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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烛光照着他紧蹙的眉心,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翕动着。
连日来他整夜整夜地梦魇,好似在每个梦里都过完了沉沉的一生。可每每当他大汗淋漓地惊醒,却总是只能依稀记起梦境中的零星片段。但是,一张明媚的笑脸却在他的脑海里愈清晰。
宜喜宜嗔、芙蓉泣露。
在外间伺候的引泉听见里面的动静就知道世子爷这是又梦魇了,他赶忙起身吩咐锄药去书房寻了听风要方子,差遣焙茗快些去厨下生火煎了安神的汤药送过来。
“世子爷?”引泉在门外试探着出声询问。
赵子孟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沉声道“无碍。”
想来是因为连日操劳的缘故,夜里才会时时惊梦。前几天北地的消息传入京中,辽兵犯境、杨羬战死,朝野上下一片震动。
他日日披星戴月从宫里回来,夜间却总也辗转不得眠。
只是那些梦境,究竟是过去还是将来……
赵子孟披衣下床,欲往地牢去。
“世子爷,”引泉端了焙茗刚刚熬煮好的安神汤进来,“世子爷,先喝一碗汤药定定神吧。”
赵子孟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用凉水濯了面,便大步往外走去。
此时天光未亮,地牢的入口由一队暗卫牢牢把持。自从前几日那些依稀的梦境后,他就下令夺了赵令平调遣赵府暗卫的权力。可笑他昏聩庸碌的父亲还为此过来训诫,何其蠢钝。
“主子。”近日来地牢的守卫工作由暗卫头领辛丑直接负责,他看见赵子孟前来立马恭敬行礼,转身亲自将沉重的大门开启。
里头光线暗沉,幽深得好像看不到尽头。
赵子孟缓步走过长长的甬道,在最偏僻处的一间狭小囚房前站定。地牢里满是陈腐与潮湿的污浊之气,只见囚室里的人长凌乱、满面污垢。那人的手脚俱被缚住,肚子却高高地隆起,竟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
听到声音那妇人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惊恐的脸,正是赵令平的贵妾白姨娘。
“我说过没有人能救你,”赵子孟声音冰冷,“愿意说了吗?”
此时,旁边负责审讯的辛卯闻言开口道“回禀主子爷,这妇人已经招了。她说她一年多以前趁机接近小少爷,然后偷偷给他喂了药。那药还余下几粒,就藏在她娘家的闺房里。属下方才已经命辛午连夜潜去取过来了,现在扁鹤正在验方子。”
“她可有说是受何人指使?”赵子孟淡淡问道。
辛卯道“这妇人只说她是因为嫉妒已故的白夫人,所以才对小少爷下了毒手,并没有招认主谋。”
白姨娘此时仿佛又有了神智,连声道“世子爷,没有主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是我嫉妒馥姐姐,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赵子孟嗤笑出声“倒是忠心。”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又何须同后宅妇人掰扯什么鬼蜮伎俩?这小白氏招与不招有何区别?就如同她怀胎五月凭空消失在后院,可有一个人敢上门询问的?
人证物证、心服口服,那是君子所为。既然心中已有计较,他自是不必与赵令平多做纠缠。只夺了他手中势力,褫了他那身官袍便是。
“扁鹤研究出解药后送去安哥儿处。”赵子孟留下这句话后就径自离去了。
回到松风院时,已是晨光微熹。
引泉又一次端着瓷盆进去,后边锄药捧了几件常服跟着。赵子孟每每从阴森腐臭的地牢里出来都是要另换衣服的,如往常一样,引泉在外边轻声询问“世子爷,可要换一身常服?”
“进来。”赵子孟的声音中微微带了些喑哑。
他侧坐在桌前以手抚额,眼睛半阖着,似是在思索或者回想着什么。梦境里安哥儿的事情及时地解决了,可是他却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被他遗忘了。可究竟是什么?
眼前仿佛又是那张似喜还嗔的笑脸。
潘昭昭。
赵子孟再一次用冷水濯了面,伸手去拿衣服就要换。锄药捧着的都是他平日里最常穿的,玄色、苍色、鸦青、黑灰。
可不知为何,他的耳边恍惚听见一个女子的嬉笑娇嗔“又是玄色呀……要我说,你还是穿青白色暗纹的衣裳最好看。像是雪花落在了松枝上,怀里似乎有一股冷冷的香气呢……”
鬼使神差,他听见自己开口说“锄药,你去寻一件青白色暗纹的袍子来。”
他的声音是惯常的平静,可落在两个小厮耳朵里却不啻于平地惊雷。世子爷以往何曾注意过他的衣着?青白色暗纹的袍子却不知到底有是没有。
“还不快去。”赵子孟淡淡地开口催促。
他仿佛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一颗小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可待他想要伸手去揽,却是空落落的一片。虽然记不清完整的梦境,但是他却笃定那人将会是自己的妻子。从此鹣鲽情深、白头到老。
一会儿他就要去大长公主府邸议事,今日应当是她当值。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