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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柳台谏死后有知,见到皇城因他去世而掀起的喧嚣,也会大大地诧异一番。朝中因年老或伤病在职去世的官员,皇帝会予以追赐,办一个风光一点的葬礼,大抵逃不出这套框架——柳晔是一个例外。第二天鸡鸣,柳家夫人抛开所谓规矩,素衣赤脚到庆熙府衙报了官,称柳台谏先前除开有些风湿病之外,身体还撑得下去,不可能突然草草一命归西,要官府彻查。

“那诉状一看就是柳兄拟的。”周澍推了各路贺喜的宴会,只是闭门同冯李小酌。非常默契,他们谁也没有提起省试落榜的故交,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却总觉得虚伪而自矜。雨水文会又一个缺席者正所面对的,沸极一时的柳台谏之死,成了沉默之中短暂间隙的主要话题。李冠之收敛起了往日闲散的秉性,只是斜倚在窗边,看雨点敲打在新生的叶上,从无力的嫩绿上缓缓坠下。微微侧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边局外人似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我后来登门拜访过一次。”他斟酌着,话语中多了不自然的停顿,“彼时,左谏议大人只是偶尔腿脚不利索,其他与旁人无异。”而今官方已经审了快半个月,但总是遮遮掩掩,让人难免怀疑。几日前更是有坊间消息,本是重要证人,打去年起就给柳台谏开风湿方子的医生,突然服毒自尽在堂上,死相极尽惨烈。

冯彦圣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往桌檐里面推了推,“左谏议大夫向来鲠直,得罪朝中人也是情理之中。当今圣上倚重他,特赐兼差修起居注,为他挡了不少中伤——没想到还是会生这等事。”虽然门口有云竹看着,但三人还是话语寥寥,多半时间不是在吃酒就是沉默。周澍坐在案前,脑袋略微低垂,回想这几日他看到听到的种种:起初拿出来典当的还是些小物件,如今连边柜橱,立架之类的大件都要拿出来变卖,落的如此难堪?这门里走进去的人越来越少,走出来的越来越多,闻是除却几个老奴,其余仆役脱了干系的都自请辞退,柳肃也不知脑子错了哪根筋惯是都批下去;几日前还有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柳府里有人投井走了,有说是柳台谏的妾为情自戕,也有说是柳肃的乳母念及主家旧恩……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钟鸣鼎食,京华清流,如今却好似金井锁梧桐,秋风扫落叶。就连最基本的家事体面,都让邻里尽数看了去,实在是让人费解而唏嘘。

思及至此,周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我当主人的怠慢了,给二位满上!”

后几日里周澍又看了些历科程墨,写的确实理真法老,却始终有一种不和谐的感觉萦绕心头。按照冯彦圣透露,这柳台谏一事,兜兜转转竟然交付到了大理寺审理,骇人之至。告示上写的再繁琐,追究起来无非一件事:左谏议大人有风湿在身,外敷的药有一味马钱子;柳家的大夫亲孙子落榜,见柳肃省试第二,心存嫉恨,改到汤药里给柳台谏喝了下去。如今犯人畏罪自裁,不再追究。周澍心神扰乱,眼下文章也作不下去,诗赋更是无心吟咏,最终决意给文丞相写一封信,一方面登门拜访报答近日来的关照,另一方面,街坊市井都只是传闻,官方将此事盖的严严实实,他不理解,也无法接受这样逐渐让世人淡忘的处理。

周澍中间涂抹改动几次,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辞。此事蹊跷,他更不能被人以“捕风捉影”的名义抓住言行不当,牵连老师,遂含糊的讲了第一个意图,希望能长谈。文丞相反而回信很快,约在三月初二的晚上。是夜,周澍再次造访丞相府,依旧是家中空荡,说不上“家徒四壁”,但也是有些过分惨淡了。

文大人从桌案前抬头,让他落座。“我这几日繁忙,没来得及亲自道贺,”他捋捋胡须,仍然坐的板正,但眼中可以看出是欣喜的。“如今门下又出了一个会元,我也是脸上有光。”

他连忙起身感谢文丞相提拔,只是说到最后,想到自己今日所来目的,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算妥当。

文澜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上,问道:“你似乎还有话想说。”

周澍心下一惊,向前深深作揖,说:“是。”他停顿了一下,决定坦诚交代:“柳台谏之死在人为,您是知道的。”

文大人沉吟片刻,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直视他说:“我建议你不要深入参与此事。如今罪人已经自尽,圣上愿彰显天恩浩荡,不愿累及家人,便以此作为最终定论罢。”虽言语坚定,但话里话外都印证了周澍的猜想。

“老师,您贵为当朝左相,此事定有蹊跷,朝廷为何不公布调查结果,反而费心费力拖至现在,结局却还是草草追封了事?”他胸腔中有如敲鼓一般,但又决心自己要说下去。

文澜又沉默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抚过书脊。房间中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在炭盆里噼啪的轻微响动。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你与柳家并无关系,为何如此挂怀?我不愿如此揣度,但柳肃今年不得参加殿试,对你来说减少一位竞争对手,毫无连累——为何此时又显得如此激动?”

周澍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回答——他从未考虑过为何自己要为此事如此上心,只是认为有问题便去做了。提及“殿试”二字,明知文大人已经说过“不愿如此揣度”,但仍然异常气愤,情难自抑,口不择言:

“我当真是看错了您……试问,您贵为当朝左相,天下百姓与您有何瓜葛?夫子见周道废弛,道之不行,仁之不用,他大可以在鲁国做一辈子的大司寇,而非厄于陈蔡之间汲汲如丧家之犬,请问苍生与他何干?我若是受柳家之恩,此时提出质疑,便称之为“知恩图报”;可若是没有,却连过问都要遭人猜度,甚至于此事疑点诸多有人谋害显而易见的情况下?”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差点连呼吸都控制不住,但还没来及平复,文澜猛的站起,背手斥责道:

“够了!我的立场与你无关。你好好想想,即便朝廷查出此事真凶,能改变柳台谏去世的事实吗?即使他父亲风光大葬,皇帝会额外开恩让他参加今年的科举吗?如此徒劳无功,牵连自身的事情,并非你一个小小举子所应考虑!”他挥手,似要扫去身边的烦心事,“我早就告诫过你,唯有登上高位才能实现你想实现的一切。如今你在我这里放肆,妄议朝纲,我是你的老师自然会包庇你,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人,你的下场又会比柳家好上多少?你若是真有志于此,不如收敛心性,在殿试拔得头筹,被圣上亲赐殿试出身——即便如此,尚难自保;人微言轻,何足悯惜?”

周澍闻言,只觉得这雪洞似的布置都无非是作秀,老师内里也与其他尸位素餐之人毫无两样。情急之下要拂袖而去,但走到临近门口,却又冷静下来,摇摇头,走回文澜案前,心有不甘地说:“学生知道此事难于登天,但有一事相问:谋害柳台谏之人背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至于您,甚至天子都要为之庇护?”

文澜没有指责他的无礼,只是缓缓坐回椅子上,长久的沉默,让周澍都怀疑他是被气昏过去了。再度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力竭:“西北局势紧张……唉……今日之事,我就当你来同我道谢,毋复多言。此事不归我管辖,如今是大理寺全权审理,倘若你再闯祸,我也保不住你。”文大人还是放不下,临了仍要告诫一句。但周澍不明白究竟为何,看文先生的样子好像已经说明白了,而自己所听到的,却全然与问题无关,只能认作方今西北战事紧迫,老师有的事情要忙,没有空再陪他纠缠了。周澍再给文先生敬了一杯茶,闲聊了几句近来所读的文章,就此告退。

临行时,他遥遥听见一声叹息:“‘为颜常山舌’……何其难也!”

“澍清俭鲠直,竭诚所事,言无畏避;文晏为之师友,推其不挠。”

——《景史·周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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