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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抓你就抓

俺听人念过《刑法》

瞎眼人有罪不重罚

进了监牢俺也不会闭住嘴巴

——你不闭住嘴巴,俺给你封住嘴巴!一位白衣警察怒气冲冲地说着,把手中二尺长的电警棍举起来。电警棍头上喇喇地喷着绿色的火花。俺用电封住你的嘴巴!警察把电警棍戳在张扣嘴上。这是1987年5月29日,发生在县府拐角小胡同里的事情。

前边一个男政府引着路,后边一个男政府用手枪顶着他的腰,走在监室外漫长的走廊上。监室一间挨着一间。全是一样的灰铁门,全是一样的小铁窗,惟一的区别,是灰铁门上的阿拉伯数码子。每孔铁窗后都有犯人在往外望着,那些脸浮肿、灰白,活活都是鬼面孔。他浑身打着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一个女犯人在铁窗后嘻嘻笑着说:政府,政府,俺给你两毛钱,你帮俺买卷月经纸去!男政府骂一句:臭流氓!高羊歪头去看那女犯的模样,政府用枪筒拧了他一下子,说:快走!

走完走廊,钻出铁门,紧接着爬一道又窄又高的楼梯。楼梯是木头的,有些糟朽。政府的皮鞋跺得楼梯扑通扑通响,他的赤脚踩着不怎么响。他的脚感觉到木楼梯比监牢里潮湿的水泥地面干燥温暖,舒适好多倍。这楼梯高得好像爬不到顶。他喘息着,旋转的楼梯引得他的头脑也旋转。如果没有身后政府用枪筒子戳屁股这无言的催促,他爬不到顶就会趴下,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几阶楼梯上。他脚踝骨上的伤处像心脏一样跳着,周围的皮肉肿得跟踝骨一样高。烫啊,痛啊,老天爷啊,他暗中祝祷着,这倒霉的脚,你可千万别化脓。化了脓,那个高级女人愿意为我开刀排脓吗?他马上就想起了她身上的气味。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地板也是木头铺的,刷着红漆。墙上刷着绿漆,有的地方脱落了绿漆就露出了白灰的底色。大白天,天花板下亮着四根长长的电棍,电棍嗡嗡地叫着,催得他头晕眼花,紧靠墙,放着一排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男政府两个女政府,女政府中有一个似乎就是在菜地里摘过西红柿的那一位。北墙上写着八个大字,这八个字政府天天挂在嘴上,高羊不陌生。

一位男政府命令他坐在地板上。他感激万分,对着政府点头哈腰。政府命令他平伸两腿,把铐住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他顺从地执行了命令。

你叫高羊吗?

是。

年龄?

四十。

职业?

农民。

家庭出身?

这……原来,俺爹娘是地主,后来,政府给四类分子摘帽子时,他们都早死了,俺也不知道俺是不是地主分子……

你知道政府的政策吗?

知道,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拒不交待,依法严办!

好,把5月28日你的犯罪经过讲一遍。

5月28日,天上布满了乌云。高羊赶着被连日奔波累得更瘦更小的毛驴,拉着八十捆已经不新鲜了的蒜薹,再次去县城里撞运气。这天离四叔遭祸的日子已有九天,四叔被汽车撞死的情景,还时时地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期间他进了四趟县城,卖了五十捆蒜薹,得洋一百二十元,交各种名目的税共计十八元,实际得洋一百零二元。现在车上拉的八十捆蒜薹本来前天就可以卖掉。前天早晨,诸南县供销社在铁路北边设点收购蒜薹,每公斤价格一元二角。高羊的蒜薹刚搬到了诸南县供销社收购点的磅秤盘上,一群穿灰制服戴大檐帽的人高声叫骂着赶来,为首的就是王泰。

高羊讨好地跟王泰打招呼,王泰哪有心思理他?王泰跟诸南县供销社的人大吵大骂,把人家的磅秤推翻了。王泰说:

我的恒温库没装满之前,谁也甭想拉走一根天堂蒜薹!

诸南县供销社的人灰溜溜地开车走了。

他只好把蒜薹重新装到车上。他还想跟王泰打招呼,王泰一转身,带着手下兵丁走了。

5月28日,天上布满了乌云,好像要打雷下雨。高羊赶着驴车刚过铁道,就听到前边有人传过话来:供销社冷藏库已经装满,蒜薹可以自由出卖了。往哪里卖?外地的客户都被他们挤走了,卖给谁?这些黑了心的大檐帽根本不管群众的死活。众人议论着,都感到绝望,但却没有一个调转车头,好像前边还有希望。

车辆络绎不绝地往前拥,高羊的驴车也跟随着。他发现车辆不是向冷库方向前进,而是沿着县城里有名的五一大街,奔向县府前面的五一广场。

广场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蒜农,广场上空蒜薹味扑鼻。乌云翻滚,蒜农们个个阴沉着脸,嘟嘟哝哝地骂着娘,瞎子张扣站在一辆破牛车上,拨弄着三弦子,沙哑着嗓子,满嘴白沫地高唱着:

……可怜那忠厚老实的方老汉,就这样一命赴黄泉。一把把蒜薹被血染,一阵阵哭声惊破了天。天啊天,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睁眼,看一看这些横行霸道的阎罗官……

他的歌唱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听众的脸扭曲着,眼睛闪烁着光芒,好像一簇簇火苗在暗夜里燃烧。高羊不知别人怎么想,他心里是一阵忧伤一阵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怖。他预感到今天要闹大乱子。他看到有些眉眼不甚清楚的人躲在一条小巷子里,对着广场上的人群拍照。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在多少年前看到过这情景。他想赶车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四面八方都是车辆,动弹不得。

广场与马路相连,路北边就是县政府的大院。大院里松柏青青,鲜花盛开,一根水柱从院子正中直喷上去,又化成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县政府是一栋漂亮的五层楼房,飞檐琉璃瓦,墙上都贴着黄色的瓷砖,院子正中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五星红旗。在高羊的心目中,县政府跟传说里的皇宫一样漂亮。高羊只记得前几年缴过县城建设税,听说是建县政府大楼。早有人说县府建得跟皇宫一样,今日一见,才知道不是谎话。五一大街上东来西往的车辆被拉着蒜薹的车辆堵住了,司机们着急地按着喇叭。喇叭声凄厉,惊得高羊神魂不安。高羊认为,汽车上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上等人,都有十万火急的公事要办,挡他们的道就是犯罪。他想立即把驴车赶到路边去,但万头攒动,车车相连,如何动得了?环顾四周,谁也不理汽车。看到别人那种无所谓的样子,他也不紧张了,随便吧,豁出这车蒜薹不要了,有罪也不是我一人。

瞎子张扣继续歌唱:

……孩子哭了抱给亲娘,卖不了蒜薹去找县长……

他的喉咙沙哑了。有人递给他一块冰棍,他用干裂的嘴嘬嘬冰棍,清清嗓子,又唱起来。一个衣冠灿灿的青年,举着一个小录音机,对着他的嘴巴。

县政府的钢丝编扎成的大铁门紧紧着,一些衣着漂亮的人从楼窗户里探出头来,望着广场上的情景。

几百个人聚在大铁门外,高呼着:

县长出来!仲为民出来!

拳头和棍棒敲打着铁门,发出隆隆的巨响。大门抖动着,随时要倒一样。县政府里一片死寂,连个人影也不见。有一只灰白的猫箭一般从院子里蹿过,消逝在冬青树丛中。传达室的老头拿着一把大锁,锁在铁门的插销上。人们把黏痰和唾沫吐到老头的衣服上和脸上。老头不敢说话,锁上门就跑了。

老狗,看门的老狗,快打开锁!群众高呼着。

被堵住的车辆不鸣喇叭了,司机们都把半截身子探出驾驶楼,看着光景。

找县长,找书记讲理!

仲为民你出来!

高羊看到一个马脸青年踏着一辆车站起来,好像鹤立鸡群。马脸青年高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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