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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王小二没等啊哥说完，开口打断：“啊哥，我们要相信啊爹，那年那般惨，我们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啊哥低下头，不敢看王小二的眼睛。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等着。
王小二没注意到，追着他脚步出来的黄黄，坐在医馆门口，那双圆圆的黑眼睛，默默的盯着他的侧脸，嘴里出呜呜的低鸣，似在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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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还是生了。断了三根肋骨，肺部大量积血，大夫说只有一丝救活可能的啊爹，活了下来。代价是药费总共十余两。十余两银子，对于王小二家来说，简直是天价。可是，那可是啊爹，那是亲人。他和啊哥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又和煤矿上的工友东借西凑，最终还是差三两银子。
医馆的大夫也是个心善之人，允了王小二签字画押打了个字据，那三两银子可以慢慢还。王小二感激不尽，跪下给大夫磕了个响头。至此王小二家再次一贫如洗，还负债累累。上天对王小二一家是眷顾的，不然他们也熬不过那个冬天，可也是残忍的。就在啊爹出事的后一个月，啊奶重病垂危。
家里能动的只有王小二和啊哥两人。为了还债，又要照顾啊爹，两人早已是疲惫不堪。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已经把两人折磨得形容憔悴，瘦骨嶙峋。如今啊奶也…王小二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那个冬天里。想起那个冬天，王小二便想起了大黄。想起了大黄便又想起了黄黄。
是啊，黄黄。自从家里变故，黄黄也请跟着日渐消瘦。甚至还跟着王小二去煤矿上叼煤块。黄黄变得更加听话，连以前见到王小二都要开心的叫唤几声，如今也只是无声的摇摇尾巴，可黄黄那双眼里，依然透露出对王小二无尽的爱意。王小二自然是看得出的，他的黄黄懂事得让人心疼。
啊奶不行了。她病得太重，加上家里已经没有钱为她医治，能撑到现在，都只是一口气吊着。啊奶临走那天，嘴里一直说着对不起王小二，对不起啊哥，对不起啊爹。然后，便是低声的呢喃。王小二俯着身子靠近啊奶嘴边，听了好几遍终于听清啊奶说的什么。啊奶说：
想吃肉。
王小二立马起身冲出门外，像集市跑去。一直跑到肉铺旁，他才想起来，他的身上只有一个铜板。他开始哀求肉铺老板，一家不行就换一家，他渴望有人能施舍给他点肉，哪怕一两。他也渴望有人能像医馆大夫那样，允他立下字据，可是，世上有好心人，自然也有铁石心肠的人。这一次，王小二的渴望变成了奢望。没有人愿意帮他，甚至对他进行辱骂，最后变成拳打脚踢。
满身伤痕的王小二回到破庙。是的，他已经没有了家。此时的他眼里没了光。啊哥见王小二这个模样回来，没开口问，就已经知道生了什么。啊哥想安慰王小二，却不知从哪说起。王小二没理会欲言又止的啊哥，径直走到啊奶身边跪下，看着奄奄一息的啊奶，他把嘴靠近啊奶耳边，轻声说道：
“啊奶，肉我买到了，您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说完王小二起身，朝埋着头睡在一旁瘦的皮包骨头的黄黄招了招手：“黄黄，过来，我…抱抱你。”
黄黄抬起头，站起身，摇着尾巴晃晃悠悠的朝王小二走去。它太饿了，饿的没有力气叫唤，没有力气走路，可是它听见王小二唤它的名字，它听见王小二说要抱抱它。黄黄很开心，已经有好些日子，它的主人没有抱过它了。
黄黄一头栽进王小二的怀抱里，伸出软弱的舌头，舔舐着王小二的脸。王小二抱住黄黄，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黄黄的头，他笑着，眼中含泪，说道：
“黄黄，我们出去外面，跑去一圈，像以前那样，好吗？”
黄黄尾巴摇得更欢快些，由王小二抱着它走出庙门外。一旁的啊爹啊哥，相互对视，又沉默的转开视线。
黄黄很开心，它虽然已经没多少力气，可是它依旧围着王小二跳着，又跟在王小二后面跑了几圈，它已经许久没有跟王小二这般玩闹过了，以至于它高兴的叫唤了两声。那声音很清脆，穿进耳朵刺入王小二的心脏。
王小二抱着跑累的黄黄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半个饼，喂给黄黄，那是他一天的口粮。黄黄看着眼中的饼子，犹豫良久，张口咬下，慢慢嚼着，吞下，又摇了摇尾巴，似在跟王小二说谢谢。圆又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王小二，似一湾黑潭，泛着点点微光。
王小二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睛。他脱下自己的身上破烂的上衣，轻而缓的盖在黄黄的头上，拿起他准备在身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像黄黄头上砸去。一击毙命，正是王小二想要的。他不想让黄黄，在疼痛中死去。
黄黄死了，没有一丝哀鸣。
王小二端着一碗肉走到啊奶身边，幸运的，啊奶还有一口气。他扶起啊奶，把肉喂进啊奶的嘴里。啊奶干瘪的嘴，仔细的嚼着嘴里的嘴，缓缓咽下，随机嘴角挂起一丝笑意，眼角划过一滴浑浊的眼泪，啊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是大…黄黄。
此刻王小二，他红肿的双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年冬天，那个狭窄的山洞里，啊爹说的那些话，他终于懂了。没有比亲人和自己更重要的事了，哪怕是大黄，哪怕是黄黄。它们，只是畜牲罢了。它们的命，比起人来说，渺小又可悲。
王小二想，以后他还会有大黄，还会有黄黄。
可是，这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无论多么相似，都只是相似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