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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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奇迹跟着张福海走了一圈亲戚，到哪找机会就问人家有老铜钱儿没有，多多少少弄到了几个，恍恍惚惚地假期就到了末尾，张茂忙着补作业，也没时间跟张奇迹玩儿，张奇迹天天除了看电视就是研究手里的那点儿老货——从麦庄盲眼老太太那里收来的玉片片和小铁人、姥姥给的几个铜钱儿、杨翠娥给的一枚铜钱儿、从亲戚那里要来的几枚铜钱儿、还有自已手里原来剩下的几枚铜钱儿，开了学，张奇迹的铜钱儿生意也黄了，因为刘龙带着几个人把小年纪的学生都威胁遍了，谁给张奇迹铜钱儿谁就得挨揍，除了偶尔有孩子需要钱偷偷卖几个，稀稀拉拉地也攒不起来，张奇迹只能周末到附近村里逛逛，没人跟一个孩子闹着玩，冷不丁能买到几个，好容易等来了货郎，把铜钱儿一股脑都卖了，除了姥姥送的一个大钱儿和杨翠娥给他辟邪的一个，让张奇迹没想到的是，蝴蝶玉片片竟然卖了十块钱。

“这比铜钱儿贵得多嘛。”张奇迹从货郎手里拿回蝴蝶玉片片说，又仔细地看了看。

“玉的嘛。”货郎说，“你这收货收得可以嘛。”

“哦，玉的值钱，我知道了。”张奇迹琢磨着，“还有啥值钱，以后我也收。”

“好东西都值钱。”货郎说，“一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明白，你以后看着差不多就收嘛，瓶瓶罐罐啥的也有值钱的。”

“铁的呢？”张奇迹问，他的小铁人没拿出来，还在抽屉里放着呢。

“要看东西的嘛。”货郎说，“有值钱的有不值钱的。”

“我还收了个小铁人呢。”张奇迹说。

“你拿来嘛。”货郎说，“让俺看一眼就知道咧。”

“下次一起嘛，我就剩那一个咧。”张奇迹说。

“拿来嘛。”货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能卖钱俺就给你一块收咧。”

“好嘛。”张奇迹跑回家，把小铁人拿来给货郎。

货郎拿着小铁人看了一阵子，说：“看着还行，给你五块钱，行不行？”

“这是个啥咧？”张奇迹问货郎。

“我也不太懂，看着是个老货嘛。”货郎说，“五块钱不少了，说不定俺还赔钱呢。”

张奇迹直觉上觉得货郎知道那个小铁人是啥东西，说不懂是在哄他。“我再研究研究，看是个啥东西，下次一块再卖给你嘛。”张奇迹把小铁人从货郎手里拿回来。

“下次我还不一定啥时候来呢。”货郎说，“这有啥研究的嘛？”

“我再研究研究嘛，稀里糊涂是啥都不知道。”张奇迹说，“下次一块给你嘛。”

“哎呀，再给你添几块嘛，八块钱，可行？”货郎用手比了个八，“你再研究研究弄丢了，一分钱都弄不到。”

“下次下次。”张奇迹边说边走，“你吃饭没有，上俺家吃饭去？”

“不吃了，我再逛逛呢。”货郎摆摆手说，“你别把东西弄丢了啊。”

张奇迹觉得小铁人是个好东西，货郎是真想要哩，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弄清楚小铁人是个啥，便把小铁人锁抽屉里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奇迹琢磨，其实他收的卖的那些铜钱他也搞不清楚是个“啥”，上面的字不一样，大小厚薄有的也差着，有的贵些有的贱些，下次见了货郎他还要问这问题，就是不知道货郎能不能告诉他。

一天放学路上，张茂跟张奇迹说老师让他们去城里新华书店买词典，问张奇迹去不去，张奇迹还没进过城，一口答应下来。

“啥时候去？咋去啊？”张奇迹问张茂。

“星期六，我让俺爸骑车带着咱去。”

“行啊。”张奇迹有点儿兴奋，“城里楼可高了是吧？”

“我也没去过，咱看看去不就知道了。”张茂说，“俺爸说买完书还去批发市场买两件衣服去，说批发市场卖得便宜，咱也跟着逛逛去。”

“好啊。”张奇迹说，“要是便宜，俺也买一件，再给俺妈买一件。”

马厂村离县城有三十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进城的路倒是顺畅，出了村子一路向南都不用拐弯就到了。

城里的楼是挺高，马路也宽敞，车也多，路上的人穿的衣服都好看。张茂他爸也不知道新华书店在哪，推着自行车边走边打听，张奇迹和张茂跟在后边抓着自行车后座，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干干净净的人，再看自已身上脏兮兮的，觉得有点别扭，浑身不自在。打听到了地方，张茂他爸又骑着自行车带着他俩曲曲拐拐地走了一阵，来到一个街角一座大楼前。

“新华书店。”绿色大玻璃墙上红色牌子上几个白色的大字，张奇迹就认识个“店”字，另外三个字跟叠积木似的。

大楼没怎么引起张奇迹的兴趣，大楼旁边一条石板路两边两排破房子倒吸引了张奇迹的目光。

“那房咋那么破？还没咱村的好。”张奇迹低声问张茂。

张茂他爸笑笑说：“那房子都几百年了，清朝的。”

张奇迹打量着那些房子，房子虽然破，但心里感觉却挺好，就像书本里的画。

书店的门是玻璃的，张奇迹跟在张茂身后进去的时候都不敢碰，怕碰坏了。张茂他爸找书店里穿着工作服的人问了新华词典，人家给拿出来一本。张奇迹看着那词典瞪大了眼睛，对他来说，那词典厚得离谱。四十二块钱，张奇迹又没想到，那词典那么贵。

“这玩意儿你能看得完？”出了书店，张奇迹看着张茂怀里的词典，简直不可思议。

“查字词的时候才用的。”张茂说，“不用从头看到尾。”

“太吓人了。”张奇迹也不明白张茂说的啥意思，那厚度还是让他直撇嘴。

张茂他爸推着自行车走上两排老房子的石板路。“走，逛逛去吧。”张茂他爸说，“你们也看看，好几百年的房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倒是符合张奇迹的胃口，走在石板街上，看着那些老房子别样的瓦，高高的屋脊，屋脊头上还有坐着的“狮子老虎”一样的兽，屋檐下的木门有的已经朽得不成样子，门里竟然还开着铺子，有卖画的，有刻章的，有卖木雕的，门口一家挨一家的都摆满了，花里胡哨的。

突然，张奇迹看到一个门前墙上贴着一张大纸，大纸上是各种各样的铜钱儿。

“茂茂！”张奇迹抓住了张茂的胳膊指着那家店，“那是干啥的？”

张茂抬头看向那家店铺上的牌匾，一个木头牌子上斜着几个大金字——“老街古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