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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想留在这里,让爸爸替我向母亲道歉……我这样说是不是傻孩子?”
弓子又骨碌一下把身子转过来,舒展眉头,闪闪发亮的黑眼睛正面盯着敬子。
“我想在爸爸和妈妈的身边。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才能都幸福……我觉得现在爸爸最可怜。”
敬子像点头似的低下头。
“妈妈你一点也不知道?”
俊三现在要和京子分手,的确让敬子吃惊,但又觉得为时已晚。
也许是因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胆怯懦弱和优柔寡断,俊三一直把与敬子同居的事瞒着妻子。久而久之,敬子的心头便笼罩上一层冰冷的阴影。现在俊三要把京子甩掉,敬子不会像云开日出一样心情开朗。长年积郁的阴影实在太浓太厚了。
弓子没着没落、心神不安,也许就是因为敬子的这种阴影不知不觉地映在少女心头上。敬子觉得对不起这个唯一依恋自己的弓子。
虽说父母亲长期分居,但现在正在闹离婚的时候,弓子不仅没有怨恨敬子,反而想让她表示最喜欢自己。敬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少女心灵的悲哀。
但在这种场合,敬子只是淡淡地问道:“爸爸今天晚上不回来吧?”
“他说明天上午有要紧事,晚上回来。”
“噢?”敬子站起来,“今天我也早回来。”
“别忘了给我买好吃的。”
“你想要什么?”
“松崎的薄脆饼干。”
这是俊三爱吃的东西。弓子今天让敬子买俊三最爱吃的东西回来,这种少女的温柔纯真令敬子感动。
“还有弓子爱吃的脆饼。”
“嗯。妈妈,别心不在焉地忘了。”
“你要不相信妈妈,妈妈才不给你买呢。我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吃好吃的,等你睡着以后再回来。”
“脆饼就要平时你给我买的那一种。”
弓子想起热海的母亲说过在东京站商店街吃过脆饼,怕万一敬子在同一家商店买,特地叮嘱一句。
敬子在电车里看着霏霏细雨濡湿的屋顶,心想糟了,后悔穿和服和草屐,却没带雨伞。在路上买一把吧,刚好正想要一把最近流行的细长柄伞,最好是英国货。
热海也下雨吗?
一起去的“矢代姑妈”是俊三的姐姐,敬子见过。
俊三生性懦弱,这种事要人陪着。
可是,敬子一想到俊三的妻子要当着别人的面听丈夫提出离婚,不由得用双手紧了紧衣襟。
“这算什么事呀?!”
自己是第三者,不能说原因不在自己。虽然同样身为女人,似乎也觉得并非与己无关,但是否正因为牵涉自己,才必须极力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呢?这种不尴不尬的处境使她心烦意乱。
但是有一点,敬子百思不得其解。
俊三的妻子因病与丈夫长期分居这些年,对丈夫的生活就毫不怀疑吗?难道真的如俊三所说的一样,她像孩子般纯朴幼稚、对丈夫坚信不疑?她是天真无邪,还是天衣无缝呢?
“如果真是那样,简直赛过天使了。”
但敬子不信。
听说得了肺病长期疗养的人,有的变得跟小孩一样,有的变得疑心重重,有的变得贪得无厌。更何况她到家里来,看到俊三的生活,作为妻子,凭着女人的直觉也能觉察出来。
“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说不定京子早就知道敬子的事。她是忍气吞声吗?死心绝望吗?宽容原谅吗?这一切都是病人的延生保命之术吗?
现在,京子被逼到了不仅失去丈夫,还要失去独生女的凄凉境地。
“十五年病魔缠身,好容易刚刚痊愈……”
敬子一想到京子的悲哀,脊背一阵发紧。
“跟俊三分手的应该是我。”
难道京子病好之前,我就该替她照顾丈夫和女儿吗?世上有这么傻的女人?
在战败初期那种穷苦的日子里,敬子完全依赖俊三,两人相依为命地住到一起。但是,现在这个家已经四分五裂。眼看家里的人即将分飞离散、各奔东西。
在这个时候,俊三要和京子离婚,这样真能解决问题吗?
俊三去热海,敬子并不感到嫉妒、感谢、不安,或因喜悦而心情激动,反而对京子同情体谅。
电车满载着乘客不同的心绪抵达新桥车站。雨脚渐密,穿着草屐走路,会溅湿和服下摆。敬子坐进停在眼前的一辆出租车里。
川村先前在敬子父亲开的店里当店员,现在当上了草野店的掌柜,至今还沿袭老习惯称呼敬子,为她的买卖提供方便,并且当参谋,出些点子。
今天敬子和川村在资生堂见面。敬子稍微来得早一点,挑了个容易观察门口的座位坐下。
俊三和妻子的事还在她的脑子里打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