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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刘允文心事重重,吩咐下人沏了壶茶,自己待在书房里呆。下人体贴的往书房里送了两盆冰,书房里清爽起来,刘允文心里却清爽不起来。

在高府听到的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脑袋里蹦跶,搅得刘允文心乱如麻,刘允文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多关注这些以前不曾关注的事。

毕竟现在,自己的女儿是皇后,五个月的身孕,听说太后请了神医李如儒把过脉,是麟儿。

那就是未来的皇帝。自己的外孙,是未来的皇帝,刘允文越想越是清醒过来,是啊,这大夏,也是我外孙的大夏。

刘夫人刚参加一众达官贵人家眷的小聚,回来时眉眼含笑,春风得意。

嫁入刘允文家中二十多年,日子过得清苦且无趣,如今却每日宴请不断,分身乏术,应接不暇。

:“听下人说你一回来就躲进书房里,你今日不是去了高尚书府上吃酒?怎么郁郁不乐?谁惹你了?”刘夫人见茶杯空了,又给刘允文续上一杯。

刘允文有些沉闷:“夫人,你说,我们对秀儿的关心是不是不够?她现在怀着咱们的亲外孙呢,咱们这做爹娘的,是不是不够关照她啊。”

刘夫人探手在刘允文额上一抹:“也不烫啊,说什么胡话呢,秀儿是皇后,宫里有太后,有皇上,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要你这个老东西关照什么?你除了读书写字,话都说不利索。”

:“夫人,坐,坐,你听我说。”刘允文拉住刘夫人坐在椅子上,将今天在高府的见闻细细说了一遍。

刘夫人脑子灵活,一下就跳了起来:“高大人故意挑拨吗?他们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林允文,别忘了,当时选皇后的时候,可是没人帮秀儿说话的,骁勇侯回来,和陛下见了面,陛下才下旨选了秀儿,这恩重如山,你,你居然忘了?”

:“哎呀呀,夫人,你先听我说。”刘允文又将刘夫人按在座位上:“夫人,高尚书这些人都是精明之人,他们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挑拨离间?有些话,是这些大臣们不好说,他们就是故意想借我的嘴,说给秀儿听,让秀儿说给陛下听。”

:“说是挑拨,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一次,他们说的有道理。”林允文神情很是纠结,林允文只是迂腐,并不是愚蠢,当他真正站在皇家的角度来看待骁勇侯孙燚,却觉,陛下除了能依赖骁勇候自己的忠诚之外,对他,对他手中重兵,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约束和制衡。

作为皇帝,这是很危险的事。任何人都能讲义气,皇家不能。

时间会变,比时间变化更快的,永远是人。昨日的忠诚,未必就是明日的忠诚。

林夫人听林允文这么一番分析,背上凉飕飕的出了一身冷汗,却又迟疑道:“可是,如你所说,骁勇候拥兵自重,陛下又对骁勇候没有一点制衡手段,那~~~~那~~~~~”

:“那什么那,这些朝堂里的斗争,我们插不上手,不过这些话,你得空私下和秀儿说一声,怎么着让秀儿心里有点数才好。毕竟,毕竟她现在可是怀着陛下的血肉。”

林允文自以为自己想的通透,却没有想到,高山枝等人就是等着他这样慌乱的反应,以他迟钝的政治觉悟,他看事情,只能停留在最浅显的表层,那些真正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家伙们,哪一个做事,不是走一步,看十步,步步为营,厚积薄。

曲先生从窗户翻入黄如辉书房,没有惊动黄府内的任何一个人,黄如辉也只是淡淡的装出一点惊吓之意:“曲七,你这岁数,老胳膊老腿的,要是被我护院的抓到,你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两人之前的交情还算一般,不过自从黄如辉把黄安闲送到孙燚手下,就像是纳了一个投名状,虽然几乎没有来往,但彼此间那关系反而亲近了一些。

没人明白黄如辉此举到底是为什么,可是曲先生很明白,黄如辉并不相信孙燚的忠诚,但是他很清楚,若是孙燚真起了异心,此时的大夏朝无人能挡。他是给黄安闲谋一条生路。

八月底的金陵,即使入夜,还是有些白日的燥热。

曲先生坐下,这一把岁数走高窜低,确实出了一身汗,抓起黄如辉的折扇用力的扇了几下,不满道:“人家有点条件的,家里都有冰块降温,你这故作廉明吗?”

黄如辉放下手里的笔:“说事,你总不是来我屋里纳凉的。”

:“有几成真?需要做些预案吗?我负责民间,你负责朝廷,如何?”

黄如辉走到水盆边拿起布巾擦了把脸:“我儿不会骗我,高邦玮跟着张陆离那么多年,更不会骗他,没有十成把握,他们怎么会这么着急上文?”

:“你难道不懂他们着急上文的原因吗?就是为了提前预热一下,免得捷报传来,引起更大轰动,再说了事到如今,做什么预案能挡住天下悠悠之口?”

曲先生泄了口气,身子松垮的坐在椅子上:“妈的,老子只是想让他在北边多待上几年,避避风头,他倒好,直接给老子干了个底朝天。”

:“你曲七怕什么?现在大夏朝,还有谁能对他造成威胁?”

曲先生扇子紧摇了几下,脸上皱纹都笼在一团,愁云密布:“你不懂!那个家伙,是我见过最没有野心的家伙,手握重兵又无野心,这就是妥妥的砍头之相。”

黄如辉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曲先生这句话,曲先生说的很对,拥兵自重,再加上一个威望日隆,这就相当于额头上刻着“造反”两个字,由不得别人不得不防备。稍有不慎,就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不如让他交出兵权,以现在陛下对他的信任,想必还是能做一个太平侯吧?”

:“哈,他仇敌满天下,交出兵权,他死的更快。”曲先冷笑起来:“黄大人,你这主意出的可真馊,你这屁股还是坐在陛下这边啊。”

黄如辉轻轻一拍书桌:“我是太傅,我不坐在陛下这里,还坐在你们那里?你一口一个没有野心,又不肯放下兵权,这矛盾的话,你能说的这么振振有词?”

:“诶,你这个百官之,有什么办法?”曲先生态度居然很诚恳。

黄如辉缓缓摇头:“事太大,压不住。陛下有了子嗣,这心思,也会有所变化。这道理,你肯定懂。张陆离当年还可以躲在北疆不回来,那是因为强敌环伺,嘿,你家这个可好,上来没两年,哐哐一顿造,把自己的退路都堵上了。”

曲先生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陷入沉默。黄如辉说的话,和张陆离大帅意思差不多,两难。

入夜,蝉鸣声稀疏下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呱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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