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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爱千秋万岁这个词,念出它的时候好似放马在秋日寂寥的荒野,沐浴遗憾的晚风。

“诺克萨斯的冬天会落雪么。”

“你大可以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自己看一看。”

“可我等不到啊。”

“那你就要问你自己为什么等不到了。”

我捧起她纤巧的小手,让它如幽静的兰草绽放在掌心。女孩的指甲像笨拙的刺猬一样剪得短短的,并没有涂上星星或石头的颜色。明年的春天我要在庭前的小园中种下一片凤仙,用这花语是“tounetot”的红色小精灵,为卡特琳娜小姐到那时或许已经留得长长水葱一样的指甲染色。第一次读出凤仙花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地以为她应该如同牡丹有着百鸟朝凤的华贵雍容,或是山茶那样缤纷昳丽娇媚动人。但她仅仅是一朵一朵的攒聚在一起,平凡地使用上品的红。所以她只好像服侍主子的小丫头,给美人抚花的指甲添一点颜色。

“为谁开,茶花满路?”我当然热爱滇府的山茶花,如同热爱那位武侠小说之中被命运作弄的黑衣女孩。她大概与我的卡特琳娜度过了相似的童年,在白刃与剑锋之中等待自己的青春,然后在人生之中最美好的时节爱上一个负心薄幸的情人。婉清的面纱是她的柩,好似薰子的手鼓如东瀛的雨,在弹指间听花落,于刹那时别芳华。我突然下定决心要教卡特琳娜玩五子棋,但我与她要共度的日与夜还漫长,至少要等到年复一年的花季。不过在这晴日翻云又复雨的秋夜,偌大的天幕下并无一朵花开放。

这是一只大红袍的叶子,我心里想着,揪了揪卡特琳娜藏在丝之中那片薄薄的耳朵。姑娘如同被抓住尾巴的猫,将自己的双腿蜷缩在睡裙下面,她轻轻踩起锦缎面的被子,出秋风穿林摘叶般萧瑟的声响。窗外的雨打在五彩琉璃上,淅淅沥沥。女孩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她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扔到枕边,用那双动人心魄的多情眸子挑逗我的眼睛。

“咱们玩牌吧。”并不是那么热爱这项游戏的我提议。我这只忧郁而热爱幻想的鸟儿落入了面前那条艳丽的游蛇口中,她摇曳着秀美的尾巴,在吃吃笑呢。

此刻身着单薄素净的亚麻布睡裙的卡特琳娜小姐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斜倚在悠黄温暖的灯火下,任凭自己裸露出的肌肤被染成金色,好似涂了一层蜂蜜味的胭脂。床柱上挂着的帷帐不因风而舞动,我伸出手抚摸她胸前打成蝴蝶结的饰带,女孩饱满结实的胸脯微微起伏,令我想起夏日集市上常见的美味黄桃。指尖触及腰间,并不如绸缎柔滑的衣物阻碍着它的前行,她的脸颊上浮出一抹嫣红,如同一朵海棠盛开。故烧高烛照红妆的我,秾丽最宜新著雨的她,我们醉不以晚餐时饮的酒,却以轻晕着的、夜的风华。可是这相伴冷雨的凉风吹散了我只恐夜深的心绪,吹乱了她妖娆未开的髻。我拥住她飞燕般轻柔的腰肢,走到窗前启轩远眺,入目是翻腾的乌云与冷清的灯火。姑娘用力咬了咬我的耳朵,我感到她的虎牙刺穿了血管,女孩的声音变得轻柔,不带一丝哽噎、好似天边云彩般飘渺。

于是我开始向你讲述那些初夏时节生的故事,我的卡特琳娜小姐。

孟夏草木长,顽童的心思如蝴蝶在日头下扑腾,女孩子穿上装饰着白色丝带的草绿色裙子,她为什么而红了脸颊,又为什么而抽泣?我不记得。人群兜兜转转,少女穿着白色的衬衫,她的胸衣带子挂在肩上,是黑白条纹的,我沉醉于她俏丽的容颜,这我早已忘记的容颜,那是一个动人的黄昏,我在体育场上练习跑步。午后总是沉闷,沉闷的还有我身边的陌生人,一场暑热织就的山间梅雨让彼此变得亲密无间,要花费三年才能模糊雨止时的晏晏言笑。我最喜爱的作者马塞尔·普鲁斯特写道:“希尔贝特已经飞快地朝我这个方向奔来,她戴了一顶裘皮的无边软帽(这让我想起我曾爱恋过的那位雪国公主伊莉雅斯菲尔·冯·爱因兹贝伦),满面红光,由于天寒、来迟和急于要玩而兴致勃勃;在跑到我身边以前,她在冰上滑了一下,为了保持平衡,也许是因为觉得这姿势优美,也许还是为了摆出一副溜冰运动员的架势,她就那么把双臂向左右平伸,微笑着向前奔来,仿佛是要把我抱进她的怀中。”我曾经无数次地以为自己不会再对那些洋溢着青春的美好泡泡的女孩子们幻想,可我早已习惯了与她们无意间的亲密,即使纸与笔记叙后又失去,心与神痴狂后再遗弃。

我恐惧那个你的身影不再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未来:那时候小园里的凤仙花不再为了染红你的指甲而盛开,枝头的滇山茶再也无法被竹剪刀折下簪在你的鬓,当我回忆与你共度的秋绪,空余忧伤与怅惘,我的卡特琳娜小姐。

她伸出一条丰腴白皙的手臂,在灯火下如同邀我共舞一曲的西域舞娘。暖光晕出与黄沙相同颜色的美丽肌肤,以及汩汩清泉似的眼眸。细雨敲打在窗前,枫棠枝头残色红如火,只可惜下无湛湛江水,只是我与妻子还没有想好要种植什么的一片草地。此夜应该有一个隐姓埋名的诗人在月光下弹琴,应和云雨的夜曲。不过这清冷的良宵并无月光,诺克萨斯的吟游诗人们大概也不会弹奏萧邦。卡特琳娜用她的手指当作琴键,轻轻点按在我瘦削的指骨上,我低下头亲吻她的肩膀。

“我大概是胆汁过多的体质,至少在小时候是。”

“你小时候怎么有这么多时间思考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她用温暖的红色丝蹭蹭我的前胸,好像喝下一大口滚烫的热汤一样感到胸口灼热翻腾。

“因为我并不明白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只知道人生之中应该有爱情。”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像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大法师,因为我的刀都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你还完全无动于衷。和你相处了两三天感觉你是个刀笔吏,就是那种最死板的小文官,因为我那时候并没有看出来你身上还有这么一身本事,只觉得你是因为没脑子才不会瑟瑟抖。”她粲然一笑,“今天我总算看清了你,你只是害怕。”

涂着白色漆的窗台洁净而明亮,好似烧成的白瓷。江南的雨季是否有梳着小小丫髻的女孩子,坐在明瓦滴水的屋檐下,用一根红亮亮的漆筷敲着清脆的瓷盘?雨滴在水汪汪的盘底,这应当是越窑烧作的青瓷,明亮好似西疆玉。可玉终究是金石一类,太过锐利,太过贵重,反而不如瓷器温柔体贴,仿佛每个理工科文艺男青年心中都有的一个神秘却平易近人的姐姐,她只是自然地微笑,便俘虏了你的心。

卡特琳娜小姐可不是这样一个大姐姐,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面前的红女孩比这世上最秘密的神庙里最古老的祭司还要难以捉摸,在她还是只存在于幻想与硬盘的虚拟的时候,我知道她的过去、她的年纪以及她最沉重的记忆;当她像一只沉睡的洁白羔羊一样卧在我怀中的时候,我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呼吸与她最朦胧的呓语:可是我仍然不懂她的心绪,我眼中满是她的颜色,却分不清楚秾纤肥瘦。

“这一世,本太漫长我却止步咫尺天涯间。”我轻声念着这句不文不白的,在当今的互联网之中形式过于泛滥、腔调过于刻板的歌词,念给我的卡特琳娜小姐听,但她大概是没有听清楚的,因为我并不记得它来自哪歌,甚至不记得它究竟是哪几个字。我只是看着姑娘的眼睛笑,我还年轻,无论遇到什么样子的事情、无论经历过多么炽热的感情都会在它们的渣滓之中找到星点快乐来笑笑。

“你应该簪着花,穿最古板的裙子,裸足踩在恕瑞玛街头的黄沙上。我会是一个戴素白色头巾的商人的幼子,我们会在偶然间相识,大概是我走着走着路突然绊倒在你面前。然后我会送给你一诗,或者把我的领带扯下来为你裹脚,因为我只是一个逃学的大学生,完全没有必要穿着正装。”

我伏在她柔软的天鹅绒一样的怀抱里,我知道自己在抽噎,我的泪水不会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样美丽而晶莹。我为我根本不在意的过去而悲伤,只是因为我失去了它们——在这个冷雨愈来愈急切,好似那些我终究难以归去的初夏、季秋、孟春,承载了我过去二十年所有诗与歌与梦的夜晚。我终究只是一个忧郁的凡人,没有尼采骄傲睥睨的狂气,即使想要邀请女孩子共舞一曲,就像可怜的安德烈·鲍尔康斯基公爵邀请第一次进入舞池的娜塔莎·罗斯托娃那样,也根本伸不出颤抖的手——因为我不会跳舞。安德烈终究是活得太累了,他憎恶的事情太多,即使拿破仑的榴弹不杀死他,亚历山大一世的宫廷也会杀死他——这位倒霉的沙皇自己在波拿巴倒台的十年后也猝然死去,留下一个烂摊子的国家和扑朔迷离的传说,虽说即使这位天真、软弱而又博爱(这真是三种相互依存的美好品德,尤其对于封建世代的妇女来说)的沙皇并不以这种方式退场,大概也会同他可怜的臣子一样,被他的宫邑红尘扼杀掉。可是他们还是在那个时候溘然长逝:死在娜塔莎怀抱中的公爵会不会在临终的时候回想起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位笑起来好像露出牙齿的花栗鼠的妻子?人们总是对自己不爱的人冷酷无情,即使她们像是春天的朝阳一般淘气,如同初秋的天空那样美丽,在不经意间被云彩遮蔽,再想要寻找的时候渺无踪影。

“我觉得我爱上你咯。”我听到她说话,仿佛有时候会经过燕园上空的高高的客机,自在地穿越我的脑海。“之前总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向什么人说出这样的话的。”素丝将断、昆山玉碎,女孩的声音在战栗。她在同我一样流泪么,卡特琳娜本没有什么可供哭泣的,我不明白。但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选择爱恋上的姑娘。我不愿自己像冷漠的安德烈、猜疑的马塞尔一样痛苦,我伸出双臂拥抱她,让我们滚落在那张小舟似的大床上。

冰凉的泪水与灼热的喘息之中,她终于揭开了自己佩上的最后一层面纱。

“我父亲说,你总有一天要离开的。”

“我也可以不离开,做一个安逸而快乐的人,放马,劈柴,和你一起周游这个国度。”

“你会恨我的。”

“我不会,我只是害怕这种幸福,只好像一个苦修士一样活着。”

我吻她的泪珠。有人说快乐的泪与悲伤的泪化学成分不同,人们在痛苦的时候,所流出的泪水也会变成铅水般的毒药,我不在乎,我只是希望女孩的泪能在我的心里凝结成珍珠,这样至少它还可以避免完全化作一块铁石。每当我对这周遭的世界无动于衷的时候,还有一个曾经说过爱我的女孩子能替我感动、代我欢呼,以报偿被我夺走的命运。

“我累了。”

她破涕为笑,快活而疲倦地用沙哑的声音抚慰我的耳朵。

“那就睡觉,明天还要早早地进宫。”

“你怎么会用进宫这个词啊。”

女孩坐起身来,柔软的小肚子蹭到了我的头,她轻轻挠一下,熄灭帷帐外的油灯。不知参杂了什么花瓣的蜡油带来一丝春日的芬芳,随后那淡淡的、几乎分辨不出的窈窕身影落入我的怀抱:“你总是把不朽堡垒叫做王宫。”

可我的心已经不在这个词上了。

“明天,明年。我小时候总觉得人生是编造出的谎言,其实没有明天,人也不会长大。”

“你现在也没有长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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