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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团儿,我像你惦记小母鸡一样惦记你,哪舍得投胎?}
紫国,荻花城,飞絮漫天。
正值花朝时节,入夜树上便燃起花神灯,树下有花农摆起各式盆栽。沿着长街一路逛过去,运气好还能看见品种稀缺的绿萼,花色倾城的荧光墨兰,还有可遇不可求的变色牡丹。两家富贵公子为争夺一盆碧玉莲花竞相叫价,这边为了争口气花钱不眨眼,那边花农也乐的嘴都快歪了。
有纨绔子弟的地方,难免会闻到铜臭,所幸坏不了这夜色染上的香,最人心脾。
这样美妙的夜,我也闲不住,在屋檐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趴好,瞧见卖炒货的大娘家院里养的几只小母鸡正四平八稳地趴在鸡窝里,心里美滋滋地算计着将它们拔毛放血的好日子。
“喂,毛团儿,这小母鸡还没长膘你就惦记上了?”
“你懂什么,我跟它们在培养感情呢。”
“那感情好,城郊王裁缝家那里两只花毛鸡求着你填肚子去了?”
我回头看着站在屋檐上一袭丝锦长紫袍的男鬼。风灌进袍子里,像要把他吹起来。面上白得近乎透明,说话慢声细语,一双深紫的眼瞳带着紫国皇族特有的贵气,令人不敢逼视。我懒洋洋地晃着尾巴舔着爪子,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舜华公子,几天不见,我以为你跑去投胎了呢。”
“毛团儿,我像你惦记小母鸡一样惦记你,哪舍得投胎?”
夏兰华舜生前是紫国的皇子,已经死了三百多年,据说是因为有心愿未了,所以不能转世。多么了不起的心愿可以让他独自孤零零地在世间游荡三百年,我偶尔问起,他只是笑而不语,大概怕我和那些恋慕他的女鬼们嚼舌根。
其实我哪有那么无聊,我只对舜华老鬼口中说的,他生前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眼瞳是黑色的狐狸感兴趣。可惜这老鬼死后自然也不知到那毛团儿的死活,八成是被别人抱去养了,狐狸这种动物没事没什么骨气,也少有什么真心。
我望着头顶随风漂浮的飞絮,突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人有着一头金缎般的头发,春水东流般的桃花眼,终日都是笑眯眯的,也不见对什么人是真心。
耳畔突然传来隐约的柳叶哨声,我恋恋不舍地望了两眼小母鸡,又对这舜华老鬼说:“我先走了,我家大人催我回去呢,你小心点,别被雷劈到魂飞魄散”
“唉,还是毛团儿你关心我。”
舜华老鬼就会自作多情,我哪是关心他,我是怕他魂飞魄散了,再也没有人肯像他这样无聊地陪我磨牙。
“……呸,什么毛团儿,本姑娘叫花重。”
我沿着屋檐往星耀大人暂居的客栈跑,刚进门就听店伙计惊奇地招呼大堂里吃酒的客人说:“嗬,我说住折梅那间屋的公子带了一头通人性的狐狸,爷们还不信,你瞧瞧,这小狐狸还会买烧鸡呢!”
我直觉得无力,若不是星耀大人不想看见一副丑不拉叽的脸在他面前晃,我也不用被这群没见识的人当畜生看。
折梅那间屋的门虚掩着,我一头撞进去,顿时闻到星耀大人血液的香味,引得我只吞口水。要知道,我还是一只狐精,狐仙的血液可是会帮我增加修行。强忍下嗜血的愿望,我在地上一滚,幻化成人形。屋里没燃灯,浅浅的呼吸从窗前飘来,我扑上去:“星耀大人,谁伤的你?”
桌上的烛台顿时燃了,我热切地扯着的人正用含笑的眸子瞅着我,金缎般的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淌下来,落在我的脸上,:“啧啧,这就是星耀的小跟班儿,真丑。”
{他只是笑了笑,眼中有落寞,一点也不信的样子,或许是他听这种话听得多了。或许他也只是应个景随口说说,也只有我当真。}
风眠大人住进荻花城主的净心楼。
我忙托灵鸦捎信给月影大人,求他速来荻花城请风眠大人回狐隐山。这人极随行,又不懂得隐忍,时间久了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入夜后风眠大人与荻花城主坐在亭子里分享一坛桂花酿。这美人不应该是轻移莲步莺声细语吗?可是这位城主喝酒用的是吃面条的大碗,喝到兴起的时候干脆拎起坛子灌。风眠大人最喜欢新鲜,那百花仙就是太一板一眼,所以他才觉得没意思。
果真风眠大人的笑容简直像掺了几斤蜜糖,看两眼都能让你生蛀牙。
我舔了舔脖子上的毛,想着有生之年,如果能多吃两只鸡,那也就不是白死了。趁着月色我跳过屋顶,炒货大娘家屋檐上坐着舜华老鬼,正盯着瘦骨嶙峋的小母鸡。
“毛团儿,你可来了,我帮你守着这小母鸡,谁也别想偷去了。”
想必这做鬼最清闲,也不用填饱肚子,怪不得他不肯投胎。
“华舜公子,这鸡我恐怕是吃不成来,你且等着,我死了若是有魂魄,你随我一起投胎吧”
“你家那个星耀大人每次都用扭断你脖子来吓唬你,哪次又当真的?”
这次不同的,说多了这老鬼也不明白。我回到净心楼门口,天已大亮。风眠大人昨夜喝多了酒,还在睡。我备好了洗澡水在门口立着。
“喂!你!去把火盆儿搬到祭庙去,风眠公子这边我们会伺候着。”净心楼的侍女个个模样周正,脾气傲慢,还挺会使唤人的。
不就一个火盆儿,我也不跟这帮没见识的侍女计较,便帮着搬到祭庙。刚进庙门,就听见门口的铃铛放肆地在摇晃,接着迎面飞来一道用黑狗血绘制的符咒,我躲避不及,被击个正着。火盆儿打翻在地只觉身上起了火。连元神都烧了起来。我咬紧牙关疼到眼前发黑,终于受不住地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变成一只灰毛狐狸。
祭庙的大殿里站着许多道士,其中有位白胡子老道,看那眼神边不是骗吃骗喝的主儿。他冲下巴快掉下来的城主捻须一笑:“净心,你说那日莲花复生,我便怀疑你遇见了精怪。既然那位风眠公子不是妖怪,那么便是他身边的侍女有问题,我说了你还不信,瞧瞧,这不是一只狐狸精吗?”
“二舅,你真厉害!”
我欲哭无泪,根本就是做了替死鬼。小道士将我关进贴着符咒的铁笼子里,两个人正待往外搬,听他们的意思是运回道观让师傅炼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风眠打分穿着一身素白缎袍走进来,我抬了胎眼,他倒是嘻嘻笑开了,看样子并不是毫不知情。
“这里怎么有只这么丑的灰毛狐狸?”
“风眠公子,我二舅说你身边那呆头呆脑的侍女是精怪,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这是要抬他去哪里?”
老道士继续揪自己稀疏的胡子:“这狐狸精是用来炼丹的,可惜道行太浅,估计也炼不出什么好东西。”
城主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扯住风眠风眠大人的袖子:“风眠公子,这事好玩,我们去瞧瞧吧。”
这话好像合了他老人家的意,他摸了摸城主的脑袋,眼神虽然温柔,却跟看他那些毛团儿是不同的。他说:“是挺新鲜,我们就去看看罢。”
若不是因为我疼,一定会翻他一千个白眼。炼丹有什么新鲜,人家太上老君炼丹时他便在旁边盯着,出炉的仙丹他趁热拿来当糖豆吃,心疼得老君见了他就犯癫痫。他只是不想坏了城主的兴致,还真拿这凡人宝贝的很。
道观离净心楼并不是很远,老道士真有先见之明,连丹炉都温好了,四个童子正撅着屁股对着炉口扇风。老道士给我贴的符咒有镇魂的作用,火是烧不烂的。眼看着一众人喜气洋洋地做着准备。我倒是不怕死,只可怜那几只瘦骨嶙峋的小母鸡,早被黄鼠狼惦记上了,若不是我盯着,早就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唉,真便宜了那只贼眉鼠眼的畜生。
“都快死了还这么安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古怪的小东西。”风眠大人撩起袍角,这么屈尊降贵地蹲着与我平时,“或许你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所以才不向我求救?罢了,既然这样我还是顺了你的心意不多管闲事了。”
我平素是就对不敢抬头看他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时常换鞋子,缎面的,绣花的,蚕丝的,又轻又软。可能是将死之时,我胆子也大了些,张大眼睛仔细看他。风眠大人的模样本来就好,又笑得开怀,让人看着也舒心。
我忍不住笑了,倘若不是他救我,喂我吃了他的血,我也没有今天。
我说:“大人,您心里高兴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