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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兹醒来时头痛欲裂。

这几天早上醒来时,他几乎都是头痛欲裂。他的背部、胸部、手臂、肩膀都被霰弹枪的弹丸打得千疮百孔,身上至少被子弹射伤三处,他醒来时应该会注意到才对。但是事实上,他身上的伤痛已经舒缓许多,所以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可怕的头痛。

这让克罗兹回想起他每天晚上喝威士忌、隔天早晨才后悔的那些年月。

他有时醒来时会像这天早晨,疼痛不堪的头颅里回响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字符串与音节。那些字听起来喀喀答答,就像孩童为了找出能配合跳绳歌的正确音节数,发出带有重元音的咯咯声。不过,在他完全清醒前那痛苦的几秒钟里,这些声音似乎有某种意义。这些天来,克罗兹在心理上一直很疲倦,好像他每天都在熬夜读荷马的希腊文原著。法兰西斯·罗登·摩伊若·克罗兹一生从来没试着去读希腊文,他也不想。他总觉得这种事该留给学者,或像老助理布瑞金那样的可怜书痴。

在这黑暗的早晨,他在雪屋里被沉默叫醒。她用在她手指间移动的细绳图形告诉他,他们又该出去猎海豹了。她已经穿好她的毛皮外衣。跟他传达完信息后,她马上就消失在雪屋的入口信道之外。

知道今天不会有早餐,昨天晚餐也没剩下什么冰冷的海豹皮下脂肪,克罗兹有点不高兴。他穿好衣服,并把他的毛皮外套与连指手套穿上,然后顺着面向南方的背风入口信道,往下爬到雪屋外。

在外面的黑暗中,克罗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有时他的左脚在早晨还是会拒绝承载他的重量——四处观望。他们的雪屋微微发亮,因为在离开雪屋时,他们会留下一盏皮下脂肪油灯燃烧,以维持屋内温度。克罗兹还清楚记得那趟长途雪橇之旅。他也记得好几个星期前,当时还非常虚弱的他坐在雪橇上的毛皮堆中,带着近乎敬畏的心情,看着沉默女士花几个小时的时间把雪挖出来,建造这间雪屋。

雪屋盖好后的前几个小时,克罗兹心中的数学家就待在这舒适的小空间里、躺在毛皮毯下,欣赏雪屋优美的悬链线弧度,并且暗自夸赞这位先前在星光下切割雪砖、堆砌出逐渐内倾雪墙的女子所达到的精准度。

不过,当他在那漫长的夜(或暗无天日的白天)里,躺在毛皮毯下欣赏雪屋时,他心里想:我就和公猪的乳头一样没用。还忍不住担心:这间雪屋会垮下来。雪屋顶端的雪砖几乎是水平靠在一起。她最后切割的几块雪砖是梯形,而最后一块雪砖(关键砖)甚至被她先从里面往外推挤出去,修边之后,再从里面拉到定点。后来沉默还走到雪屋外面,爬到呈悬链线状、近似圆顶建筑的雪砖上,攀爬至顶部,然后在上面蹦跳几次,才再顺着侧边滑下来。

克罗兹刚开始以为她只是像小孩一样在玩耍——她有时候看起来就只是个小孩。但是接着就发现,她是在测试新家的强度与稳固性。

隔天,另一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那个爱斯基摩女人用油灯将雪屋内墙表面融化,然后让它自行结冻,使墙面上多了一层薄薄却非常坚硬的光亮冰面。接着她把原本是帐篷罩、后来被当成雪橇滑板的两张海豹皮上的冰融掉,然后在内墙及天花板上钻孔,将几条筋腱穿进去,再利用它们将海豹皮悬挂在离内墙表面几英寸的地方,成为雪屋的内衬。克罗兹马上就注意到,这样可以让雪屋内部不至于因为温度升高而滴水。

克罗兹很惊讶雪屋竟然能让他感到这么温暖,他估计温度至少比外面高上五十度,而且两人从毛皮毯底下出来时,经常只穿着驯鹿皮短裤。入口处右侧的雪棚架上有个煮食区,那里有个用鹿角与木头制成的框架,不仅可以架起各种锅具,在海豹油火炉上方加热,也可以充当晒衣架。克罗兹能自己爬行,并和她一起到雪屋外面之后,沉默就利用她的细绳语言及手势告诉他,从外面进到雪屋里,一定要记得先将外衣弄干。

除了入口处右侧的煮食平台,以及左侧可以当长椅的雪棚外,雪屋后半部还有个可供他们睡卧的宽阔平台。平台边缘是用沉默带来的一点点木材围成的。这些被冰冻在平台里的木材让平台不至变形。沉默女士接着就从帆布袋里拿出最后的一些苔藓铺在雪棚上,或许是当成隔热材料,然后细心地将驯鹿皮及白熊皮铺在雪棚上。然后,她让他知道他们该头朝着门睡觉,并且把已经干了的衣服折叠起来当枕头。他们所有的衣服。

刚开始的几天或几个星期,克罗兹坚持要穿着驯鹿皮短裤躺在毛皮毯下睡觉,虽然沉默女士每天晚上都光着身体睡。但他很快就发现,那样会让他温暖得不舒服。还好他身上的伤势仍让他相当虚弱,情欲对他而言根本不构成试探,所以他很快就习惯光着身体钻进毛皮毯里睡觉,早上起床时才穿上没有汗味的短裤及衣服。

每次克罗兹在夜里醒来,发现自己光着身体、温暖地躺在沉默女士旁边,他就会试着回想在惊恐号的日子。那时他总是觉得又湿又冷,主舱里也一直都是昏昏暗暗,不时滴水,到处结着冰框,还弥漫着煤油与尿液的臭味。住在荷兰帐篷的光景就更可悲了。

到了外面,他把带有茸毛边圈的连衣帽往前拉,将脸与外面的严寒隔离,然后四处张望。

当然,外面一片黑暗。克罗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愿意接受以下事实:从被枪击到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沉默女士在一起,他已经昏迷了(或是死了?)好几个星期。在他们长途跋涉地拉乘雪橇来到这里的旅程中,只有些许非常短暂、非常微弱的阳光出现在南方,所以这时至少已经是十一月了。他们来到雪屋后,克罗兹开始试着数算日子。但是屋外一直是黑漆漆的,而在屋内,他们睡觉与醒来的周期又相当怪异。他猜他们有时一次就睡上十二个小时、甚至更长,他不太能确定到这里之后,又过了多少个星期。何况外面的暴风雪经常将他们困在屋里不知几天几夜,让他们只能靠冰藏在屋里的鱼肉与海豹肉维生。

今天的天空非常清朗,也因此,天气相当寒冷。在天空中移动的星座是冬天的星座。空气很冷,星星在天空中舞动摇摆,和克罗兹这些年来从惊恐号(或他曾经搭乘到北极的任一艘船)甲板上看到的一样。

现在唯一的差别是:他不觉得冷,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克罗兹跟随沉默女士的足迹绕过雪屋,走向冰岸与冰海。他其实并不需要跟她的脚踪走,因为他知道,那道被冰雪覆盖住的海岸就在雪屋北边一百码左右,而她向来都是到那里去猎海豹。

虽然他知道这里的一些基本方向,还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不论是对解救营,或是对他们沿威廉王岛南岸搭建的营地来说,那道结冻的海峡总是在他们的南方。所以,他和沉默现在有可能是在威廉王岛南方的阿德雷半岛上,隔着一道海峡与威廉王岛对望;也有可能仍然在威廉王岛上,只不过位在没有任何白人到过的东岸或东北岸。

克罗兹完全不记得他中弹之后,沉默女士如何将他送到帐篷里。也不记得在他回到活人世界之前,她的帐篷搬移过多少次。在她搭建雪屋之前,那趟用海豹皮包裹鱼来当滑板的雪橇之旅到底花了多少时间,他也只有非常模糊的记忆。

他们现在有可能是在任何一个地方。

即使她是带着他往北走,也没有什么道理可以推断出他们目前是在威廉王岛上。也有可能是位在威廉王岛北边的詹姆士·罗斯海峡里的某个小岛上,或是在布西亚半岛的西岸或东岸外、某个从来没人到过的岛。在有月光的夜里,克罗兹可以从雪屋看到内陆的山丘一一不是山岭,但是比这位船长先前在威廉王岛上所看过的都来得高大。而且,与他及手下曾经找到的任何营地(包括惊恐营在内)比较起来,这里的地形屏障遮挡风雪的效果最为理想。

克罗兹踩过海滩的雪地及沙砾地,走到杂乱的海冰上,他想到过去这几个星期,他曾经数百次试着告诉沉默女士,他需要离开这里,找到他的手下,并且回到他们那里。

她总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现在相信她其实知道他的意思。即使听不懂他的英语,至少能感受到隐藏在他请求背后的情绪。不过,她从来没有用表情或细绳图案来回答。

克罗兹认为,她对事物的了解几乎是超自然的,他也愈来愈能了解在她两手手指间舞动的细绳图案代表的复杂概念。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这奇怪的原住民小女孩非常接近,甚至当他夜里醒来时,会一时分不清哪个身体才是他的。还有些时候,他可以听到她隔着黑暗的冰原叫他快一点到她那边,或者是要他多带一根鱼叉或绳索或工具……虽然她没有舌头,而且从来没在他面前发出过声音。她懂很多,有时候克罗兹甚至认为,他现在每天夜里所做的其实都是她的梦,并且怀疑她每晚也在分享他的梦,梦到他要领受圣餐时,穿白色法衣的祭师突然浮现在他面前。

但是她不会将他带回他手下那里。

克罗兹曾经三次趁着她在睡觉(或只是假装在睡觉)时,自己爬出雪屋的通道,身上只带了一袋海豹的皮下脂肪当食物,以及一把刀子防身,然后离开。不过三次他都迷了路,两次在内陆迷路,另一次则是在海冰中走失。这三次,克罗兹都是走到无法再走下去,也许走了好几天才停下来,昏倒在地上,并且准备接受他应得、既公正又恰当的惩罚(身为船长的他竟然任由手下们自生自灭!)——死亡。

每一次,他都被沉默女士找到。每一次,她都把他捆在一张熊皮上,在他身上盖上一些毛皮,然后默默地拖着他,在寒冬中走许多英里路回到雪屋。在雪屋里,她会和他一起躺在毛皮毯底下,用她赤裸的腹部让受冻的手脚再次温暖。在他啜泣时,她的眼睛总是看着别的地方。

现在,他发现她就在离他几百码的海冰上,弯腰注视着一个海豹换气孔。

克罗兹曾经想试着自己去找那些可恶的换气孔,却从来没找到半个。他猜想,他即使在夏季的白天里也找不到,更别说是在月光下,或是像沉默女士现在这样在完全的黑暗中。这些臭海豹很聪明,而且很狡猾。他和他的手下在冰原上待了这么多个月,却只猎杀了几只海豹,而且没有一只是在它的换气孔里被捉到的,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透过沉默女士的细绳语言,克罗兹已经知道,海豹在水面下只能屏息七八分钟,或者顶多十五分钟(沉默女士是以心跳为单位来跟他解释,但是克罗兹认为他已经成功地把它换算成分钟)。如果他对沉默女士的细绳图案的解读没错的话,海豹也有地盘的概念,就和狗或狼或白熊一样。即使在冬天,海豹也必须捍卫自己的地盘,以确保位于冰层下的国度里有足够的空气。海豹会找一个冰层最薄的地方,从那里的冰层下方往上挖,挖出一个足以容纳它整个身体的圆罩形换气区,最后才在圆罩的最顶端——附近的冰已经被刮得很薄——真正凿出一个非常小的孔,让自己可以换气。沉默女士曾经指着一只死海豹鳍状肢上的几根利爪给他看,并且拿它们刮冰,让他见识到海豹爪子多么适合刮冰。

沉默女士用细绳告诉克罗兹,一只海豹的地盘里可能会有数十个换气孔。克罗兹相信她,但是他很生气自己竟连一个也找不到。她用细绳图案清楚呈现换气孔的圆顶,她也真的轻易地在杂乱的冰原中找到它们;但是对克罗兹来说,它们却不露痕迹地隐藏在冰塔、冰脊、大冰块、小冰山以及冰隙之间。他很确定,他已经从这可恶的东西上面走过上百次了,从来没发现它们,只以为它们是冰上常见的小坑洞。

沉默女士这时就蹲在一个换气孔旁边。克罗兹离她十几码时,她用手势叫他不要出声。

根据沉默女士的细绳图案,海豹是最小心谨慎的动物之一,所以猎海豹时,保持沉默非常重要,而且必须要偷偷摸摸地。在这里,沉默女士真的是人如其名。

她怎么会知道它们在那里?在接近换气孔之前,沉默女士把几块方形的驯鹿皮放在冰上,两只穿着厚靴的脚就踩在毛皮上前进。每走一步就把前一片捡起来,以免靴子在冰雪上产生任何声响。等摸黑走到圆顶形换气孔旁边,她就用慢动作把几根分叉的鹿角轻轻插在雪地上,再把她的刀子、鱼叉、绳索及其他打猎用的小玩意放在上面,这样当她要拿东西时就不会发出声响。

在离开雪屋前,克罗兹照着沉默女士先前示范过的,用筋腱缠绑手臂与腿,以免衣服被风吹得飕飕响。但是他知道,再靠近那个洞一点,他这笨手笨脚的白人肯定会发出声音,而且对下面那只海豹来说(假设下面真的有海豹),听起来就像是堆栈很高的锡罐塔垮了下来,所以他费力地盯着脚下的冰雪表面,找出沉默女士事先为他铺在那里的二英尺见方的厚驯鹿皮,然后缓慢小心地用膝盖跪在毛皮上。

克罗兹知道,在沉默女士发现换气孔之后到他到达前,她已经小心缓慢地用刀子将洞上面的积雪移开,并且用装在鱼叉杆身底部的骨制凿子将洞弄得更大。接着她检查那个洞,确定它刚好是在一条很深的冰中隧道正上方。否则,他现在已经知道,鱼叉很难完美地戳剌进海豹的身体里。接着她在换气孔上方重新堆起一个小雪冢。因为风雪正刮着,她在洞上面铺了一片窄而薄的兽皮,以免洞被雪填塞住。然后她用一条很长的细肠线,将一个非常薄的骨制尖片牢牢系绑在另一根骨头的尖端。她让这根当作海豹现身指针的细棍滑进换气孔里,再将它的另一端架放在分叉的鹿角上。

现在她在等待,克罗兹在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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