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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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山坡上，在微风中，在夕阳下，铃铛缓缓吹响笛子，竹笛的声音悠扬婉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在小木屋旁。

铃铛很幸运，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有一处如此美好的安身之所，远离乱军之争、野兽之祸、邪魔之害，在这充满苦痛与哀嚎的大地上，可以置身事外。

但人的命运就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奇怪东西。当一个人来告诉你，你是生来便与众不同的、是肩负着伟大使命的、是事件的主角，你会怎么想呢？

是抛弃现在安逸的生活去冒险，去尝试成为一个“伟大的人”；还是做一个“缩头乌龟”，只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在五岁那年，铃铛结束了作为流民的日子，成为了莫科隆?卡索的养子，因而他深知，一个游荡者的生活是如何不易，那些记忆让他恐惧着离开这个家，对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可能感到无限的忧虑。

如今一位老先生不远万里而来，但铃铛知道自己的怯懦难以成事，只能一再推辞。老头不知铃铛的心结，只是做着无用功，为得只软磨硬泡以使其不好推辞。

可是铃铛虽未明确拒绝，却也表明了态度，只是老头不好交差，便只厚着脸皮在这处世外桃源赖着不走，铃铛没有决心赶他离开，因本便是心慈手软、踌躇不前的人，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便由他去了。

但能在流民中活下来的，又怎会因三言两语轻信干人？

铃铛只是在等，在等莫科隆回来。虽然铃铛不曾懈怠，每日习练，但他看不清老头的深浅，又岂会轻易发难。既然对方有求于己，也未逞一时之勇，自然不必急躁。

只是若真如此人所言……

卡拉贡在写笔记，是的，写笔记。

＊先知的预言术指引我来到这里，但目标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如果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算的话。

不能够轻易动手。

我觉察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保护着他，或者说是禁锢着。也许预言有所偏差，一个瓦伯纳族出现在这北方确实有点奇怪，但他还很弱小，其背后的那个人或许才是真正的目标。＊

卡拉贡作为山王的心腹，是一位杰出的猎手。他有着良好的耐心和渊博的知识，出色的伪装和谨慎的谋略。

在铃铛的视角，卡拉贡并不讨人厌，这位绅士的足迹遍步整个大陆，见识广博。龙族的冰晶宫、落凰的不灭炎，时王的云中城，野兽族的氏族，精灵和妖精，以及各类奇异的种族，和瓦伯纳。

当被问到“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铃铛本来因那些绚烂的景色和故事而升腾起的好奇心顷刻之间便无踪了，他忍不住地想，想自己的身世，想该何去何从……

但卡拉贡并不是来给他讲故事的，或者说，给铃铛讲故事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卡拉贡是依靠罗盘的指引来到这里，没有使用便捷的传送阵。

现在目标己经找到，如何回到山王领才是他真正担忧的事。不远百里便是极光城，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分身探知到城中有一个强大的存在，很有可能就是目标背后的人。

在他的地盘上，必须要寻找到一个不惊扰他的方法，让目标可以进入山王领，可是如何绕过“锁”呢。

分身在尝试时，卡拉贡选择询问铃铛，诸如“没有离开过吗？”“想随他见一见外面的世界，再由他送归此地？”等以诱他自己主动离开的问题。

铃铛敏锐地察觉到，在这些描绘的美好前景中，自己都要离开，或许并没有很多的恶意藏匿于其中，但绝非是一厢情愿的好，可是，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便难以熄灭。

铃铛犹豫了很久，最终写下了一封信。

＊父亲，养父，无论称谓，自从将我于混乱不堪的处境中解救之日起，对您的尊敬便从未消减，只是雏鸟总会离开长辈的庇护，以遨游这广袤的天空。

它们或将早早夭折，或将羽翼丰满，这都是雏鸟知晓的后果。

我并不自大自己能够摆脱他们的掌控，只想见一见从未见过的风景，也许会被驱使着做许多我所不愿为之事。但，凡事总有代价。

于您的庇护下，我学到了知识，摆脱了苦难，享受了美食，可这并不能使我按下自己对世界的好奇，我想去看看其他地方，不论这世界的美好与否。＊

莫科隆得知此事后，只是有些感慨。他不像他的老师，但他的养子却和他老师的孩子相似，两个冒失的年轻人，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做了大胆的决定，一个早早地化为一坯黄土，一个或许有所不同？

莫科隆回到这里，只是作一个普通的农民，未曾教铃铛高深的术法，多是阐述一些个人的见解，但显然并未触动铃铛的心。

他的心里，有对不幸遭遇的恐惧，有对陌生人的善意，有对莫科隆的尊崇，却没有对未来的敬畏。

莫科隆想起老师，并不是思念，只是想到，两个人都是孤家寡人了，便又拿起铁锤，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