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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没有萤火虫的,荷池也看不见粉嫩嫩的荷花,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虽还有些清幽幽的月光,但不免更添了几分寂寥。
“公子,您今夜也是来杀人的?”女子似乎并不害怕,睁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注视着晨玄。
晨玄看着那间自己曾经居住的小屋,如今已改作了莺燕之房。想着真是时光荏苒,不复往昔。收回视线“今夜不杀人。”
翠云居比不得外间勾栏热闹,此时只有晨玄一位客人,倒也乐得清净。亭楼已无美人凭栏,只有一株被砸折了的腊梅,耸拉着几朵尚未凋零的白花。
“你叫香菱?”晨玄问道。
女子点头,“嗯”了一声。
香菱的牙很白,像耳垂上的珍珠。笑起来很甜美——虽然她总想做出妩媚的笑意——像个活泼可爱的邻家小姑娘。
“你似乎并不害怕?”
香菱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怕。可我们这等身份,是不能害怕的,因为没有资格。公子既然入了翠云居,香菱便要好生招待才是。”
晨玄点头,认为她说地很对。自己也曾是勾栏一员小厮,知道作为一个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伺候好每一位狎客。
二人对坐无言,他不想说话。香菱看出他不想说话,也乖乖的闭嘴不语。所以翠云居很安静,连风声也没有。一朵薄云遮住月光,已经很久没有挪开。
但很快就不安静了......
“香菱,香菱呢?别给老子扯那些,老子今日就是要找香菱。银子?这里有一千两,够不够?不够小爷我还有。”
世间不乏膏粱子弟,死一个徐涵,自会有人后来居上。正如这位锦帽貂裘,走路踉跄,很明显已经喝了个烂醉的纨绔。
香菱蹙眉,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虽只是在一息之间,还是被晨玄轻松捕捉。他问道“此为何人?”
香菱只是瞟那人一眼,随后捏起一粒葡萄,又放下“梁洲城陈氏的大公子。”
晨玄了然,在藏书阁时,他对齐云州的豪绅富贾下过一番功夫。梁洲城紧邻白城。而陈氏,乃梁洲城第一豪绅门阀。
若只是家财万贯,倒也称不上豪绅二字,更不敢自诩第一。这陈氏,不仅有钱,朝堂内,还有一位户部员外郎的高官。
所以在梁洲城,这豪绅第一,倒也名副其实。
老鸨挪着碎步,紧赶着这位醉酒公子“陈公子,香菱今日真是有客,并非故意冷落您的。要不,奴家给您换一位?胭脂,红楼,可都是歇着呢。”
说话间,几人已步入院中,正好停在小亭道口。
“你这老妇倒是有趣,我说了,今日只要香菱。有客?有客就让他滚蛋,他付了多少银两,老子双倍奉还。”
对于醉鬼,饶是老鸨这等油滑之人,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忌惮的看一眼亭中二人,这位青衣公子,可是连齐王世子都敢杀之人,她哪里敢得罪。
不由得在心底哀叹一声“老娘的命咋就这般苦。”
晨玄自顾自呷了一杯酒,笑道“早间才答应老鸨不杀人,但似乎总是事与愿违。”
香菱浅笑,并不觉得意外。忽而对这位陈公子,还抱有几分悲悯。
陈公子身后,十几名随从吆五喝六,骂骂咧咧朝亭中走来。
这等恶奴,晨玄上一世可是见之不少。
狐假虎威,说的就是这般模样。
正当此时,又一个声音响起“谁他娘的敢和我薛富贵抢女人,找削是吧?香菱小姐除了我薛富贵,谁还敢染指?”
又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走进院来,身后同样跟着几名小厮。不过这位公子,看上去就要威猛许多,虽不是虎背熊腰,也是五大三粗的。
香菱又轻语“白城薛氏的公子。”
晨玄便开了心,薛氏,白城第一豪绅。现在,纨绔对纨绔,豪绅战豪绅。好整以暇,坐山观狗斗,快哉,快哉。
梁洲城的陈公子,酒劲未消,转身乜薛公子一眼。“哪里来的狗吠,小的们,给老子打将出去。”
原本是要修理晨玄的那十几名随从,此时纷纷调转枪头,吠叫壮胆,将后来的薛公子几人围住。
一边人多势众。
一边气壮如牛。
晨玄饶有趣味的看着,笑道“才死一个席膏粱,这些世家纨绔,就这般肆无忌惮了?”
得见他这位扮猪之人如此乐在其中,香菱“噗嗤”笑出了声“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更何况,如今山上已经没了老虎,可不就是猴子的天下。”
晨玄哈哈一笑,连声称赞“有理,有理。”
笑声又引来两拨人马的注意,陈公子醉眼朦胧的骂道“笑?等老子收拾了这条狗,再来招呼你这杂碎。”
薛公子却是趁此人不注意,咆哮一声,冲出包围圈,一巴掌呼在陈公子醉脸。清脆悦耳,十分响亮。
陈公子体单力薄,被这急冲冲的一巴掌,扇了个大马趴。待摇头晃脑的翻爬起身,只见那半边脸颊已红了个透亮。
不待招呼,两拨恶犬便混战在一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还通通到肉,并无落空。噗噗咚咚,跨跨擦擦。
比起恶犬的混战,两只领头的就要单调一些,但也有趣许多。只见那陈公子,被虎虎生风的薛公子,挥着沙包般大拳头,追着四处乱窜。
陈公子体薄,但也讨了个灵巧。一边躲开身后的重拳,一边嚎道“姓薛的,你我两家也是熟识,为了一个女人,你真要对老子动粗?”
薛公子穷追不舍,拳头举过头顶“不好生在你梁洲城猫着,跑来我白城厮混做甚?有种你站住,不给你锤出屎来,我不叫薛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