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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凌霁眨眼第二次看过去时，才现那不是真正的火麒麟，而是由徐严晟的体内真气凝成的一股火麒麟样子的虚体。
“据说当年创立明焱楼的前辈曾一杆枪斩杀凶兽火麒麟，得麒麟血浇筑自身，使得枪意更上一层楼，今日见到，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凌霁站起来松开捂在右臂上的手，掌心上满是鲜血和干黑的碎渣，可那把长刀依然紧紧握在手中，没有乱动丝毫。
徐严晟那双年老却依旧清明的眼睛居高临下望着远处比他还矮上几分的凌霁，连一丝回应他的兴致也无，手臂用力将长枪抬起指向对方，抖了抖枪尖。
面对如此挑衅，凌霁反而嘴角上扬，突然明白了诗里那句‘傲持彻鬼点王枪’的傲字是如何来的，这个老人，真是跟那个男人说的一样，一辈子也不弱于人。
无视掉手臂上的疼痛，凌霁再一次提起了长刀，身前麒麟的火光映在刀上，模糊如幻。
“来了！”
凌霁神经一紧，只见那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火麒麟凶吼一声扑将过来，四肢途经的地方在石质地面上留下燃烧过的痕迹，转瞬便突至身前，将他的脸映成红色。
面对这股袭杀而至热浪，他不敢轻视，双脚后撤两步力朝着后上方跳起躲掉火麒麟的这一记扑击，然后转体屈刃，息麟刀以螺旋之势斩下，自身的力量加以惯性，这一刀可称得上势大力沉，可等到真正斩到实物，才觉只是劈到了地板青砖上，留下丈余长的裂痕，刚才的金红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心脏突然间的悸动，带动着全身的感官一同出警告，未没来得及抬起深陷地里的刀锋，身侧就已经传来灼痛之感，凌霁管不了那么多，手腕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抽刀回防，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巨响，伴着抛洒于半空中的鲜血，黑衣身躯侧飞出去，砸入了殿内石墙，扬起大批的灰尘。
这是电光火石间的一瞬，如壮牛一般大的火麒麟四足落地，面露凶色地盯着前方的蒙蒙烟雾，却始终没有冲进去，在外面不停踱步，静待接下来出手的时机。
烛火不熄，夜风不绝，光阴滴答消逝，一切都好像在凌霁被击飞出去的那个片刻定格下来，只等到烟尘散去，露出那半坐于地，血洒半身的残破躯体，胸口小幅起伏呼吸，好像已至弥留。
“冥海暗主的弟子，当不至于如此无用。”
从释放出火麒麟后，一直立在原地闭目养神的徐严晟次开口，声音不大但在此刻的环境下依旧显得十分清晰，彻鬼点王枪的枪尾杵在地面，被老人双手握住，支撑起他的身体。
在他前方，瓦砾散落的坑洼处，瘫坐在那里的身体在话音刚落的几秒后有了动作，随着碎石从身体滑落在地的声音，凌霁重新站直身体，黑色的衣服与红色鲜血相互浸染，细碎的短贴在脸上，右臂扭曲歪斜搭在一旁，样子疑似地狱里挣扎的恶鬼。
徐严晟皱紧了眉头，他的眼睛紧闭用来消弭刚才凝聚神兽所带来的负担，可这并不就代表他对外界的一无所知，恰恰相反，心眼的存在让他能够洞悉房间内的每一处细节，而就在刚才，凌霁站起来的瞬间，连他也不知晓的变化生了。
凌霁的气变得不再纯粹。
“让徐老见笑了，在师兄弟中我确实是最差的一个，平庸无才，连带家师也要贻笑于江湖。”
凌霁声音跟之前一样少于波澜，低头看不见表情但在如此姿态下却比之前平添了几分恐怖，他左手握住错位的右臂，猛地力，伴随着骨头交错的声音，重新接好右手，脸上的血滴在被火焰烧黑的皮肤上，顺着裂缝渗入了红色的血肉，低垂的双眼前，细长的睫毛未动一分一毫。
“吼”
抓住凌霁刚接好断手，必定疲于力的机会，刚在一直在几丈外蓄势的火麒麟急前冲过来，而听着身前震颤殿宇的吼声，这一次凌霁却没有选择退却躲避而是抬腿冲上去选择了与麒麟硬碰硬的对杀。
狭路相逢，凌霁一口真气提足，挥动刚接好的右手斩出风嚎，刀刃与兽牙交接，出金属碰撞的清刚之音，凶兽不愿松口，妄图夺走长刀，凌霁却是全身肌肉暴起，压抑在喉咙里的嘶吼骤然爆，他卡住凶兽的牙膛硬生生将它提起，然后在空中抡起一圈将其甩出去砸在了地上。
可惜麒麟本是真气凝成的无形之物，在身体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就化做成无数道火星飞溅，然后在凌霁附近重新凝结成体，燃着烈焰的前掌狠狠挥下，于破烂的黑衣上留下三道巨大如铁水一样金亮的爪痕。
这本是致命的一击，但没过多久，负伤后立在殿中的那道黑色身影淡了下去，最后归于虚无消失在大殿内。
久闭的双眼终于也猛地睁开，“刀意留形？”
眼看着那逐渐消失的凌霁，徐严晟不自觉出声，随后他右手向后滑落一寸，握紧了手中铁枪。
刚刚还在眼前的凌霁身影彻底不见，一时间殿内只剩下穿堂风动，与火麒麟身上的火焰交错，飘然起舞。
如此安静的氛围只存在了几个呼吸，便如同吹起的泡沫一样破裂。
空旷的大殿中骤然传来破空的响动，是在两个方向。身旁火麒麟还没来及反应就听见“梆”“梆”两声，等到回时徐严晟已经格住两道黑影挥来的长刀，长枪两端简单的一升一降将持刀人的重心打乱，随后枪身辗转丝滑如流水，仿若大儒挥墨后的最后一笔，铁枪的寒芒从身前两道黑影的腰间没入，然后从另一侧划了出去，将其切成了两段。
没有决死，没有惨叫，甚至没有鲜血，在老人收枪吐息后，两道身影以最后的姿态定格在了原地，也不消失就那么立在了他的周围。
“这是......”
见到这一幕，徐严晟神色微动带起鬓角一缕灰白的长，他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成剑，在那保持着一劈一刺两种姿势的影子中穿过，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仿佛存在于那里的只是过去留下来的一段光影。
低头看着刚才划过黑影的左手，双指枯瘦如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