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2.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答:像我这种小说无技巧可言,只要会用方块字,语言干净,就可以写。我对有的人大谈技巧的重要性感到很怀疑,会不会是在掩饰着什么东西呢?当自然的造物比人工的雕琢还要美无数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向自然皈依。这里说的自然,仍然是指那个王国里的自然。

凡是同灵魂有关的艺术作品都可能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至于其他方面的书我看得极少。我只凭直觉汲取我需要的营养。

问:如果说您的小说是直面人性,揭示、展示人性中的狂妄、自私等方面,也对吗?

答:也对,也不对,因为这种说法太狭隘了。人性中除了狂妄、自私以外,还有那种英雄主义式的不懈追求,生命的美的喷发。几乎我的所有的小说的主人公都具有这种美的气质,而且大多是些坚韧不拔的人,当然,他们同时也狂妄、自私、贪婪。这不正是人本来的面貌吗?我们要什么时候才敢直面自己的灵魂呢?问:国外的读者是如何看待您的作品的?

答:这个问题我只能根据我自己的体会来谈一谈。

西方思想中有着源远流长的非理性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艺术的根。我通过文学作品的阅读吸收了这种传统的营养,反过来以一个东方人的体验加以发挥,建立起我的体系。我想,外国读者之所以对我的作品感兴趣,正是基于这个根本的东西。如同灵魂的构造是一致的一样,艺术是不分国界的,它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举个小小的例子,我将自己对卡夫卡这位艺术家的作品的感受写成一本评论集,我将我的评论集寄到日本,在日本汉学界也引起了反响。我的翻译、中国文学评论家近藤直子立刻着手翻译这本书;还有资深汉学家岸阳子也在《东京新闻》上写文章介绍我的评论集,在其他汉学家中也得到很好的反响。这个现象就很说明问题,他的作品穿越时空,到达我的心灵,我写下我的感受,我的作品又穿越国界,到达日本。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发出共鸣呢?当然是人心深处的那根艺术之弦,那种非理性的情不自禁。

问:从您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污水里的肥皂泡》到后来的《苍老的浮云》《痕》和近年的新作,我感觉鲁迅、卡夫卡、博尔赫斯不仅对你影响较大,更为难得的是当我读到您写的评论文章时,更让我折服。

答:博尔赫斯和鲁迅的《野草》写的就是灵魂的东西。就拿鲁迅的《与影子告别》与博尔赫斯的“两个博尔赫斯”对照吧。小博尔赫斯是艺术家的本体,老博尔赫斯是艺术家的灵魂,灵魂是有预见性的。小博尔赫斯告诉老博尔赫斯说:你是我的梦,你是没有实体的。小博尔赫斯指出了老博尔赫斯本质的虚无的魅力。但老博尔赫斯又无法证实自己,他只是小博尔赫斯的一个梦。接下来,他们的冲突开始了。这与鲁迅的“影子”出来与“他”告别等等有相似之处。

问:这么多年,您都在不断地阅读并研究卡夫卡,能够谈谈您对卡夫卡的独特认识吗?

答:卡夫卡的作品,我认为在中国没有人读懂了,全部是误读,曲解读成是反抗、抨击什么官僚机构、法西斯等。卡夫卡的作品在世界上也被误解了很多年,除了几位杰出的作家与学者外,真正能破译作品之谜的不多。文学有很长的生命力,别人愿意那样读,也没办法。但假如我不写出来,在中国肯定就没有人像我这样去读了。为此,我写了一本书,出来后,会送你一本。

问:可以具体地针对某一篇作品,谈谈您的读法吗?譬如《城堡》。

答:《城堡》,我把它叫做“灵魂城堡”,这个“城堡”,并不像有些评论家所说的资本主义官僚机构的城堡。在我的评论里,城堡是人性的理想,这个理想同现实中的人性既脱节又密切相联。从脱节的方面来说,城堡排斥人,不让人进去;从统一的方面来说,城堡来自人的生命的冲动,这种冲动就是要进去的冲动,冲动维系着城堡的生存。一个要冲进去,一个绝对排斥(排斥的目的是为了激发新一轮的冲刺),这就是艺术家灵魂的画面。至高无上的理念体现为人身上的一致的理性,生命的律动则化为人的冲力,相互之间钳制与反钳制的斗争不断激化,与此同时,精神不断繁衍,灵魂城堡的故事得以发展。实质上,这也是在讲我自己的作品。我认为自己是一位真正的灵魂的写作者。

问:您如何看卡夫卡的《审判》呢?

答:《审判》从现实主义角度来说,是K受了冤枉,被那些官僚机构审判。而我认为恰恰相反,必须把眼光转过来,转向内心,“审判”就是“自审”,是自己对自己的审判,“K”是艺术家的冲力,所谓的官僚机构就是艺术家自己的另一个我,即理性。从这个角度一层一层地去看,很有意思。

问:您的这种读法,很有道理,很可取。在卡夫卡的作品中,除了《审判》和《城堡》,《美国》也是他一篇有力的代表作,您又如何读呢?可以详细谈谈吗?

答:卡夫卡说《美国》是“对狄更斯的直接模仿”,但卡夫卡是以反讽和幽默的口气说出来的。实质上,卡夫卡只是借了狄更斯的外衣,来讲一个灵魂的故事,与狄更斯的一切无关,与现实中的“美国”也无多少关系,主人公卡尔到“美国”游历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历程。

问:您怎样解读作品中几个主要人物呢?那个把卡尔关进铁屋子,最后把他赶出去的“舅舅”和卡尔的梦中情人“胖女人”等等,他(她)们暗示或象征了什么呢?

答:人要获得一个独立的灵魂,就要被抛到荒野里。为使卡尔尽快成熟起来,“舅舅”就当着很多人的面揭卡尔的丑。到了“舅舅”家里,“舅舅”就把卡尔关在一间铁屋子里,关了三个月,让他学会英语后,就把他赶到外面,让他处在一种没有任何依靠,完全靠自己的状况中,让卡尔自己去谋生(精神上的谋生)。“舅舅”是复杂的,他懂音乐和诗歌,但他反对卡尔去做这些事,因为卡尔还未成熟。卡尔是因原始的冲动犯了错误才来到美国,美国是理性的象征,也是人的理性。舅舅用特殊的教育方法让卡尔懂得了什么是人的理性,以及要怎样最大限度地激发自己的原始本能。实际上舅舅(以及周围的每个人)是在培养卡尔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也就是那种自己将自己逼得无路可走又还要走下去的人。这些作为理性化身的人物构成了卡尔精神生存的环境,促使卡尔一步步走向成熟。

问:卡尔在美国全心全意地工作,想努力在此生存下去。可那里的一切都把他存活下去的可能性一一夺走。但卡尔还是要活下去。

答:这一切就可看出一个人原始的冲动力到底有多大,卡尔没办法在西方饭店活,只好突围,终于跑出来了,但有人到处抓他。卡尔就躲在最高一栋楼房最顶层的一个阁楼里,与另外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其中有一个胖女人,她是艺术之魂的象征。艺术家里面的灵魂是最不安定的,有无穷的渴望,不停地动荡着、冲突着的东西。因此胖女人每天叫卡尔干这干那,让卡尔累得要死,这是艺术家的灵魂在奴役人的肉体。为什么呢?因为她内在的冲突逼着她不断奴役卡尔。

问:卡夫卡是一位不喜欢描叙事物表面现象的作家,他关注的是事物的本质和人类灵魂的世界。但《美国》一文中,流浪汉与胖女人和卡尔一起,是否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有意味的象征呢?

答:三个人在最高的阁楼上组成一个家,这就是艺术的宫殿,他(她)们三个人演绎了艺术家、艺术作品和艺术欣赏的关系。流浪汉对胖女人的渴望就是人在欣赏艺术时产生的渴望,这渴望同肉欲密切相关,又彻底排除肉欲。卡尔对流浪汉说,你一天到晚像个奴隶一样给她做事,连碰她一下都不行,偶尔碰了一下裙角,幸福得不得了。流浪汉回答说,这就是我追求的。在她旁边替她服务,晚上睡在臭烘烘的阳台上,然后梦见她,这就是我生命的意义。为什么呢?因为艺术家本身就是这样的梦,也只能是一个梦。艺术排斥用世俗的眼光来欣赏她的读者,她只对灵魂有渴求的读者敞开。由于每个读者都具有二重性,所以他们在受到拒斥的同时也受到强烈的吸引。对于现代艺术来说,最好的读者是那些有力量从世俗中超拔的人。

问:您也是在说自己的小说读者。您能够说说您发在《大家》刊物上的那个约六万字的最新小说《神秘的列车之旅》吗?

答:这是一个较复杂的小说。说的是一个人上火车后,火车就不停,然后碰见了神秘的列车长与他谈话。(稍作停顿)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主要表现了什么,我刚写完不久,我还未搞清,写时更不可能去想,凭直觉写作。

问:就像您的其它小说一样,要写完一段时间后,才清楚您所描绘的“灵魂”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答:对。

问:从您的作品和谈话中,我可以感觉到,您对博尔赫斯有较深的研究。

答:艺术家对日常自我不满,总是通过幻想来重塑自己新的形象,但这种幻想又是无法证实的,只能用自己的努力去证实。许多艺术家都在努力。

问:我想起博尔赫斯的《另一次死亡》,您是怎样用“残雪的方式”来解读的呢?

答:对于博尔赫斯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认真读,每篇最少读四五遍。你说的《另一次死亡》一文是博尔赫斯描写了一个在战斗中当了逃兵的人,后来到乡下当农民,隐居起来。干什么呢?他去“做梦”,每次都是噩梦一场,在大脑中,他重演那次战争,在梦中他把自己的形象改过来,不是当逃兵,而是冲锋在前。这个“梦”,他做了三十多年,因为每做完梦醒来,又不能证实他的勇敢,他还是个逃兵。这个铁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艺术家也如此,他要改变日常的自我形象,而日常自我形象是注定了的,是改变不了的。有人说残雪就是这种孤僻、怪异的一个人(大家笑),但艺术家不服气,只好去搞艺术创造。像“逃兵”一样,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通过艺术家的想像和塑造,他得到了回报,他冲锋在前,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他死了。

问:您不仅给自己的读者,而且对卡夫卡、博尔赫斯的读者都指出了一种全新的阅读视角。您无论是阅读,还是写作,都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体系”。一切以这套“体系”为准则。

答:人的肉体是灵魂的衣服。人类的童年时期已经过去,人类正一步步长大。很多人认为灵魂是简单的东西,也就有人认为我写不了多久,实质上,人的灵魂是最丰富最广大的世界。我们看见的,只是灵魂外面的东西。人的灵魂是真的有。

问:如果具体来谈您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小说,您说是哪一篇呢?

答:(稍作沉思)《苍老的浮云》。

问:《苍老的浮云》核心人物之一——更善无,作为一位极具中国文化特色的男人,他厌倦行为规范,他认为生活许多方面是无意义的,但他在母亲等人和自己的驱使下又去模仿大多数人的行为,这种模仿是不是人们的无数次模仿之一?更善无厌倦如此,但在不自觉中又随波逐流,这是人的命运吗?抗争的无效性?您能否谈谈您今天对更善无的认识呢?

答:这个人物很接近于日常层面上的自我。在艺术探索者的日常生活中,自我寸步难行,几乎接近于“无”或“什么也不是”。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行为有着清醒的认识,这种认识也使他将自己同芸芸众生区别开来,这是成为“人”的第一步。更善无这个人物与虚汝华是对应的,他用肉体的虚无感呼应着虚汝华关于精神世界的证实。他们两个人的痛苦是一种痛苦的两种形式,也即生命的痛苦。

问:可不可以这样说,更善无与虚汝华是各自的影子,小说的氛围和发展让我得出了这一结论,尤其是虚汝华的一句话更点醒了我,她说:“你是一个影子一类的东西,你的确什么也不是,其实我也这样。”推而广之,并且您的小说确实给了我这样一种信息:残雪小说的所有人物(甚至是其余生灵)都是相互间的一个影子,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是,所有小说人物都是残雪灵魂里的影子;第三点,残雪也是一个影子,我们万物都是。

都市言情推荐阅读 More+
我家后山有条龙

我家后山有条龙

他化自在
林南意外获得最强寻宝系统,立马跑回家开启探宝之旅。随随便便一挖就是百年野山参?几十株赤灵芝随便采?“卧槽,我居然挖出了一条龙!”危机四伏的雨林,暗潮汹涌的海底,从未被现的荒岛……身为龙骑士的我,这世界还有哪儿不能去!... 《我家后山有条龙》
都市 连载 138万字
炮灰他万寿无疆[快穿]

炮灰他万寿无疆[快穿]

十里清欢
=================书名:炮灰他万寿无疆[快穿]作者:十里清欢【文案】为了成功让反派变得恶毒疯狂,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们总是拥有一个凄惨无比的童年。本该退休的时喻意外绑定了养崽系统,成了一个个反派身边早早夭亡的炮灰亲人时喻:……没关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可以。暂定世界:①狸猫换太子里的双胎姐妹(√)因她的回归,父亲气死,哥哥
都市 连载 87万字
作为和尚,在恋综爆火很合理吧?

作为和尚,在恋综爆火很合理吧?

烦得鸭批
一档名为《心动的季节》的恋综里。 温婉甜美的女生在海边红着眼眶眼泪汪汪地哀求他选择自己。 优雅知性的女生朝他大胆示爱。 端庄清冷的女生在月下只为他一人起舞。 热情洋溢的女生在看向他时满目皆是倾慕与爱恋。 对于这一切,自幼在清宁寺长大的李道然摸了摸稍有些刺挠的脑袋,很是费解:“我和尚啊,她们怎么都往我怀里钻?”
都市 连载 23万字
明日方舟:帝国覆雪

明日方舟:帝国覆雪

覆雪压云川
【个人首作,因为个人观看粥剧情的意难平,尝试着去写属于自己的幻想。属于看一步走一步那样,可能会逻辑崩坏等等。】 【内容大抵是明日方舟的魔改主线,角色可能与原设定分离,但绝对不会严重崩坏(大概?】 【人物设定是(重生成为泰拉老乌萨斯正鹰旗)带记忆重生那种,emmm…】 这片大地的苦难从未改变,与其委曲求全沉溺于所谓贵族的糖衣,追求不切实际的安稳,不如在糜烂的生活中脱离,在奋斗中拉起理想者的手,以手
都市 连载 57万字
陈年烈狗/陈年烈苟

陈年烈狗/陈年烈苟

不问三九
旧版文案: 陶淮南是个瞎子,迟骋是他捡的烈狗。 陶淮南小时候养过一条狗,死了。 他摸着老狗已经凉了的身体,有些孤独地呢喃,我怎么办呀。 迟骋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蹲着的膝盖上,跟他说,我是你的狗。 瞎子和丑狗慢慢
都市 完结 52万字
我抢了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

我抢了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

二手光阴
看过哆啦a梦吗?知道它那个万能口袋吗?当某一天,你也有一个时,是不是会觉得瞬间牛逼?没错,我有一个万能口袋,我可以纵横天下,装逼到死。别问我为何这么嚣张,因为我牛叉啊!... 《我抢了哆啦a梦的万能口袋》
都市 连载 77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