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艺术家 (第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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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晓亦而言，她认为适合她的职业是什么呢？或更准确地说：她的理想是什么呢？

答案肯定不是做一辈子仓库管理员，但她现仓库管理员这份工作，有助于实现她的理想：成为一名画家！

入职国城公司后，相对于她的办公室，她更愿意一个人呆在仓库。在那里，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拿起画笔在画板上挥洒自己心中的梦。

看着自己一幅幅稚拙的画作，晓亦坚信只要不放弃，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自己的绘画天赋呈现给世人！

可成为艺术家的道路是曲折漫长的，形单影只的晓亦，必须得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因为她没有家人的支持。

晓亦的父亲，在她五岁时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母亲，在她大二时也因病撒手人寰。

她的这二位至亲相隔千里且年龄相差3o多岁，却因时代的巨浪，被卷在了一起。

晓亦的母亲，晓惠，生于 1961年，在那个家不需要也不能再添丁进口的寒冬腊月，她成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家的第八位成员，迎接她的是一张张愁云惨淡的脸。

晓亦的外公，大地主的儿子，贾宝玉一般的人物，既不善经营，也不善劳作，却很擅长风花雪月，解放前娶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娇妻，过了三十多年的好日子。之后，在时代的洪流中，开始遍尝人世的艰辛。

晓惠出生三年后，她的生母摆脱了苦难的枷锁，让灵魂自由了。

自此之后，她父亲的第二房老婆成了她法律上的另一位监护人。

这位从旧社会熬到新中国才转正的二夫人，今非昔比的家境应该不会让她有什么喜悦之情，而与她关系一向不睦的第一任夫人留下的三个孩子，对她来说，更是不需要的累赘！

本着能打走，就尽快地将她们嫁出去的原则，晓惠五岁时，她那位高挑、清瘦、漂亮、同父同母的大姐嫁给了邻村烈士家属土肥圆。那份在当时算得上很有面子、很拿得出手的彩礼，让她大姐因出嫁减轻家里的负担同时，还顺便为家里做出了重大贡献。

无论晓惠的大姐被自己父母卖给了土肥圆，还是为了全家的生计自愿做出的牺牲，但结局是悲剧的：她大姐以跳河身亡的方式终结了自己短暂婚姻，同时，也结束了自己昙花一现的生命。

又过了三年，上学之后的晓惠，展示出远同龄人的智商，但这并没有让她在家中的处境得到任何改善，她的继母对她仍旧冷若冰霜。

就在那时，晓亦的生父，饶宇文，美院教授、知名画家，被下放到晓亦生母所在的村镇劳动改造。

1972年，已经适应农村生活的饶宇文又重新拿起画笔，用一幅幅画纪录着他的生活。

毋庸置疑，画中的都是勤劳质朴的农民，但没有固定主角，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天真年纪却有一双忧郁眼睛的小女孩，晓惠。

而既得上学又得干农活的晓惠，不仅没有时间给这位画家做模特，还对这位说好听一点是气质与众不同，说不好听一点流里流气的大叔充满了戒备。

为了拉近距离，饶宇文在完成自己的劳动任务后，每天都帮晓惠割猪草，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写字。

不仅于此，他还为她耐心地辅导功课，让她的成绩在同学中更是一骑绝尘。

通过自己坚持不懈地努力，饶宇文终于获得了晓惠的信任，两人成了忘年的好朋友。

可那时的农村风气是很保守，一位中年男人与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走得太近，不仅会被人指指点点，还会被上纲上线。

在晓惠的父母对晓惠进行一番严厉责骂，他们不得不保持距离、渐行渐远。

几年后，饶宇文重新回到美院任教，但他没有忘记那双忧郁眼睛的主人。

那时，晓惠初中没有读完，就迫在家务农，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即便如此，天生丽质的晓惠俨然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这在农村姑娘中是非常晃眼的。

于是，十里八村到她家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

如不出意外，一年半载后，她就会与她父母选中的人结婚、生子，走完那尚未绽放就已凋零的人生。

而晓亦的到来，就说明了“意外”一定是以势不可挡的趋势生了。

198o年的暑假，饶宇文故地重游，看见站在村口柳树下亭亭玉立的晓惠，他决定排除万难把晓惠带到城里去。

身份的转变，让饶宇文到晓惠家时，受到了她父母的热情欢迎，说了一番类似：您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的话。

饶宇文也客套一番后，说：“我想在城里给晓惠找一份工作，不知您二老意下如何？”

晓惠的父母对此还能意下如何？喜笑颜开地表示：能到城里工作，那是晓惠的造化，只要晓惠每月能给家里寄一些补贴钱，他们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的。

就这样，晓惠跟着饶宇文进了城。

饶宇文安顿好她的生活后，并没有给她找工作，而是跟她说：“你的工作就是给我的模特。”

这份是一份跟外部不接触的工作，接下来五年多的生活，晓惠的世界里只有饶宇文。

1985年，晓惠怀孕了，这让思想保守的晓惠压力很大，不知道该怎么办？

饶宇文坚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并承诺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只是她现在需要耐心等待。

“要耐心多久？又在等待什么？”情绪波动很大的晓惠哭着问。

“我现在开不了口跟她离婚！她病了，医生说活不了多久了，你再等等！”

既然，事实已是如此，对于晓惠来说，除了等，还能怎么办呢？

晓亦就这么来到了人世间。

人生之初，晓亦是幸福的：母亲晓惠爱她自不必说；父亲饶宇文老来得女，还是一个跟洋娃娃似的漂亮女儿，那也是将晓亦如心头肉一般宠着。

如果，晓亦的人生一帆风顺，那接下来的进程应该是，她父亲的原配病故后，她父亲跟她母亲结为合法夫妻，他们三人由此就可以组成一个正大光明的家庭；然后，她在物质与爱都不缺的幸福家庭中快乐地成长，并在父亲的精心培养下，说不得少年就能成名，就如那些少年成名的天才画家一样！

然而，生活在应该对她慷慨的年纪，却毫不留情地剥夺了她的一切！

饶宇文的妻子虽被医生判了死刑，但这位求生欲极强的女性，面对病魔她不仅不言弃，还用钢铁意志跟病魔做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一年一年又一年，就这么顽强地、病怏怏地活着。

直达199o年秋，饶宇文外出写生，却一去不复返地如人间蒸了一般，她才生无可恨地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