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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七十度五分,西经九十八度二十三分

一八四八年四月二十二日

“利铎中尉,”克罗兹船长说,“请把我的命令传下去,准备弃船!”

“是,长官。”利铎转身,朝着拥挤的主舱大喊。其他军官和还活着的二副都不在,所以水手长约翰·雷恩接下这道命令,朝船首方向大吼。副水手长汤马士·强森,也就是一月时负责执行希吉和另外两人鞭刑的人接着在舱口盖最终被盖起来、封上板条之前,最后一次对着还打开的舱口喊了一次弃船命令。

当然,最底下两层的船舱里没有半个人。克罗兹和利铎中尉已经从船尾走到船首,巡视过每一层船舱,而且到每间舱室看了一下:从火炉已经堵起来的冰冷锅炉房,到位于底舱的空储煤斗,到那间狭小、空无一物的船首锚缆间,然后再到上一层船舱。在下舱,他们检查了烈酒房与弹药贮藏室,确定里面该带走的毛瑟枪、霰弹枪、火药与子弹都带走了,只剩几排弯刀和刺刀摆在高架上,在提灯的照射下发着冷光。两位军官也到衣物间看了一下,确定将来还需要用到的衣服都已经在过去这一个半月里搬走了。

接着他们还继续到空无一物的船长储藏室及同样什么都不剩的粮食房巡视。在前舱板,利铎和克罗兹已经到每间舱房与船员起居区去检查过,他们发现军官们的卧铺、书架,以及留下的个人用品都整理得干干净净。然后他们看着船员的吊床最后一次被绞上去,海员箱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但还是摆在原地,好像在等船员们回来吃晚餐。接着他们到船尾区去看会议室里少了哪些书,船员们已经从书架选走了一些他们打算带到冰上读的书了。最后,站在三年来第一次完全冰冷的火炉旁,利铎中尉和克罗兹船长再次对着前舱口往下舱喊了一声,要确定没有人留在船上。到甲板后,他们还会再清点一次人数,但是最后的喊叫是弃船的标准程序之一。

接着他们爬上甲板,还没有把前舱口封死。

站在甲板上的人并没有因弃船命令而感到意外。他们早已被叫上甲板,集合好队伍准备弃船了。这天早上只有大约二十五个惊恐号船员在,其他人不是已经在胜利角南方两英里左右的惊恐营里,就是正在用雪橇把东西运送过去,再不然就是在惊恐营附近打猎或勘察地形。差不多有同样数目的幽冥号船员在船下面的冰上等着,站在雪橇和一堆堆机具旁边。四月一日幽冥号弃船后,它的“装具和补给品”帐篷就搭在那里。

克罗兹看着船员们鱼贯走下冰坡道,准备永远离开这艘船。最后只剩利铎和他还站在倾斜的甲板上。冰上的五十几个人全都仰头看着这两个人,他们的眼睛在冰冷的晨光中眯得小小的,几乎完全隐藏在拉得很低的威尔斯假发与围得很高的保暖巾里面。

“轮到你了,利铎。”克罗兹轻声说,“翻过护栏吧。”

中尉行了礼,把一大袋个人用品扛起来,先爬下护栏外的梯子,再走下冰坡道,去与下面的人会合。

克罗兹环顾四周。四月的微弱阳光,映照着由残乱的冰、进逼的冰脊、无数冰塔,及随风狂舞的雪构成的世界。他把帽檐拉得更低,眯眼看向东方,想把眼前这幅景象铭记在心。

对任何一位船长来说,弃船都是人生中的最低点,这代表他已经承认完全失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意味着他漫长的海军军旅生涯已经结束。而且,对大部分船长——譬如克罗兹认识的几个来说,这是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的沉重打击。

不过,克罗兹并不十分沮丧,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时对他更重要的是:他胸中还有一把火苗虽小、却相当温热的蓝色决心之火——我会活下去。

他希望他的船员还能活下去,至少愈多人能活下来愈好。如果任何一个幽冥号或惊恐号的人还有一丝能够存活并且回到英格兰的希望,克罗兹就会跟着那个希望走,而且不再回头看。

他必须让船员们离开船,并且离开冰海。

克罗兹发现将近五十对眼睛正朝上注视他,他最后一次拍了拍船舷,然后爬下右舷侧新近架设的梯子。因为惊恐号最近几个星期开始严重向左舷倾斜,所以他们在右舷侧架了梯子。接着他走下亟待整修的冰雪坡道,到那群正等待他的船员那里。

他扛起自己的背袋,走到负责拉最后一部雪橇的几个人旁边,加入他们的行列。他看了惊恐号最后一眼,说:“它看起来好得很,不是吗,哈利?”

“的确,船长。”前桅台班长哈利·培格勒回答。他说得没错。在过去这两个星期里,虽然有暴风雪,有闪电雷击,温度极低,狂风肆虐,而且冰脊四处耸起,他和班员们却还是把原本已收藏起来的船桅再竖立起来,并且把帆桁与索具都装上去。这艘船的上方现在已经变得过重,重新装回去的上桅、帆桁与索具全结了冰,不断闪闪发光。在克罗兹眼中,就像是装饰着各式宝石。

幽冥号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沉到海里后,克罗兹和费兹坚就已经决定要把惊恐号整理成可航行的状态。虽然他们知道,如果想在冬天之前靠走路或搭乘小船到达安全之地,不久之后还是得弃掉惊恐号。万一入夏后几个月,他们还困在惊恐营或威廉王陆块上,而冰却突然奇迹式地融化,理论上还可以搭乘小船回到惊恐号,然后航向自由。

“汤马士。”他对着二副罗伯·汤马士大喊,他是五部雪橇中最前面一部带头拉雪橇的人。“准备好了就带头开始走。”

“是,是,长官。”汤马士喊着回答,倾身套好挽具。七个人把皮带拉得紧绷,雪橇却一动也不动。雪橇的滑板已经冻结在冰里了。

“要用力啊,罗伯!”和他一起拉雪橇的水兵艾德温·劳伦斯笑着说。雪橇呻吟着,拉雪橇的人呻吟着,皮带吱吱响,冰被扯裂,然后,东西堆得老高的雪橇开始向前移动。

利铎中尉下令第二部雪橇也开始走。带头拉这部雪橇的是大个儿马格纳·门森,虽然装载的东西比第一部还多,雪橇却马上动了起来,木制滑板下面的冰也没发出嘎吱声。

四十六个人开始前进,三十五个人负责拉第一段路,五个保留的人力带着霰弹枪或毛瑟枪走着,等待不久后下去拉雪橇,两艘船的四位副官及两位军官利铎中尉和克罗兹船长走在雪橇队旁边,偶尔帮忙推一下,不过很少亲自套上挽具来拉雪橇。

船长还记得几天前,第二中尉哈吉森和第三中尉厄文准备再带领一支搬运小船的雪橇队到惊恐营去,当时船长命令两位军官在接下来几天,从营地里带一些人出去打猎与侦察。厄文出乎他意料地要求把分到他那一组的两位船员中的一位留在惊恐号上。克罗兹刚开始很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资浅的中尉还蛮有办法指挥船员,而且能执行并且完成任何交付给他的任务。接着克罗兹听到两个船员的名字就明白了。利铎中尉把马格纳·门森和哥尼流·希吉两个人的都列在厄文的雪橇队与侦察队的名单里,而厄文相当恭敬、但没给任何理由就请求将其中一人派到别队。克罗兹立刻同意他的请求,把门森改成最后一天才来拉雪橇,只留下矮小的副船缝填塞匠在厄文中尉的雪橇队里。克罗兹也不信任希吉,特别是在几个星期前接近抗命的事件发生后,而且他知道,有大块头白痴门森在希吉身旁时,这矮小家伙的叛逆性会增加好几倍。

现在,在离开惊恐号的路上,门森就在他前面五十英尺拉雪橇。克罗兹刻意让目光直视正前方。他已经决定,至少在拉雪橇的前两个钟头里,不要再回头看惊恐号。

看着前面那些身体前倾、用力拉雪橇的船员,船长很清楚谁不在其中。

费兹坚今天不在,他待在威廉王陆块的惊恐营担任总指挥,不过他缺席的真正原因是他精于世故。没有一位船长会希望另一个船长全程目睹他的弃船过程,而其他船长也都很清楚这点。今年三月初,冰原上那只东西入侵船舱并且引发大火的两天后,幽冥号就受到冰的压力开始逐渐解体。从那时开始,克罗兹几乎每天都到幽冥号拜访,但是在三月三十一日费兹坚弃船当天,克罗兹却找了个理由没到现场。费兹坚这个星期就找到回报机会,自愿到离惊恐号很远的地方担任总指挥。

其他大多数人缺席的理由则可悲、凄惨得多。克罗兹走在最后一部雪橇旁边时,那些人的脸一一浮现在他脑海。

谈到军官与领导干部的殉职,惊恐号比幽冥号幸运得多。先说克罗兹的主要干部,在嘉年华灾难中,野兽夺走了他的大副弗瑞德·宏比的性命;去年九月的雪橇行程里,那东西又夺走准副迦尔斯·马克宾的性命;两位船医培第和麦当诺也在新年前夕的嘉年华中丧生。但是他的第一、第二、第三中尉都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他的二副汤马士、冰雪专家布兰吉,还有不可或缺的主计官黑帕门先生也都在。

费兹坚失去了他的上级指挥官约翰爵士。他的第一中尉葛瑞翰·郭尔,以及詹姆士·华特·费尔宏中尉,和大副罗伯·欧莫·沙金,全都死在那东西手下。他的主要船医史坦利先生和准副亨利·弗斯特·柯林斯也已经殉职。所以他只剩下维思康提中尉、二副查尔斯·德沃斯、冰雪专家瑞德、船医古德瑟,以及主计官查尔斯·汉弥尔顿·欧斯莫几位主要领导干部。前两年军官用餐房拥挤的状况已不复见,最近这几个星期只有船长、仅存的中尉、船医和主计官四个人在冰冷的军官用餐房用餐。而且克罗兹知道,在幽冥号沉没前最后几天,船身受到冰的推挤,几乎向右舷倾斜了三十度,用餐情景一定非常荒谬。四个人得坐在舱板上,餐盘放在膝盖上,双脚用力撑在船舱内的板条上来用餐。

费兹坚的侍从侯尔仍然因为坏血病而无法工作,可怜的老布瑞金只好代理他担任侍从,像螃蟹一样急急忙忙地走来走去,服侍撑在倾斜得很厉害的舱板上的军官们。

谈到士官长的存活,惊恐号也比较幸运,克罗兹的工程师、水手长及木匠都还活着,而且还能做事。至于幽冥号,三月初冰原上那只东西在夜里进到船里时,就把工程师约翰·葛瑞格和木匠维基斯的内脏都掏了出来。剩下的士官长,水手长汤马士·泰瑞则早在去年十一月就被那只生物弄断了头。费兹坚没有任何一个士官长还活着。

惊恐号的二十一个士官中——补给士、水手舱班长、底舱班长、主桅台班长、前桅台班长、舵手、船长侍从、次阶军官助理、弹药士、船缝填塞匠、炉工等都还在,克罗兹只失去一个炉工约翰·托闰敦。他是这支探险队里第一个殉职的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一八四六年一月一日发生在毕奇岛上的事了。而且克罗兹记得,年轻的托闰敦在英格兰登船时,就染上最后夺走他性命的肺结核了。

费兹坚也失去一个士官,炉工汤米·普雷特,他是三月那只东西到最底下两层船舱大开杀戒那天丧命的。那天夜里,底舱里只有木匠的副手汤马士·华生没被那只东西杀死,不过他失去了左手。

因为军械匠汤马士·伯特在还没碰到真正的冰之前,就已经认格陵兰遣送回英格兰了,所以幽冥号目前还有二十个活着的士官。这些人当中几位,例如年老的制帆匠约翰·莫瑞和费兹坚自己的侍从爱德蒙·侯尔,都因为坏血病的病情严重而几乎没用处;另外还有一些,例如被鞭打五十下的弹药士理查·艾尔摩,则是太郁闷而不能做任何事。

克罗兹叫一个显然已经疲累到拉不动雪橇的人退出来,和那几个拿枪的人一起走,轮到他,船长,自己下去拉。虽然和另外六个人一起拉雪橇,但要拉动超过一千五百磅罐头食物、武器和帐篷的剧烈活动,对他已经大不如前的身体来说是种大折磨。自从三月他开始把一些小船以及船舰上的机具运送到威廉王陆块以来,他就亲自参与雪橇队的任务,他已经很清楚人力拉雪橇的要点。但即使他已经进入拉雪橇的节奏,雪橇挽具的皮带勒在胸前带来的疼痛,雪橇装载物品后的实际总重量,汗水在他衣服中结冻、融化、再结冻带来的不舒服感,还是都出乎他的预期。

这时,克罗兹很希望他们还有更多的一等水兵和陆战队士兵。

惊恐号失去了两个合格水手:比利·史壮被那只动物撕成两半;詹姆士·沃克是白痴马格纳·门森的好朋友,他死后门森才开始完全受那矮小、獐头鼠目的副船缝填塞匠支配。克罗兹还记得在好几个月前,就是因为怕底舱里有沃克的鬼魂缠扰他,庞大的门森有了第一次接近抗命的行为。

在这一点上,皇家海军幽冥号终于比姐妹船幸运。费兹坚失去的唯一一个一等水兵是约翰·哈特内,他也是死于肺结核,一八四六年的冬天葬在毕奇岛上。

克罗兹倾身压着挽具的皮带,回想这些脸孔与人名,军、士官死了这么多人,普通水手却没死多少个。他一面拉雪橇一面喃喃抱怨,冰原上那只东西似乎是冲着探险队的领导干部来的。

不要这么想,克罗兹命令自己,你这样是在赋予那只野兽所没有的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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