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 (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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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到了惊吓。我看得出,你受到了惊吓,孩子。最近几个小时以来,我自己也遭遇到一点惊吓。但我需要你重新开始思考,我需要你保持清醒。”
他抬头观望,她既像是母亲,又不像母亲。
“好吧,”他说,“好吧。”他吞下药丸,趁着仍有意愿,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朝浴室走去。局长的眼神里空无一物。完全空无一物。
他冲澡时哭了起来,因为不管如何努力尝试,他仍无法摆脱手上墙壁的触感,无法忘记逐渐稀疏的雨水,无法忘记维特比脸上的表情和格蕾丝僵硬的站姿。这一切仅发生在一小时之前,而他仍试图将所有信息拼凑起来。
然而当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擦干身体,穿上T恤衫和牛仔裤,他感觉平静下来,几乎接近正常。他仍略微有些不安,不过药丸一定已经开始起作用。
他使用洗手液,然而手上的质感依然像幽灵一样难以去除。
母亲在厨房里泡咖啡,但他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经过,穿过空调出气口的一阵凉风,打开前门,释放进一股湿热的空气。
雨已经停了。他可以看到山下的河流,而南境局就在地平线上的某处。一切安宁平静,但隐约可以看到不该有的绿色和紫色光晕。这意味着X区域中的存在已泄漏出来,越过河流,扩散到赫德利。
“从这儿看不到什么,”母亲在他身后说道,“他们仍在试图围堵。”
“扩散到多远了?”他一边问,一边关上门,略微有些颤抖地走进厨房。他啜了一口母亲放在他面前的咖啡。咖啡很苦,但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的手。
“我不骗你,约翰,情况很糟。南境局已经沦陷,新边界离大门不远,他们全都被困在里面了。”雨水似乎在局长身后变得稀疏。如今,格蕾丝、维特比,天知道还有谁,都陷入了真正的噩梦,“边界可能会在那里停留很长时间。”
“你根本就是在胡扯,”他说,“你不知道它会怎样。”
“也许它会加速。你说得对——我们无法知道。”
“对——无法知道。我就在事发现场,我目睹它的到来。”因为你将我安置在那里。由于遭到背叛,他脑中发出一声嚎叫,然而看着她疲惫担忧的脸,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但还有其他原因,对不对?你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她总是有事没告诉他。
即使是此刻,她仍犹豫不决,不愿透露国家机密,哪怕这个国家一周之后或许便不复存在。然后她淡淡地说:“尽管我们力图隔离勘测员和人类学家被带走的地点,但那里的感染突破了封锁,继续扩散。”
“老天!”他说。
即使有药丸的镇静作用,他仍希望摆脱烦扰的大脑,摆脱灼热的皮肤,以及皮肤底下的血肉,变得如空气一般轻灵,从地面上升浮起来,这样他就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否认,再否认。
“什么样的污染?”虽然他感觉已经知道答案。
“就是那种净化一切的感染。等到你发现时,已经太迟了。”
“就没什么办法吗?”
她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仿佛要咳出什么东西来似的。“我们该怎么办,约翰?为了与它对抗,我们要在这儿开矿吗?对这地方施以严重的环境污染?在水源里添加微量重金属?”
他只是难以置信地瞪视着她。“假如你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还他妈的让我去南境局?”
“我要你接近它,我要你了解情况,因为这样能保护你。”
“保护我?面对世界的终结?”
“也许吧,也许可以。而且,我们需要新的视角,”她一边说,一边斜倚在他身旁的厨房桌台上。他总是忘记她有多纤瘦,“我需要你的新视角。我没料到情况变得这样快。”“但是你看得出有那样的迹象。”
她不断拋出一点一滴的信息。他应该捡拾起来吗,就像座位底下的枪?就因为她在逐渐揭示秘密?
“是的,我有看到迹象,约翰。所以才会派你去,所以我们几个才感觉需要有所行动。”
“比如洛瑞。,,
“是的,洛瑞。”洛瑞躲藏在总部,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仿佛视频里的内容如今已渗漏到现实生活中。
“你让他催眠我,你让他们对我施加调节。”即使是现在,他仍无法抑制憎恶。他或许永远无法知道自己受影响的程度有多深。
“我很抱歉,但这是交易,约翰,”她断然说道,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这是交易。我安排想要的人,洛瑞则得到一定的……控制权,而你可以说是获得了保护。”
“你们的派系在总部还有多少人,母亲?”他语带嘲讽,因为他相信已经猜到答案。
“基本上就只有我们,约翰——洛瑞和我——但洛瑞有许多盟友。”她小声说道。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集团对抗局长一个人的集团。而他们似乎谁都没有抓到点子上。现在,一切都完了。
“还有什么?”他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因为他不愿去想有多个X区域存在于各地。
一声苦笑。“我们又检查了找回最后一批第十一期勘探队成员的地点,看看是否有类似的效应,但什么都没发现。因此我们认为他们有其他目的,而这个目的就是感染南境局。我们曾有过线索,只是诠释的方式不对,对于其意义无法统一观点。我们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多一点数据。”格蕾丝说过,当局长下令掘尸检查时,它们腐烂得“有一点快”。
母亲透露的零碎信息也相当于承认,总部经历了一次令士气崩溃的失败。他们没想到,X区域会更聪明,更狡猾,更足智多谋。
这一切都无法让他忘记格蕾丝脸上的表情,她站在雨中,等待局长走近一-振奋与确信本能地从她脸上表露出来,仿佛牺牲、忠诚与勤勉终将得到回报,即使那只是个抽象的概念。仿佛一个被认为早已死亡的朋友兼同事再次以实体现身,就可以抹除最近发生的一切。局长的出现伴随着反常的沉默。她是闭着眼睛,还是已经没有眼睛?每跨出一步,翠绿的尘埃就从她身上飘散到空气中,然后落向地面。此人不该出现在这里,这副躯壳中的灵魂,他只能找到若干碎片。
母亲又开始说话,他没有阻止,因为他别无选择,也需要时间适应与调节。“想象一下,约翰,假如你试图遏制一样危险的东西。但你怀疑遏制并没有用,你意图遏制的东西正缓慢而难以阻挡地逃逸出去。起初,它貌似不可能渗漏,但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变得很容易渗漏。隔离机制充满漏洞。那东西企图毁灭你,但它没有首领,也没有表明任何目的,你无法跟它谈判。”他感觉这简直像是局长在演讲。
“你是说南境局吧,你派我去那地方,还辅以不适合的手段。”
“我的意思是,我所属的团体一直以来都相信南境局可能遭到破坏,但直到今天,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不仅是错误的想法,而且非常荒谬可笑。”
“你怎么会参与进去的?”
“因为你,约翰。很久以前,我需要一个离你和你父亲的住处近一点的工作地点。”她主动交待,“这原本是个次要项目,只是关注一下,结果演变成了主要任务。”
“但为什么一定要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