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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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钺看着沈长平风卷残云般把午膳一扫而光，笑了笑，打算出去找林翎再弄点吃的。

“统领？！”林翎一惊，握在手里的宴客帖瞬间弹到了空中，片刻后下落，沈钺伸手接住了那薄薄的帖子。

“这是？”

“云丞相送来的宴客帖，邀您今晚去云府听曲赏宴。”

“待我修书一封，你送到云府去。就说本统领染了风寒，他云紫宸要是不怕死的话，就来锦衣卫府邸寻我。”沈钺是铁了心不给云紫宸这个面子。若是其他人，他或许还会应允。

“今早去天青坊寻玉凝姑娘，听见云府的小厮托那鸨母，邀玉凝姑娘晚上去云府弹奏。您当真不去？”

沈钺不是不信林翎所说，只是怕晚上一去，就回不来了。五年前那场变乱，几乎成了自己的梦魇。

大池元夕六年冬，大雪。

玄武门。

云紫宸一袭白羽鎏金鹤氅，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惹眼。

“回禀吾主，探子来报，沈钺已策马向玄武门赶来。”

“好，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他沈钺一来，乱箭齐。”云紫宸邪笑一声，眼眸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是！”

这一局，他布了两年。若沈钺归顺，那这局定成；可若是沈钺不从，他便只能再布一局。

“云苍天，你究竟想做甚？！”

随着冷冽的声音一同到面前的，还有一阵凌厉的枪风。

“我做甚？统领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您若从了我，从前之事可一概不论，往后您为我云家座上宾；您若是不从，那便只好刀剑伺候。”

“抱歉，我沈钺素来不屈尊做谁的幕僚，本统领一身傲骨，自立于天地之间，不欠任何人什么。”月光下，少年将军一身戎装，银龙长枪闪着寒光。眼里，倒映着火光和厚重的夜色。

“那便只好……放箭！”云紫宸衣袖一挥，白羽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沈钺纵有千般能耐，估计也难逃一死。

“想云某布局缜密，却终是毁在了你这颗定局之子上！沈钺，你叫我如何不恨你？”

云紫宸曾请人夜观天象，算出沈钺是自己所设之局的定局之子，换言之，谁人得沈钺，则得天下。

烟雾散去，少年将军不知所踪，这是，让他脱身了！

云紫宸拂去衣襟上落满的烟尘和雪花，命属下收拾好战场，回云府去了。

他同沈钺，结总角之谊。长大后他入了太学，中进士，沈钺投身军旅，金戈铁马。曾说一同护这大池王朝，可如今，他怕是要毁约了。云紫宸知官场险恶，却还是被那污浊之气填满了胸膛，野心日益膨胀。

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回头。

沈钺无数次梦见自己孤身一人，拖着那柄龙纹长枪，走在雪地上，一步一个红白混杂的印记。

“统领？”林翎的声音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

“嗯？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去忙。”

沈钺说罢，回身进了卧房，手里仍然捏着那封宴客帖，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舅舅……”

“嗯，怎么了？”沈钺想也没想就应了。抬眸对上沈长平的目光，“如今你也算是这府里的人，有事直说便可。”他是真心将沈长平当自己侄儿看待。

沈长平却什么也没有说，起身扑进沈钺怀里，喃喃自语“娘，长平寻到家了……”

沈钺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心中多多少少有几丝波澜。

晚上的宴会，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赴约。他同苍天的纠葛，早晚都要清算一下。

“长平，长平。”

又睡着了啊。沈钺轻轻将长平放在床上，拿过被子盖在长平腰间。安顿好后，沈钺从檀木箱里翻找出未离京都时乔玉凝替自己缝制的那套五品武官服。

他与乔玉凝，算是知己。她一曲瑶琴，抚的名动京都。她是天青坊的名妓，素来是京都达官贵人们宴客的必请之人。

沈钺庆幸自己听得出她那一曲瑶琴中的难平意，她亦知自己心向往何处。

武官服绯衣绣着银纹。想大池王朝立国之时，池墨登基之日，册封文武百官。圣上本欲封自己为一品镇国大将军，赐紫衣蟒纹武官服，终是被自己谢绝，圣上只好封自己为五品锦衣卫都统领，赐绯衣银鱼袋。

奈何时节如流，那件御赐的官服不知被自己放到哪儿去了，便只好备好布料，托玉凝姑娘再替自己缝制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