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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9月5日星期四,达格利什正要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开车去布莱姆希尔警察学院,开始进行高级警司系列讲座的教授,就是在这个时候,电话从大臣私人办公室打了过来。博洛尼的私人秘书用他们那种人的说话方式传达了信息。如果达格利什总警司能够抽出一点时间来见他,保罗男爵将不胜感激。保罗男爵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会离开办公室,在议会大厦面见一群选民。

达格利什喜欢博洛尼,但是这次的约见时间上不方便。他只需午餐结束之后抵达布莱姆希尔警察学院即可,原本计划在这段时间里开车去北汉普郡,参观舍伯恩圣约翰和温奇菲尔德镇的教堂,并在斯特拉特菲尔德·萨伊附近的小饭馆吃午饭,之后他会按时来到布莱姆希尔,在两点三十分开始授课之前与校长进行常规的寒暄。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一定的年纪,不再像年轻时那么热切地盼望休闲娱乐,而一旦自己的计划被打乱就会愤愤不平。在C1成立新小组的初步准备工作一如既往地非常耗时、令人疲惫并且略显严格,他的思绪却已经飘忽其外,在独自沉思的雪花石膏像、16世纪的彩绘玻璃和温奇菲尔德令人叹为观止的装饰上寻求安慰了。但是看起来,保罗·博洛尼对他们的碰面并没有太长的时间要求,他的计划仍然有可能实现。他把小行李箱留在了办公室,为了抵御秋日早晨的大风而穿上了自己的花呢大衣,并穿过圣詹姆斯公园地铁站来到政府大楼。

推动旋转门走进大楼的时候,他又想到相比之下自己明显更喜欢白厅老楼那种哥特式的豪华壮丽。他意识到,在这幢楼里工作一定很让人恼怒,并且很不方便。毕竟那幢楼建成的年代房间还都是用煤炭取暖,并且由大批用人照看。那个时候,二十几份由政府内一个厉害的怪人小心翼翼组织好语言的手写样稿就足以控制局面,而现在遇上同样的事件需要三个部门和几个副部长来解决。这幢新的大楼在同类建筑里毫无疑问非常拔尖,但如果是为了表达带有人性的权威,他不确定建筑师是否实现了这一点。它看起来更适用于一家跨国公司,而不是政府的一个重要部门。他格外怀念那些让白厅的楼梯更为高贵、威严的巨幅油画,并且总觉得很有趣,那些才能各异的艺术家竟能够应对挑战,通过利用华丽长袍的视觉效果以及给模特肥硕的脸上添上一种对皇家威权坚决拥护的表情,将他们那稀松平常,甚至个别时候不讨人喜欢的长相变得非常尊贵威严。至少他们已经搬走了那张王室公主的照片,直到最近,它都还装饰在门廊上。那照片看起来更适合放在伦敦西区的一家发廊里。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认出了他并微笑示意,但还是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证件,并且要求他等待一位陪同的信使,尽管他已经在这幢楼里参加了很多次会议,足以熟悉这些代表权力的回廊。还在职的年长男性信使已经很少了,有好几年政府还招募了一些女员工。她们在引路的时候带有一种愉悦的、母性的自如,仿佛是为了说服访客这里也许看起来像一座监狱,但是实际上就像疗养院一样温和、仁慈,她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自己好。

他终于被领进了外间办公室。议会还处于夏天的休会期,房间里出奇安静。一台打字机被覆盖了起来,只有一个办事员正在校勘文件,完全没有大臣私人办公室通常所具有的那种紧迫感。早几个礼拜,应该就会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他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个需要大臣管理好自己的部门、履行自己在议会中的职责并在周末聆听自己选区选民们的不满的体系被设计出来,以确保重大的决定都是由那些累到筋疲力尽的男男女女做出来的。这很明显确保了这些大臣都相当地依赖他们的固定员工。强硬的大臣们还能自己做出决定,但是那些软弱一些的就退化成了牵线木偶。倒不是说这就一定会让他们产生忧虑,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非常擅长在他们的木偶面前掩饰好对牵线最轻微的拉扯。但是达格利什不需要私下里了解政府里的八卦就能知道保罗·博洛尼绝对不是这种无力的从属。

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伸出手,就好像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静止时,他的面部表情严肃,甚至有一点点的忧郁,但是当他笑起来,就会好看很多。他现在就笑了起来。他说:“我很抱歉临时把你喊过来,但是我很高兴我们成功联系上了你。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也许有一天会变得重要。”

达格利什每次看到他,都无一例外地想到挂在国家肖像美术馆里的他的祖先,雨果·博洛尼男爵的画像。雨果男爵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除了他对国王那种热烈但又没什么用的忠诚。他唯一被记录下来的重要行动就是委托凡·戴克为他画肖像。这至少保证了他在画像上获得了另一种永生。汉普郡的庄园宅邸很久之前就从博洛尼家族手中转出去了,家族财富也一再缩水,然而在一圈嵌有精美蕾丝的翻领之上,雨果男爵修长、忧郁的面庞依旧傲然,高高在上地瞪着路过的人群,依旧是17世纪绝对的保皇派绅士。这一代男爵与他相似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有着同样骨骼突出的脸颊,高耸的颧骨下方逐渐变尖,形成了一个锥形的下巴;两眼之间间距很宽,左眼皮微微向下耷拉;他们有着同样手指修长的苍白双手;目光坚定,但眼神中都有些许的嘲讽。

达格利什看到他的桌面几乎都被清空了。对于一个工作繁重并仍想保持理智的人而言,这是必要的策略。你一次只处理一件事,付与全部精力,做出决定,然后放到一边。在这个时刻,他却试图说明此时需要集中精力应对的这件事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只是在一张四折的白纸上有一段简短的文字。他把那张纸递过来,达格利什念了出来:“东北赫特福德郡的议会议员,尽管有法西斯主义的倾向,但在涉及女性权利的问题上还算是个出名的自由派。但也许女性们应该注意到,接近这位看起来优雅的男爵可能会带来致命后果。他的第一任妻子死于车祸,当时是他开车;看护他的母亲并在他家留住的特蕾莎·诺兰在一次流产之后自杀身亡,只有他知道尸体在哪里;在他妻子于泰晤士河边举办的生日宴会上,发现了他的家佣黛安娜·特拉弗斯赤裸的尸体,当然,他出席了这次宴会。这种事发生一次是个人不幸,发生两次算是倒霉,发生三次看起来就像是他疏忽大意了。”

达格利什说:“这是用电子高尔夫球机打出来的,这种机器不容易分辨。这张纸来自一盒销量有数千包的商用普通白纸,这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你能想到有谁可能会写这样的东西吗?”

“想不到。一个人会渐渐习惯那些辱骂或者低俗的普通信件。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达格利什说:“但是这个接近于谋杀指控了。如果寄信人能够被追踪到,我猜你的律师会建议提起诉讼。”

“可以提起诉讼,是的,我想也是。”

达格利什认为不管是谁编写了这些文字,他一定不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标点符号的使用很注意,整个文体带有一定的韵律节奏。他,或者是她在组织事件顺序的时候花了不少工夫,并且尽可能多地填充了相关的信息。这明显比一般那些没有署名就投入大臣邮箱的辱骂与胡说八道要更有水平,也因此变得更为危险。

他把信递了回去,说:“当然了,这并不是最初的版本。这是被复印过了的。大臣阁下,您是唯一收到此信的人吗,还是说,您也不知道都有谁收到?”

“他也把信寄到了媒体,至少是寄给了一家报社,《帕特诺斯特评论报》。就登在了今天的报纸上,我也是刚刚才看到。”

他打开桌子抽屉,抽出了一份报纸,并递给了达格利什。第八页折了角,做出标记。达格利什的目光开始浏览此页。这份报纸正在对政府的初级官员进行一系列的报道,今天就轮到了博洛尼。文章的第一部分无伤大雅,就是事实陈列,几乎没有原创的内容。它回顾了博洛尼此前作为一名专业律师的职业生涯,他第一次试图进入议院的失败尝试,他在1979年选举中的成功、一举跃升为助理大臣的高升,并提到他有可能加入首相的团队。文章提到他和母亲厄休拉·博洛尼夫人以及第二任妻子一起,住在现存为数不多的由约翰·索恩爵士设计的房子里,他的第一次婚姻有一个孩子,24岁的莎拉·博洛尼。她是活跃的左翼分子,普遍认为她和父亲关系疏远。文章对于他第二次的婚姻充满了恶意。他的长兄,爵士雨果·博洛尼少校,在北爱尔兰阵亡,保罗·博洛尼在自己的妻子因车祸去世仅五个月时娶了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也许痛失爱人的未婚妻和丧妻的丈夫在彼此那里互相寻求抚慰是恰当的,但是任何见过芭芭拉·博洛尼的美貌的人都有理由认为他们的结合绝不仅仅是为了履行一个兄弟的职责。”文章继续对他的政治生涯进行有见地但毫不留情的预测。当然这一部分就仅仅是议院里的一些八卦了。

文章的最后一段才真正让人刺痛,这一段的出处非常明显。“众所周知,他喜欢女人,而大部分女人也都觉得他很迷人。但是离他最近的女人总是格外不幸。他的第一任妻子死于车祸,当时他在开车。一位照看他母亲厄休拉·博洛尼夫人的年轻护士特蕾莎·诺兰,在一次流产之后自杀身亡,正是博洛尼发现的尸体。四个礼拜前,为他工作的一位年轻女孩,黛安娜·特拉弗斯在他妻子的生日宴会之后被发现溺水身亡,而他本人当然也出席了这次宴会。对于一个政客而言,霉运和口臭一样致命。这种霉运甚至可能蔓延到他的政治生涯。比起对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怀疑,这种不幸散发出来的酸腐气息对那种‘他会成为下一届保守党首相候选人’的预言嘲讽更大。”

博洛尼说:“议院里没有订《帕特诺斯特评论报》。也许他们应该订。从这篇文章来看,我们也许错过了很多趣闻,说是教诲也不为过。我偶尔在俱乐部看看这份报纸,但主要是看文学评论。你对这份报纸的了解有多少?”

达格利什想,他本来可以直接问议院直属的公关人员。很明显他没有选择那么做,这很有意思。他说:“我认识康拉德·阿克罗伊德有些年头了。他持有《帕特诺斯特评论报》并担任主编。在此之前报纸归他的父亲和祖父所有。在那些日子里,报纸都是在城里的帕特诺斯特地区印刷的。阿克罗伊德并没有从报纸中赚到钱。他的父亲给他留下的那些更为传统的投资足够让他过得很好,但我猜两者之间差不多盈亏相抵了。他偶尔喜欢登一些八卦新闻,但是这份报纸并不是《侦探》杂志的翻版。一方面,阿克罗伊德没那个胆量。我印象里这份报纸有史以来还从未冒着被起诉的风险发表过什么文章。当然,这样就使得这份报纸除了文学和戏剧评论的部分都不如《侦探》那么无畏,也没有那么强的娱乐性。文学和戏剧评论倒是有一种让人愉悦的邪恶感。”他回想起来,也只有《帕特诺斯特评论报》才会把重新上演的普利斯特里所著的《探长来访》描述为一个非常烦人的女孩如何给一个受尊重的家庭带来一大堆麻烦的戏剧。他补充道:“就他们而言,这些事实一定都是准确的。他们一定都核实过了。但是这对于《帕特诺斯特评论报》而言还是出乎意料的恶毒。”

博洛尼说:“哦,是的,这些事实是准确的。”他平静地说,几乎还带了点伤感,并没有进行解释,明显也不想做出解释。

达格利什想问:“哪些事实?是说这篇报道里的事实还是在本来那封信里的事实?”但是他决定还是不问了。这还不算是警方接手的一起案件,更不是他的案子。至少现在,主动权在博洛尼手里。他说:“我还记得对特蕾莎·诺兰之死的调查。黛安娜·特拉弗斯溺水身亡对我来说是新消息。”

博洛尼说:“这件事并没有登上全国性的报纸。只是在本地报纸上有一两行对这起调查的报道。也没有提及我的妻子。黛安娜·特拉弗斯并没有参与她的生日宴会,但是她们确实在同一家餐馆用餐。就是在科克汉村旁泰晤士河上的黑天鹅餐厅。官方似乎是采用了保险公司的口号:为什么要在一次危机中再去制造戏剧化的场面?”

所以当时是把事情掩盖下来了,反正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而且博洛尼知晓此事。一个给政府大臣工作的女孩溺水身亡,又是和大臣夫人在同一家餐馆用餐之后死掉的,不管大臣本人是否在场,全国性的报纸上对这件事至少也该有简短的一段话的报道。达格利什问道:“您想让我做什么呢,大臣阁下?”

博洛尼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我也不确定。我想也许就是让你留意一下吧。我不想让你以个人身份来接手这件事,那样很明显太荒谬了。但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展成为公开的丑闻,我想最终总有人要对此进行处理。在现阶段,我想让你对此事有个大概的概念。”

但这正是他没有做到的。如果是其他任何人,达格利什就会颇为粗暴地指出这一点来。他在博洛尼面前却没有要这么做的想法,这一点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他想,这两次的调查都有报告,我可以从官方的消息来源获取大部分的事实。剩下的部分,如果真的成为公开的指控,博洛尼也只能和盘托出。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是仅仅需要他个人处理还是提议新成立的小分队一起行动,就要看这次的丑闻闹得有多大,嫌疑有多么真切,并且到底是什么样的指控。他在想博洛尼究竟想让他做些什么,到底是想让他找出潜藏的敲诈犯,还是对他进行两次谋杀的调查?但是看起来最终很有可能会暴露出某种丑闻。如果这封信已经被送到了《帕特诺斯特评论报》,几乎可以肯定它也被寄到了其他的报社或者杂志,有可能还寄给了全国性的报纸刊物。他们目前也许选择不采取行动,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已经把这封信丢进了垃圾桶。他们很可能先搁置不用,去和律师核对一些情况。现在,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和康拉德·阿克罗伊德谈谈也无伤大雅,阿克罗伊德是伦敦最厉害的八卦主之一。通常在他妻子优雅舒适的会客室坐上半个小时,远远比花数小时埋头翻阅官方文件有效也有意思得多。

博洛尼说:“我将在议会大楼和一群选民会面。他们想有人能领着他们四处参观一下。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走。”这个请求其实又是个命令。

但是他们离开大楼以后,他没有作任何解释就向左走下了台阶,来到了鸟笼道。如此一来他们就要沿着圣詹姆斯公园的外缘走最远的路去到议会大厦。达格利什暗想,是不是他的这位同伴想私下里跟他吐露一些什么,在办公室之外可能更容易说出来。这座迷人的公园占地20英亩,小径交错,通畅得让人觉得可能是在设计时有意为之,这样就能从一个权力中心方便地通向另一个,这些特点构成了公园特有的美丽。他想,这里一定比伦敦其他各处听到的秘密都要多。

但如果这是博洛尼的原意,那么他注定要受挫了。他们才刚刚走到鸟笼道上,就听到了一声欢快的招呼声,杰洛米·梅普尔顿追上了他们,面色红润,满脸是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是南伦敦选区的一位议员,这个议席他坐得很稳,几乎从未离开过,好像哪怕缺席一个礼拜都会让自己岌岌可危似的。在议院待了二十年,他对这份工作超乎寻常的热情依然没有削减半分,他对于自己竟然会被选中依然十分惊讶。他非常健谈,爱好交际,对有些事情不太敏感。好像是有一种磁性,会让他加入任何比自己所在的团体更庞大、更重要的集体。他最主要的兴趣所在是法律与秩序,这也是那些躲在防盗门和带花纹的防盗窗后富裕的中产阶级选民的关注焦点。针对被他俘获的听众,他对话题进行调整之后,便迅速开始聊起新任命的委员会,在博洛尼和达格利什之间来回跃动,就像颠簸在水面上的一艘小船。

“这个委员会,‘自由社会的守卫:未来十年’,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还是‘在自由社会中守卫:未来十年’?你们的第一届会议不就是用来决定到底要不要加上这个介词的吗?太典型的作风了。你们除了关注技术资源之外,也在考虑警察制度吧,不是吗?这难道不是在苛求吗?这样会让委员会大而无用,不是吗?难道最初的想法不是考虑在维持治安过程中科学与技术的应用吗?看起来委员会似乎扩大了自己的职权范围。”

达格利什说:“困难点在于技术资源和维持治安是没有办法很容易就分开的,特别是真正涉及实际的警察工作的时候。”

“哦,我知道,我懂的。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亲爱的总警司大人。就以这个对高速路上的机动车往来进行监控的提议为例吧。你当然可以这么做。问题是,你应该这么做吗?监管方面也是一个道理。你能脱离开实际应用时的政策和伦理道德,单纯只评价先进的科学方法吗?这才是问题所在,亲爱的总警司大人。你知道的,我们都心知肚明。讲到这一点,我们现在还能接受那种公认的原则,认为资源的分配都要由警察局长来决定吗?”

博洛尼说:“当然了,你该不会是要说些妄言吧,难道你要说我们应该部署国家部队?”他说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兴致,眼睛仍旧望向前方。似乎在想:既然我们招来了这个无聊鬼,那就干脆甩给他一个可以预知的话题,听他扯一些预料之中的观点。

“不是,但是提前准备部署总比亡羊补牢要好。根据法律,大人,而非根据事实。好吧,有那么多事情,已经让你有的忙了,总警司大人,考虑到工作组的组成人员,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他恋恋不舍地说。达格利什怀疑他也曾希望成为其中一员。他听到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想这就是这份工作对你这种人的吸引力所在吧。”

达格利什想,究竟是哪种人呢?是不再写诗的诗人,还是用技巧替代承诺的恋人,还是对警察工作幻想破灭的警察?他怀疑梅普尔顿是否真想说一些冒犯性的话,毕竟这个男人对语言和他对人的态度一样不敏感。

他说:“除了知道这份工作并不无聊,并且给了我一份私人空间,我从来都不确定它哪里吸引人了。”

博洛尼突然开口,语气中含有一丝苦涩:“这份工作与大部分工作相比都不那么虚伪。一个政客需要听别人胡扯,自己胡扯,并且容忍胡扯。我们最多就是希望自己不会真的相信这些胡扯。”与其说是这句话,倒不如说是他说话的口气让梅普尔顿担忧。随后,他决定把它当成个笑话,并咯咯笑了起来。他转向达格利什:“那么现在对你个人而言怎么样呢,总警司?当然,我是说除了工作组的工作以外。”

“在布莱姆希尔警察学院进行为期一个礼拜的高级警司系列讲座课程,然后回到这儿建立起新的小分队。”

“好吧,那应该够你忙的了。如果我在工作组实际开会的时候谋杀了西切斯特菲尔德的议员,会怎么样呢?”他为自己的胆大包天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希望你能抵御住这种诱惑,议员先生。”

“是的,我必须尝试控制自己。委员会太重要了,不能只代表部分警察高层的利益。既然讲到谋杀,顺便说一句,今天的《帕特诺斯特评论报》上,有一段关于你的非常奇怪的报道,博洛尼。我觉得并不完全是友好的言论。”

“是的,”博洛尼简明扼要地做了答复,“我看到了。”他加快了脚步,本来就已经气喘吁吁的梅普尔顿只能在继续对话和用尽全力跟上这两者之间择一为之。当他们走到财政部的时候,他明显觉得付出的努力与收获不成正比,于是便挥手告别,消失在国会街。如果博洛尼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进一步坦露一些秘密,时机已失。人行道上的信号灯已经变成绿色。任何看到国会街上出现绿灯的行人都不会犹豫的。博洛尼充满遗憾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说“看啊,连这信号灯都在协力阻挠我”,然后迅速地穿过了马路。达格利什看着他穿过大桥街,对敬礼致意的执勤警察点头示意,然后消失在了新宫殿场道。这次会面短暂又令人不满意。他有一种感觉,博洛尼遇到的麻烦要比恶毒的信件涉及更深,也更令人微妙地不安。他回到了苏格兰场,告诉自己如果博洛尼真的想吐露什么的话,他自己会找到恰当的时机的。

但是那个时机永远也没有出现。正是一个礼拜之后,在他驾车从布莱姆希尔警察学院返程的路上,他打开了广播,听到了博洛尼辞去大臣职务的新闻。细节没有披露太多,博洛尼唯一的解释是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该走向新的方向了。首相的回函刊登在了次日的《泰晤士报》上,一如既往地表示了感激,但简短精悍。了不得的英国大众本来就很难说出此届或任意一届内阁的三名人员,今年又忙于在近年来最湿润多雨的夏季寻找阳光,所以平静地接受了一位助理大臣的离任。那些还在伦敦逗留并忍受休会无聊季的议院八卦人士开心地等待丑闻曝光。达格利什和他们一起等待着。但是很明显,不会有丑闻出现。博洛尼的辞职依然神秘。

达格利什在布莱姆希尔警察学院的时候就申请调出针对特蕾莎·诺兰和黛安娜·特拉弗斯案件进行的调查报告。表面上看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特蕾莎·诺兰在因为精神原因进行了人工流产之后,给祖父母留了一封自杀遗书,他们已经确认是出自她的手笔,并且也不容置疑地表达出了她想要自杀的意愿。黛安娜·特拉弗斯则是在无度的吃喝之后,自己跃入泰晤士河中,显然是想向她在一条方头平底船上玩闹的伙伴游过去。达格利什有一种不安感,觉得这两个案子都没有报道里写得这么简单,但是这两起死亡事件中都没有明显的初步证据,无法证明谋杀的可能性。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再深究到什么程度,或者说,博洛尼辞职之后,他的追究是否还有意义。他决定现阶段暂时不采取任何举动,让博洛尼来率先迈出下一步。

只是现在,博洛尼,曾是别人死亡的预兆,自己却死掉了,也许是自杀,也许是被他人所害。那天在去往议院的路上,无论他想透露的是什么秘密,都将永远封存。但如果他真的是被谋杀的,那么这些秘密将通过他的尸体、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那些真实的、不牢靠的、犹豫迟疑的他人之言,通过他的家人、敌人或是朋友而最终揭晓。谋杀在毁灭一切之前,首先摧毁了一个人的隐私。在达格利什看来,这是命运充满嘲讽的扭转,让得到博洛尼信任的他从现在开始踏上无情侵犯博洛尼的秘密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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