遗存数量巨大,类型众多,已可明辨的就有天地祭祀、祖先祭祀、山川祭祀、奠基祭祀、城门祭祀、作坊祭祀、祭祀坑和祭祀场。上至商王,下至平民,出于各种原因,都会进行各种类型的祭祀,祭祀使用的物品和祭品种类繁多,考古遗存现的有:祭祀用器物、牺牲的骨骸、刻辞的甲骨等。

不同等级和规模的祭祀,所使用的器物、牺牲的种类与数量有所不同。例如,使用动物牺牲的数量巨大,种类繁多。普通平民祭祀常见的动物为猪、羊、鸡、狗等家畜,而王室贵族进行祭祀多用牛、马,少量祭祀遗存使用鹿,至于河狸、狐狸、大象、猴子等特殊祭牲很少,仅限于贵族祭祀使用。祭祀中的器物大部分是作为祭牲的盛置物或饰品埋入,如盛放酒类、肉食,或牛马大象等动物身上的挽具铜配件和饰品。除此之外,还有贝币、饰品和实用器,如玉璧、玉环、玉蝉、铜戈、铜刀、石镰、石璧、石杵、石锤、石斧、骨簇、骨笄、骨锥等。普通平民祭祀坑多见陶器、骨器、石器,而贵族祭祀以铜器和玉器为主。平民使用人牲祭祀较少,即便使用人牲,数量也不会太多。而贵族在祭祀中使用人牲较为常见,数量也较多。

通过甲骨卜辞现,在三类神灵中,商人对祖先神的祭祀最为频繁,形成了周祭。所谓周祭,就是系统地祭祀全体祖先,需要祭祀的不仅包括历代商王及其配偶,还有成汤之前的商部落领,和商王有血缘关系的祖先,商王故去的亲属,以及一些作出贡献的重臣,如成汤时期的名臣伊尹就一直受到后世商王的祭祀。因此,到了商代晚期,需要祭祀的祖先太多,这样系统性、周期性、持续性的祭祀,过于频繁,耗费巨大,甚至成为商王室的负担。

为何要对祖先进行周祭呢?在商人心中,祖先死后成为神,不但具有降福、护佑、预测的能力,同时还是上帝与人之间的中介,如:

大甲不宾于帝,咸宾于帝,下乙不宾于帝(《甲骨文合集》14o2)

因此,商人在进行各类活动前后,贯穿始终都会进行祭祀问卜。以战争为例,当得知敌方入侵时,商人就会马上报告祖先神灵:

告£方于祖乙。(《甲骨文合集》6145)

商人决定出兵后,选任主帅是一件大事,在甲骨文中多见的是“册”,其中也包含祭祀神灵的活动:

贞沚££册告于大甲。(《甲骨文合集》6134)

因此,商人可能已有在宗庙中册封主帅或将领的仪式。在出征前也有告祭祖先的仪式:

贞令£伐东土,告于祖乙祊。八月。(《甲骨文合集》7o84)

上述卜辞中的“告”是祭名,在讨伐东土的战争前祭告祖乙。除有“告”祭外,还有其他祭名与军事有关,如“衣”祭、“灌”祭、“乡”祭、“燎”祭等。如,战前“燎”祭王亥:

丁已卜,宾,贞燎于王亥十£,卯十牛,三请,告其从望乘征下危。(《甲骨文合集》6527正)

上一条卜辞是将十头牛放在大火上燎烧以祭祀祖先王亥,请求王亥的神灵跟随并保佑望乘所率征讨下危方的军队。还有其他卜辞说明,商代已经出现了在军事行动时携带祖先庙主随军的做法。根据文献记载,武王伐商时,曾载文王木主而行,显然与此类似。

商人在战争胜利返回后,也需要祭祀祖先:

乙亥卜,执其用?王受。大吉。(《甲骨文合集》26991)

用危方囟于妣庚,王£。(《甲骨文合集》28o92)

其用羌方……于宗,王受又又。(《甲骨文合集》28o93)

上述第一条卜辞记录用战争中俘获的俘虏祭祀祖先,后两条卜辞分别记载用危方和羌方的俘虏祭祀祖先。

商人祭祀祖先的做法一直传承在中华文化和中国人的生活当中,从西周以降,直至今日。比如在今天,不论白事,还是逢清明、中元、春节祭祀祖先,焚烧纸人、纸衣、纸钱,敬献各类肉食、烟酒、点心、果品。抑或日常生活中,小到自家盖新屋时杀鸡宰羊,灌酒于地,埋钱币于工地之下,大到大型工程开工前的奠基仪式或开工仪式,通过杀动物、放鞭炮、烧纸钱、奏音乐,抑或往地下埋点东西等各种行为,均是意图使诸事顺利。凡此种种,无不带着商人祭祀的印记。

参考文献:

张海涛.甲骨卜辞中所见商代的军事祭祀[J].殷都学刊,2o2o(3).

宋镇豪,常玉芝.商代宗教祭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o1o(1o).

张煜珧.夏商周祭祀遗存研究[d].陕西西安:西北大学,2o19(12).

杨谦.仪式与晚商社会——殷墟仪式遗存的考古学研究[d].山东济南:山东大学,2o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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