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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清润。难得一夜无梦。
卫眉索正要照常去堆沙袋，出了门才知，今日是鲁公府大少爷加冠的日子，许多人去那边混饭了。
缺少人手，工也做不起来。卫眉索便打算回家里消磨一天。他养了棵飞穗草，作为排遣闲暇的良助。
再回到家，屋里已被留下了包袱。里面是一封信，一条长锦盒。信上写：特邀卫将军来贺少爷加冠。
卫眉索打开盒子，勃然变色。
里面是一只四根手指头的断臂。
……
管家报的名头，瞬时招惹来诸多目光。站在雨水中的那道阴沉身影，化为比玉珠更璀璨的焦点。
鲁嵘笑眯眯地亲身出迎，注意到卫眉索手提一吊铁箍，连着花盆两端，植被本身则被蒙罩在绿布当中，瞧不出是何物种。他温声道：“卫将军，是来参加我加冠之礼吗？想来这就是贺礼了。”
“不错，特祝鲁大少爷加冠。”
卫眉索语调克制，眼角却带着喷薄怒气。
鲁嵘恍若不见，饶有趣味地围拢过去，问道:“卫将军带的什么？”
“是我自己栽种的飞穗草。没有贵礼可贺，实在惭愧。”
鲁嵘一把掀开绿布，盯住绿意盎然的草叶打量。飞穗草已结出深绿而软绒稠密的长芽，再养三两月，应该就可抽出橘黄的碎花点。瞧这成色与垂挂的姿态，确实彰显出栽种者的悉心照料。
“无妨，卫将军一番美意，我怎会嫌弃呢。”鲁嵘随意拨弄着青嫩枝芽，似要将稚草压断，却在将折未折之际倏然抽手。他恰听到二奶奶嘱附下人:“叫四个丫头坐一起，也方便她们玩闹。”
鲁嵘微微一笑，说道:“卫将军，不如到那紫浉亭中落座，待会我安排府上最会照顾人的四位姑娘作陪。”
遣客与侍女同位，何况其中有个将是众所知之的鲁公府少奶奶，实在不妥。二奶奶已有了急意。
卫眉索暂不答，看了他片刻，转身慢慢走开。鲁嵘又说：“把你那草也带去，姑娘里面有位花奴儿，说不定人家喜欢。”
卫眉索站定，只是再度静静瞅着他。被那沉亮却阴冷的目光凝视，鲁嵘竟有些胆颤。他被自己的惧意搞得郁闷，赌气般几步跨到对方面前。卫眉索轻声说：“那位姑娘，不是大少爷的未婚妻？”
鲁嵘收敛笑意。
“你既知道，还在城北吃她的赠食？”
“我并不知那是大少奶奶，何况她心善广施餐食，并非只有我领用。”
“但只有你和她说了不少话。”
鲁嵘的偏执令卫眉索烦躁。不论是出于妒忌，还是出于对占有的欲望，他都不想在此话题上耗时。他有更严肃的事要质问。
“你把逐师怎么样了？”
“谁？”
鲁嵘表现的满不在乎。也可能他确实忘记了。
“卜道院里那位为我卜运的卜师。”
“哦，四根手指的那个老头儿啊。”鲁嵘笑容得意，“不过是为他的愚蠢无知付出了点小小代价，在某个地方好端端躺着呢。”
卫眉索瞧着这张玩世不恭的狂妄人脸，竟不禁为鲁家的命运疑虑。
“你这么做，鲁老爷……”
鲁嵘猛然伸指点到他鼻前，咬牙狠狠道：
“没有鲁老爷，从今天过后，我就是鲁老爷！”
他还保持理智，将声音压得更低，但语调仍是尖厉狰狞的。
“我爹马上就要病死，到时候，我才是鲁公府的主人，我才是鲁家的老爷。而你，不过是从一个老爷的可怜虫，变成另一个老爷的丧家犬！”
卫眉索捏了捏拳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夺过那盆飞穗草，平稳地走出了鲁公府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