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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全中国,如果说要寻找一个最能了解“Onestepatatime。”这句话真谛的人,那一定就是此刻坐在你面前、挽着一个乌黑亮丽的发髻、仿佛自己是妮可。基德曼一样的顾里。尽管堆在我们面前需要解决的事情仿佛一团八公斤重的乱麻一样多,但是,她依然非常镇定。她没有急得上窜下跳手忙脚乱,她也依然会气定神闲得对一叶扁舟上的我们悠扬地说:“让我们荡起双桨(去死)……”

所以。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坐在客厅里她刚刚从“达芬奇”买回来了一套沙发上,像训儿子似的教育垂头丧气开导他的感情问题。

“我不得不告诉你,有时候谈恋爱,就像是买家具一样。比如你现在正在坐着的这张Armani最新款的沙发……”

当然,顾里还没得以进一步展开她的描述,就被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南湘和我打断了。因为我们实在受不了她这两天以来,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她买的这张沙发上来。我和南湘都一致认为她虽然面不改色地买下了这张价值足够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买个三平方的店铺的沙发,但是她内心里,是肉疼的。否则,她就不会无时无刻不以“就像是买了这张沙发一样……”作为opening来对任何话题进行核心阐述。最恶劣的是昨天晚上,她对着小区里来收煤气费的中年妇女说:“……你要知道,我不是在乎这一块二的零钱,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的客厅里这张新沙发一样,我不在乎价钱,但是你不能让我……”还没说完,我就一把把这个疯女人拉进卧室里去了,然后南湘掏出了一块二毛零钱,满脸热乎微笑地塞进了满脸茫然的中年妇女手里。

此刻,Neil也受不了了,他板着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仿佛杂志上没有领到薪水却又要硬着头皮开工的欧美模特。他说:“顾里,如果你肯再也不提这张沙发的事情,我愿意支付你这张沙发百分之三十的账单。”

顾里丝毫没有停顿地说:“恋爱其实就是一种板上钉钉、一清二楚的事情,就像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称呼的‘市场的魔术’其实应该准确的称为‘市场原教旨主义’一样……”

我和南湘看着面前翻着白眼、仿佛中邪一般源源不断地背诵着各种我们听不懂的经济术语的顾里,松了一口气。她恢复了正常——尽管她恢复正常之后不大有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她的男人顾源。他们俩可以用经济学术语持续聊一个多小时。听上去就像是两个金融学院的高材生在讨论华尔街格局的变化导致的最新国际形态改变一样高深莫测,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聊湖南卫视最近播放的电视剧有多么雷动人心,他们来自同一个星球,他们沟通的很顺利(……)。

我和南湘佩服地看着顾里,她正有条不紊气定神闲地开导着向她倾诉少年恋爱烦恼—但我们谁都不知道,让Neil少爷神魂颠倒的是顾里的助理蓝诀,否则,顾里早就从她红色手包里掏出MP-5冲锋枪对着Neil从头到尾疯狂扫射了。Neil只是简单的抱怨这他的感情不顺,并没有提起他心里那位躺在水晶棺里等着被吻醒的睡美男是谁。而顾里用一种八婆的眼神眉眼如丝地上下打量他:“哟,不会是哪个三流小明星吧?”这更是瞬间点燃了我和南湘两人内心的八卦之魂,我们在沙发上扭动着,浑身燥热,仿佛是因为迷路而莫名走进了雄黄酒长的两条蛇精。

当顾里看着Neil垂头丧气的不说话了,又把她那张仿佛一直保存在冰箱冷冻室里的万年不变的脸转过来对着我:“林萧,不是我说你,在爱情这条路上,真不能一根筋。你说说你对简溪,还不够好么?掏心掏肺的,恨不得把自己拴在他的裤腰带上跟着他上班打卡下班买菜,最后呢?捅了你好几刀了吧?你说就像是白骨精天天想着发自去讨好孙悟空一样,又是捶腿捏肩,又是精油开背的,可是有用么?最后那细皮嫩肉眉眼如丝的唐三藏一个眼色,孙猴子该三打白骨精,也不会少一打,最后吱呀乱叫披头散发的不还是你么……”

我看着一张樱桃小嘴飞速张合不停的鼓励,感觉她在念波罗蜜精。我说:“顾里,你最近说话怎么那么像北京人?”

顾里眉毛一挑:“白眼儿猴,我这跟你说心里话呢,你干吗骂人呀?”

我捶了捶胸口,心里想还好在座的没有北京人,否则早拿着圆珠笔在她包上写“王八蛋”三个字了。

我想起上次我们学校和上海体育学院的学生们搞联欢,满脸不情愿的顾里被我和南湘脱去参加了这个传说中“整间房间里挤满了无数沐浴过阳光的小麦色肌肤帅哥(并且他们相当饥渴)”的联欢会。结果我们正和两个从青海来的看上去像是罗马雕塑般的浓眉大眼的帅哥聊得正欢,顾里就一个幽灵般愁苦眉毛脸地飘过来,在我们两个中间摆出她那计算机一样冰冷冷的脸,不耐烦地拿着一杯水一直喝。我们面前的俩小伙子看见这个仿佛冰雪公主一样的美女,就像是发动了马达一样。其中一个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顾里说:“你们有空真应该到青海去,那里的冰雪特别美,就像你们的皮肤一样。”顾里一仰头把剩下的小半杯冰咕噜一声喝完,顺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皱着眉头把白眼一丢:“你这话说的,谁得罪你了啊,没事儿叫人往那种地方跑,你没看青海的那些女的脸上被摧残成什么样了么?不是我说她们,多大的人了,平时不防晒么?非把自己晒得跟紫萝卜似的闪闪发亮,没必要啊……哦是啊,就跟你们的脸上看起来差不多,还好你们是男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男的吧?我一直不太能分辨你们的性别……”南湘小脸煞白煞白,一直捂住顾里的嘴,拖走了。但是她忽略了我们身边还站着一个更不怕死的唐宛如,她一把接过顾里的话题,说:“是啊,上次我在厕所,哧溜一声钻进来一个板刷头,一边脱裤子一边冲我挤眉弄眼的,要不是看她把裤子脱了蹲下来开始小便,我都差点打电话报警了。后来一打听,得,确实是女性……我拉着唐宛如赶紧跑了,我担心他们身上万一带着藏刀的话,会抽出来当场把顾里和唐宛如给切片儿了。有时候你真的会觉得,唐宛如和顾里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

想起唐宛如。我的心一沉。

虽然平时我被宫洺那个变态工作狂这么的几乎没有呆在家里的时间,每天回到家,我都是嚎啕着一头倒进被子,或者一猛子扎进浴缸(当然我经常一猛子扎进去之后才发现眼睛上贴着两片黄瓜仿佛外星人一样的顾里正泡在里面,被我踩得吱哇乱叫),几乎注意不到唐宛如的存在。而顾里就更不用说了,她同宫洺一样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我经常前一天晚上深夜4点还能听见她在房间里看英国的财经报道;而隔天早上7点多起床还穿着睡衣两眼放空地在客厅里游走的时候,我就能看见蓝诀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家客厅里,然后听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说:“好我已经找到那份文件了,马上帮你拿到公司来。”而当我早上9点出现在公司的时候,我又接到了顾里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林萧,你下班回家帮我把公司里我的笔记本电脑带回来好么?”——简单的形容起来,《M。E》的高层都是神经病,下层都是助理神经病。在这样疯狂的生活里,我们其实很难注意到唐宛如在干些什么。她开始找工作了么?她的生活顺利么?她有没有认识新的男孩子、和她在一起?她一直住在外面。家里人反对么?这些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我和顾里、南湘三个人,都各自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足以媲美好莱坞动作片。而唐宛如在我们生活的缝隙里默默地存活着,我们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她就像是一面透明的玻璃。但是有一天他突然从我们生活里消失的时候,我们才反应过来,就如同失去了玻璃的窗户一样,呼啦啦往里面漏风,千疮百孔。

我窝在沙发里没有说话,顾里看了看我,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和我这么多年朋友。我动一下脚指头她也知道我是因为月经紊乱而腰痛还是因为吃得太多想呕吐。所以,她也见好就收地闭了嘴。

而作为我们小团体里最会察言观色的南湘,就更不可能多嘴了。她假装完全没有参与我们的谈话,盘着腿优雅地斜倒在Armani沙发上翻时尚杂志。但是我能听到她的内心轻轻叹息了一声。

轻的仿佛此刻窗外六月湛蓝的天空上,流动过去的一丝薄冰般的云絮。

转眼到了周末。

谁都不愿意周六的时候在家里窝着。顾里约了宫洺,要去解决她的工作问题,对于她改在双休日去骚扰宫洺,我表示十二万分的钦佩,我甚至出于好心建议她把她的手机快捷拨号“1”设定为报警电话。我真的担心宫洺会拿切牛排的刀子朝她丢过去——所以我又同时建议她把快捷键“2”设定成了120……

为了排解心中的忧愁,我拉上Neil逛街去了。出门的时候,南湘接了个电话,她听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和我们一起出门——当然,是分头行动。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她出门的时候,若有若无的瞟了我几眼。

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我最喜欢的,一件就是和简溪一起手拉手地在公园里散步,阳光下闻着他胸膛上和煦的香味,和他一起漫无边际地畅想人生。他经常拉着我的手,看着公园里那些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太说,我们老了,得比他们还要浪漫,我们要穿得红红绿绿的去人民广场下面的“迪美”拍大头贴,还要去新西宫买Johnny’s的写真卡片,还要每天都QQ视频聊天并且周末去商场玩跳舞机,非主流们怎么玩儿我们就怎么玩儿。我总是被他逗得傻乐。简溪也跟着我乐,他笑的时候喉咙里有一种特别有趣的呼噜声,就像是人民广场上那些鸽子的声音一样,咕噜咕噜的。

但现在简溪和我闹掰了,可能他现在正和林泉一起在音乐厅里听歌剧呢,没空和我一起畅想未来非主流的生活。所以,我也就只剩下第二件事情可以做了,那就是和Neil逛街。

和Neil在一起,你永远都会觉得自己像是在巴黎的爱情电影里。空气里流动着的是Chanel永恒的No。5的香味,周围是白色石材外墙的经典巴洛克建筑,建筑门口撑开的白色遮阳棚上是各种名牌清晰母。我就从这些喷洒着浓郁奢侈气息翩然而过,身边是这样一个眉目深邃的混血帅哥。当你走累了,你就坐上他小跑车的副驾驶,停在红灯面前等待的时候,周围提着各种购物袋的女人们会对你投来嫉妒的目光,那些目光滚烫浓烈,就像是翻滚着的火锅红汤一样。他永远会为你打开车门,帮你提袋子,请你看电影,或者帮你买下那件你特别喜欢的小裙子,并且还能手拿着星巴克的咖啡自由进出DIOR的大门而不被店员拦下来说:“对不起请您别把饮料带进店里好吗”。他们看见Neil的表情就仿佛是一群打了鸡血的斗牛犬一样,轰然把大门拉开,簇拥着我们俩迎了进去,然后紧接着端茶倒水拿产品样册,手忙脚乱一气呵成。

而我当然记得在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把目光丢向空气里一个莫名的地方看也不看我地对我说:“小姐,拿着饮料请别进店里。”我痛恨这个势利的世界,我真的很想看一看哪天当宫洺端着一碗麻辣烫穿着人字拖鞋走进店里,他们会说些什么,又或者说顾里拿着羊肉串一边吃一边在他们店里抖脚是什么样子。肯定大快人心。

我怀着这种怨妇般的心理坐在Dior的黑色沙发上,一边喝着我手里的香草星冰乐,一边看着Neil正在试穿他们09春夏的男装衬衣。

“这件好看么?”Neil回过头来问我,此刻站在镜子前面被头顶柔和的灯光笼罩着的他,看上去和我手里那本画册上的模特没有任何区别。我看着那件衬衣上复杂而有阴柔的蕾丝花边和衬衣袖口上繁琐的金丝滚边。说:“挺好看的,如果再配一双高跟鞋的话。我都能穿着去晚宴了,多好的一件蕾丝小礼服阿,适合你。”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尖酸刻薄的简直是顾里灵魂附体,我不是一个人。

谁让现在男人穿的衣服比我们女人的衣服都还要精细讲究。我多怀念我们父辈时的那个黄金岁月啊。那是一个一件金利来西装就可以笑傲江湖的时代。

“是吗?那我就买这件了。”Neil用他那双被金黄色长睫毛覆盖的迷人眼睛冲我翻白眼,看上去别提多暴珍天物了,那首着名的诗歌怎么说来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却用它来翻白眼。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用德国级钢琴弹奏刀郎的《家在东北》一样。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身边一直伺候他的那个“看上去却一双高跟鞋和十颗水晶指甲的”男店员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快要休克般的跑进收银室里开票去了。拿过Neil手里那件衬衣翻了翻价格吊牌,我也快要休克了,我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到那个标着“7980元”的价格条码上。我不由得对Neil小声吼:“男人,你的名字叫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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