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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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科隆?卡索，在极宗山脚下已经生活了几十年了，人到中年，总是会感觉到光阴荏苒，岁月易逝，不过在这里几十年，莫科隆倒也不再毛躁了。

这无名无姓，不问来历的村庄，天天都有想拜入极宗的过客，而过江之鲫中鱼跃龙门者十不存一，剩下的，多死于登峰，而造就一路枯骨。至于，未登天台而幸存者，也在大神通者一念之间还归故里。

作为这村子里唯一的铁匠，莫科隆有一间铺子，但这铺子先前不是他的，之前的铁匠，在他到来之后，成了村民，而他则拥有了这间铺子。

铺子真挺好的。莫科隆见过听过的器具，或是有模子，甚是有实物，只是没有铸器的原料，来做东西的，都会自己带料子，至于莫科隆的报酬，五花八门，不一一赘述了。

几十年的时间里，来此地定居的人士，不过十指之数。大都成了村民，其他人也不管姓名如何，只是喊着铁匠、村民、村长等身份来做事。村民不止一人，可在此地又有几位凡夫俗子？

名字，不过是区分高低贵贱的工具。在对方自报家门之后，有多少人不自觉地划分了三六九等，而见风使舵呢？人们不总是这样，一边喊着公平正义，一边想着如何钻营，怎么使自己获利。

逝去的风儿，从不会带来什么，只有站着的人，从心里生出些什么。

……

铁匠铺今天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铁匠能够感觉到他很强，比起极宗宗主雪无极也不逞多让。

这位顾客刁难一般，让铁匠把灵质造成一把武器，难度就是用水作铁水锻造，毕竟灵质不能和铁水一样，可加些别的金属。所以为应对这无理的要求，铁匠让他放血，放了多少血不知道，但武器也算是成型了。

一把世上再也不会有的武器，灵质和血完美的结合，是以道来铸就的传说。

铁匠已经可以想象，这把武器在它的主人手中将会有怎样的威能，操控精神、玩弄意志，将这生者世界的一切性命掌握在手中，而自己得以在庇护之下，度过即将到来的湮灭之灾。

顾客给了铁匠一块木牌，便登峰而去。此一去，或大音希声，或轰如雷霆，极宗啊，三大宗之首，当世最强几人齐聚于此，为的不过是寻一度世之法，此人又因何而来呢？

铁匠并未过多猜测，相比于此，他有些想家了。虽早己孤身一人，可自小长大的地方，镌刻下的记忆仿佛是昨天。

一个人成不了家，所以铁匠也没有家，他所想的只是那时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铁匠很早就想家了，只是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借口离开村子。

铁匠很感谢村子的其他人，也并非是什么特别感人的原因，成为这村子里的铁匠，给他了一件事情做，而他也只需做好这一件事。

虽然大家都是想要一个安宁的地方来做自己的事，但铁匠不过是无事可做罢了，他还是想呆在尘世的喧嚣之中，只是习惯了而已。

本就是在尘世浮沉中而来，再度归去又有何不可？

……

极光城，莫科隆?卡索的故乡。追本溯源没有意义，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是“家乡”。

随着往日的风，莫科隆便寻了片土地住下，做起曾经最不愿做的事。在白昼的微光中，他总会想起自己的父亲，一个絮絮叨叨的、浑浑噩噩的农民。

他总是将他自以为好的事物挂在嘴边，但那些东西不过是在时间面前百无一用的渣尘。它们构建起人们的向往，但是渴望永远是得不到的美好。

在莫科隆较小的时候，他并不讨厌去往农田之中，因为自觉对这个家没有什么贡献，若是不做些什么，总是吃干饭的话，他会觉得不舒服。

但大了一些，他就不愿意了。农活，真的是件难以得利的事。要祈求上天风调雨顺，要希望极光不会强烈，要盼望种子结得硕果，还要看着商家脸色……

莫科隆会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农活，付出了许多汗水，但在收获的时候，不如那些人的一张嘴有重量。

于是，莫科隆成为了一名学徒，他不知道老师的名讳，因为他整日都是呆在炉子前，一开始只是看着火焰，后来自己上手，一共五年三个月零七天。

没有所谓的出师，也没有师兄师姐，在铺子里，只有老师和学徒，坚持不下去，就回家去了，老师永远是老师，直至死后。

莫科隆的老师，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如这个世界。老师有家人孩子，不在铺子里过夜，而他也几乎仅仅是夜晚才会离开铺子。

成为学徒时，老师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他并不健壮，也不瘦弱，面容也不怎么打理，像一匹草原上的独狼，眼神里藏着凶狠，但远远地看去，又仿佛没有这个人。

老师和学徒吃一样的饭。虽然老师从来没有说过任何规矩，但老师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规矩，莫科隆有时会想，自己以后如果有学徒，一定不会和老师一样威严。

大家穿的衣服都很随便，只有老师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布衣。无论寒暑，无论秋冬，他总是这一身衣服，也不知道是只有这一套衣服，还是这种衣服有很多套。

老师享年一百三十二，只是“纳气”而已，莫科隆觉得，老师应该是不愿意，而非仅仅止步于此。

在父母相继离世之后，莫科隆一直跟在老师身边，忘记了某一年，随老师南下至越王领，在落凰城声名鹊起，但不过昙花一现，随便隐姓埋名，在老师死后，去往极宗山脚。

莫科隆每次想起老师时，总是会想起在极光下的一个夜晚，那是临行前，老师已有百岁高龄，他的妻子逝世三年有余，孩子也己成家立业。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头，对着一个青年人说了很多很多话，多到极光闪过一遍又一遍，太阳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