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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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国是位于天行大陆西南一隅的一个小国，总人口只有三百来万。因其王族受修仙宗门星虹宫庇护，南昭国近三十年来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国富民安。

故，国虽小，其君贤民乐，政通人和，也算是远近闻名。

西南多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时值冬季，一场大雪过后，旭日初升，雪压竹枝，浅淡晨曦中，银装素裹下，几许翠绿颜色，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正是玉龙战退飞鳞甲，青凤翻成白羽毛。

在这一片茫茫大雪中，两道身影在竹林上空一前一后飞掠而过，度快若鹰隼，却又轻盈如风中飘絮。点竹无声，踏雪无痕。看其方向，竟是直奔南昭国国都青雲城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两道身影便出现在青雲城东城门外。两人却不走官道正门接受卫兵检查，竟寻了个无人之处翻越三丈高的围墙，进了城内。

“五师兄，我们有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吗？”跟在自家五师兄身后，背贴着墙的韩烨，颇为无语地看着身前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大高个。

“咳咳，”那大高个闻言，挺起腰来，左手背于身后，右手一晃，变戏法般地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折扇，“唰”一声打开，扇了扇，转身一脸正气凛然，“小师弟，你不懂，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话落，折扇一收，见周围无人注意到他们，遂昂挺胸向前走。

韩烨抚额，原谅他真心不懂师兄的恶趣味。明明离目的地就百来里路了，御剑飞行不用，非要用什么劳什子轻功赶路，说这样才有度与激情；有正经合法的城门不入，非要搞得像个贼一样，翻墙入城。

他面前的这个大高个，姓徐，名姚，字谓舟，号玉书散人。一身素白长袍，上面有某不知名书法大师的墨宝，腰间挂一个紫葫芦，束道髻，剑眉星目，眉角微微上挑，气宇轩昂中又带着几分……不正经。

虽然表面上看着二十八九的模样，实际今年已经八十有二了，是个名副其实的老不……咳咳，慎言慎言。

至于，自己这个人见人爱，英俊非凡的玉面小郎君。则是他的师弟，姓韩，名烨，字——上个月刚向天道书院申请的还没批下来，号——还没闯出什么名气也就没有号。

他们都是神锻山落剑峰峰主苏青座下亲传弟子，自己排行第六，上个月刚满十四岁。

这次从北齐神锻山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归属南魏治下的边陲小国，其实是替他三师姐白舒雨——某著名资深家里蹲——收徒弟。

徐姚走到一处路口，听了脚步，旋即闭目掐指，口中念念有词，仅仅片刻，他睁开双眼，目中神光一闪，道一句“找到了”，就大步流星往一个方向走去。

韩烨拉了一下自己斜挎的行李布袋和剑袋，连忙跟了上去。这青雲城内商铺林立，道路阡陌纵横，人生地不熟的，对于有点路痴的他来说，徐姚就是安全感本身。

毕竟他修行时间尚短，一没学过什么测算推演之法，二没有属于自己的乾坤袋，上个月向天道书院申领的“赐字仙牌”也还在制作中。简而言之，他要是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跟丢了徐姚，他就是一个流落异国他乡的穷苦“孤儿”。

徐姚带着韩烨在巷道里穿行，周围的商铺已经开门营业，街边卖早点的小贩热情地叫卖，三三两两的行人彼此寒暄交谈，一片嘈杂声里，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人群中的韩烨皱眉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师兄，这人间不光灵气稀薄得厉害，就连空气都有些许浑浊难闻。”

“呵呵，师弟，这人间特有的烟火气，慢慢适应吧，毕竟按计划，你可是要在这里生活两年的。”徐姚轻轻一笑，头也不回，走了一段距离后忽停下脚步，抬眼看着一间门扉紧闭的大院，“我们到了。”

韩烨闻言抬头看去，只见木质大门门匾上“陈记铁匠铺”五个朱红色的大字，两侧的门柱上还有一副红底黑字的对联——半间火烤烟熏屋；一位千锤百炼人。看这格局样式，标标准准的一家铁匠铺子。

徐姚看着对联摇了摇头，如今人间尚武不崇文，人世变幻几千载，文学的巅峰依旧是当年，流传最广的还是那位前辈笔下的诗篇，口口相诵，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越。他轻叹：“这对联，如今都快成铁匠铺的门联标配了。”

他上前几步，轻扣门扉，稍待片刻后只听门内传出一声“谁呀”，接着大门被打开一道缝，一名小厮打扮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

那小厮打着哈欠，瞧了一眼徐韩二人略显“朴素”的侠客装扮，随意地道：“陈老最近有一件神兵即将炼成，谢绝来访，要打兵器的话，两位还请改日再来。”

徐姚拱手做了个道揖：“凡请小哥代为通传一声，就说是故人来访。”话落，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

小厮接过信，突觉手中被塞入一块硬物，低头一看，瞬间眉开眼笑起来：“两位贵客稍待，小的这就去通禀。”话落，轻合门扉，一路小跑着往内堂去了。

韩烨撇了撇嘴，自己的这位师兄，把这人间的“糟粕文化”，运用得那叫一个娴熟。

徐姚见韩烨表情，故作深沉一笑，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古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师弟，这金银开道，钱财铺路之法，也是一门高深的大学问，你可莫要小瞧了它。这不，花一块小小碎银，不仅能给这小厮提高办事效率，还赚他一个笑脸相迎。”

韩烨歪头，仿佛耳朵里面进了脏东西，才不听师兄的这些“大道理”。

这边徐姚才刚“教导”几句，大门却在这时猛地打开，一名白毫眉的老者，捋着山羊胡子大笑道：“哎呀，徐老弟，老哥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快快，里面请，里面请。”其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陈老哥客气了，”徐姚见老者手中还握着未开封的信，想必是着急出来，竟是连信都不曾打开，“多年未见，老哥身体倒还硬朗？”

在徐姚的记忆中，这老者姓陈，名铁年，原本也是神锻山内门弟子，六十年前，还曾与自己一起出过几趟任务，结下深厚友谊。

可惜后来，陈铁年在血色长城与兽族一尊千兽王斗法中损了道基，数十载苦修的修为一朝被废。心灰意懒之下他离开宗门，来这凡尘俗世开了这间铁匠铺，做个小有名气的铸剑师，享受享受人间繁华，倒也逍遥自在。

后来每每与陈铁年谈及此事，徐姚常常叹息造化弄人，意外总是猝不及防。他却笑笑，道一句有命在就不错了，知足常乐嘛。

“硬朗硬朗，徐老弟这容颜一如当年，才是让老哥我羡慕得紧。”陈铁年哈哈一笑，一番客套后，将两人请入客厅落座。

“小八，去把小初一叫来，顺便把我珍藏的碧螺春给泡上。”陈铁年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厮后，对着徐姚笑道，“我这个小孙女，怕冷得紧，这一到冬天就喜欢窝在床上不起来。老哥我倒是没想到徐老弟你来得这般早，不然我该和小丫头一早在门口侯着，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无妨，”徐姚摆摆手，“老哥，你我之间就不必这般客气了。”

那被陈铁年叫作“小八”的小厮应了一声便离开客厅，一边走，一边频频歪头用余光好奇地打量着徐姚二人，他在这陈记铁匠铺工作了十来年，却从不曾见过这两人，听陈老话语，那看着不过三十来岁的侠客打扮的男子，竟还是他的忘年之交？

片刻后，客厅里谈笑正欢间，一个裹在厚厚棉袄中的小姑娘，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客厅外面。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朝客厅里面张望。

正巧韩烨似有所感地往厅外看来，瞧见小姑娘模样，暗暗好笑的同时，心里赞叹，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