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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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且不去说外面惊魂未定的普通人即将受到的认知偏差，和在认知偏差后的崩溃，到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瞿宴忽略掉活人，看向那具活尸。

被注视的母亲耷拉着的脑袋动了动，似乎很不解刚才还在指导她的呱噪同伴怎么一下都不见了，然后她微微转身，惨白的眼白上翻，看向瞿宴。

在她的衣领中，一根红绳缓缓露了出来。

“浓郁的阴气，似乎是从你身上冒出来，你戴了什么东西？”

瞿宴内视木牍，居然很轻易的勾出一道金丝，指向歪脖子母亲胸前挂着的吊坠。

随着瞿宴驱动靠近，金丝先一步已经碰触到了那根红绳，将藏在衣领下的吊坠缓慢勾了出来。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玉，略带透明而温润的质地，除了特别红艳了些，简简单单没什么特殊。

但随着金丝碰触到红玉，一道耀眼的血红光芒刹那间布满整个空间。全部灵识都看向红玉的瞿宴措不及防下被整个镇住了心神。

血红光芒充斥着令人疯狂的血腥、恶念。瞿宴张大了眼睛，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就像是被浓稠腥臭的血液包裹，令人胆颤，但其中裹挟着的恶念却传递给瞿宴香甜愉悦的感受，邀请他畅游这个残暴腥臭的世界。

“轰！”无数的恶念裹挟着他坠入无边血海，恶念化为汹涌的血水拍击他，试图淹没他。贪婪的欲念又幻化出无数双手紧紧包裹住他，压制他的神智，随即是无边无际的痛苦，剥去他的皮肤，撕扯着他的经脉，碾碎他的骨骼，焚烧他的内脏……

瞿宴竭力控制自己，他已经忘了求救，忘了逃避，唯一能做的仅是保持灵台那一点清醒。无论多痛苦，他都没屈服，因为一旦沉沦，他将成为世间最恶的鬼，有理智而无道德，终生追求血腥暴力，直到死亡。

识海里的木牍在这一刻给予了他最强大的底气十来根金色丝线自他后背伸出，将包裹他周身的血腥与恶意挥散，还有数根金丝在他识海中翻腾，将浸入他识海的恶念搅碎，同时给予他最强有力的后盾——一根特别粗特别亮的金丝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一鞭子把他的神智给抽醒了！

抱着眩晕的脑袋，瞿宴松了一口气，刚刚真是危险，他差一点点就迷失自我了，比之前木牍寄居识海时还要危险，那真的是会死亡，灵魂消散的。

缓过神来，瞿宴看到自己现在所站立的空间，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空间中到处都是白色魂灵，但他们都被一根血色丝线侵入头顶灵台，吊在半空中，无数的魂灵充斥着这片血色空间。在他们底下，翻涌的血海中同样有白色幽影漂浮着，不同的是吊在半空中的魂灵没有麻木，反而个个都在挣扎反抗，之前看不清的面貌现在也个个清晰可见，只是每一个魂灵的表情都透露出极致的痛苦。这些魂灵的面容大部分都是少年模样，本该清澈稚嫩的双眼，如今只有无穷的痛楚，他们绝望嘶喊，盯着底下的血海恐惧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痛苦哀嚎，挣扎着让自己能维系的时间更久一些。

反观血海中那些，大部分变得跟外界看到的魂灵差不多，麻木，失去表情，有些甚至已经退化到没了四肢，仅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和外界几乎一致。

所有血线一端连着半空中的魂灵，一半向上延伸，在无尽高处，能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点，那应该就是红玉了。

自己是被拉到了它的内部空间了吗？

那这些还在挣扎的少年人呢？百年前被诓骗过来的人祭吗？他们居然被囚禁在红玉里受尽折磨，将近百年的时间，他们的灵魂囚禁在这处空间里，生不生死不死永无止境地被红玉奴役，摧残。

红玉应该是通过折磨他们的灵魂维系自身，为什么要选小孩，少年人？是因为只有这样的灵魂更纯洁，能坚持的时间更久？

一眼望去，全部都是少年模样的灵魂还在漂浮挣扎。

依靠着木牍的保护，张扬着四处游走的金丝将瞿宴托在了半空中，同时也隔绝着无处不在的恶念。

第一次浮空，瞿宴还有些小慌张，感受着自己脱离地心引力，他感觉自己连站都好像都不好了，似乎有向后倒下的倾向。

还好散于体外的金丝都由他操控，一共十二根金丝有八根被他当成蜘蛛的八条腿拱卫在身下，总算是有了点心理安慰。

再次环顾四周，瞿宴扬起一根金丝，顺着思维探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少年。

这少年看似理智尚存，眼中的痛苦分明，但当瞿宴靠近他，并用金丝碰触他时，少年没有任何的反应。

就像一个陷入自己世界的疯子，对于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他的痛苦明明白白，无人能救。

瞿宴不死心，他第一次拥有那么多的金丝能量，就像一直啃树皮永远吃不饱的人突然得到一桌山珍海味，哪管会不会把自己撑死，先吃了再说。

一根金丝小心翼翼被瞿宴引导着探向少年魂灵，在几次碰触无果后，他干脆直接把少年魂灵头顶的血色丝线扯断。

血色丝线在半空中断裂，但不一会，少年头顶上居然又长出了一根血色丝线，与半空中断裂的血丝相互缠绕，又连接在了一起。而少年的眼中脸上，痛苦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瞿宴不信邪，金丝再次挥出斩断血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丝探入少年头顶。

随即，一股微弱的能量自少年魂灵中传递了过来，被木牍吸收。作为中间商的瞿宴，除了感觉到那股精纯的能量外，还连带有一股无穷无尽的、被撕裂灵魂的痛楚顺着金丝一并传递了过来。

要知道瞿宴还只是间接受到影响同化了那种痛，他本人并没有受到伤害，这种痛便已经使他不堪承受。这少年魂灵坚持了百年，每时每刻都在经历这种灵魂撕裂的痛苦！那是何等残忍的酷刑，无法逃避，没有尽头的折磨。

血海沉浮中那些失去面容、四肢，模糊化的魂灵是否就是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最后没了压榨的空间而被红玉舍弃。

虽然能量确实精纯，不比他平时修炼出的能量差，但他还是阻止了木牍吸收，不光是因为自己并不想无端承受这样的痛，也是因为这个少年，他痛了整整百年，受了无穷尽的折磨，不该被继续压榨。

无论如何，这样的能量，他瞿宴不屑吸收。

控制着金丝脱离少年魂灵头顶，任由这少年魂灵飘荡在半空，痛苦的表情渐渐平息，但他也没有苏醒，清晰可见的稚嫩脸颊好像陷入了最深沉最宁静的梦境中，不想醒过来，拒绝接受痛苦的现实。

木牍被宿主强制停止倒也没癫，它安静矗立在识海中，似乎同样对这样的能量不屑一顾。

也还好，血丝不再自头顶长出，那根垂下来断裂的血丝没了凭依，逐渐化为液体，自半空中滴落，汇聚如海。

却原来血海是这样形成的，若没有瞿宴干涉，一滴血便是一具魂灵也就是一条人命，那得是多少条人命才能汇聚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