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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昙摩讲述其第一手的见闻，阁中众多传度师总算是弄清了所面对的形势，但心情也渐渐沉重。
北方法修一直视南方法修引神冥入法道为偏法，离了法道正途，即便道途有所进，终归进境有限的。
但如今灵法两门中，居然真有大无畏的修士，以身入局，革新践行，且还似乎走通了。
而且还是以公开昭告的方式，有征有验。
澹台灭明前生本为灵使，转生入法道，三年便成就牧土师，又依其两世所行，传教新义，明显是奔着成就法道第四境——仪轨接引师而去。
功德主说经，天人师造论，牧土师立义。
南方新义迭出，难道是世界海中有天人师新造论，借各种因缘流布各土，栖霞寺与那澹台灭正是灵飞界中的被选定推动者？
天人师之无上伟力与意志之下，栖霞寺大兴谁人可挡？
众人都不敢深想，一时满堂气氛压抑。
“南方修真界情形复杂，与我北方大相径庭。我北方法道为正法，无论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无可置疑。但南方玄道繁盛，加之灵门也参与颇深，法道也不过成并列之态。”
“那牧土上师澹台灭明之事且不说，但前两事，我倒能看出绝非表面那么声威赫赫。”
练无踪立观南方，又曾长住传法，显然对南方实际内情有更多了解。
吸引了众人注意力，他起指指向自己，微笑从容道：“诸位想想，若是栖霞寺一位传度师要到我太湖来立法观，此事可成吗？”
众人立刻便明白了练无踪的意思。
正是因为法道在南方势弱，不像宝云院在北方占据完全主导地位，故而对其它脉的传度师立法观并不排斥，甚至引为援手。因此，练无踪和其它一些传度师才能不断往南方游历，甚至立观传法。
“练师兄是说，南方诸道争竞激烈，栖霞寺正因为弱势，才对那两事大力宣扬，以张声势？”
“确有可能，无论玄修宗门依止还是建传送阵，事情虽确实，但具体过程与成效绝不如传言所说顺利和早有预谋也！”
此时，坐于南泉道明身侧的黄仁风一摆手中拂尘，淡淡开口道。
他修为已至传度师巅峰，又长年为明世堂堂主，处理内外实务，见识经验都不缺，倒是完全能理解栖霞寺的操作。
众人只不过被未知所震惊，闻言稍作思索，便都认可黄仁风所说才合常理，同时都暗暗松了口气。
黄仁风一开口就舒缓了众人的焦虑，他面色沉静，继续道：“栖霞寺携这两事一人之威，扩张势力却是不虚的，南方自有玄灵各方应对。但那《中论》之下的各种新义，他们可无感，但我普福寺同为法修宗门，当依法修仪轨，直面挑战。”
他从繁杂乱相中分剖形势，辩析利害，能说服人心。
郭太炎这时出言赞同道：“正如练道友之前所言，当法义对法义，堂堂相诤。”
他略微顿了下，瞥了眼主客位上的宝云院连定山，又道：“栖霞寺虚张声势，将五分宣扬成十二分，我普福寺也能。”
连定山点头不语，算是默认了郭太炎所提出的策略。
说到虚张声势，他之前特意提及罗支觉取回残经之事，其实已算是开始实行了。
阁中众人纷纷附和，都认为应有所动作。
黄仁风向上的南泉道明施了一礼，道：“寺主，此次山海结缘法会，江南岸邑社香客云集，正是机会。”
“莲池何观主依我宝云所特有的上下生之法，他土下生，牵结法缘。他天资卓异，还有【思凡双下山】的传奇事迹，本来就太湖知名，无论凡修，皆津津乐道，足以代表我普福寺年轻一辈法修。”
“既然其提出母子光明相会法的新义，太湖诸法修意见不一，同时其义又受南方新义挑战，我等可让其正式法诤！如此，既能消弥内部纷争，辩正法义，又可向栖霞寺表明我普福态度。”
他胸有成足，一口气便说出了具体的应对安排，座中有心人不免怀疑。
面对南方栖霞寺汹汹之势，他应该是作为普福三法脉之一的法主，早有谋算，将何铁衣作代表推出来。
不然为何南泉道明，堂堂一寺之主，牧土上师，会关注一个未开土的法修，还一力坚持延情其为二坛亲教师。
“看来黄道友当是未来寺主人选无疑了，不过抱休罗兰一系可是挡在前面的，寺内只怕会有一番大争斗。”座中不免有人暗想。
昙摩此时当仁不让地从座中起身，向南泉道明施礼后，道：“昙某本为狂法修士，以论辩法义为修行手段。加上寺主破格延请晚辈作三坛尊证，本就是为审辩法性，磨砺普福弟子。晚辈愿与莲池何观主公开法诤。”
南泉道明面色不变，并不立刻采纳诸人之言，而是若有若无地向那紫眸女修瞥去，而况绵初此时也正好转头目注南泉道明，两人目光一触即开。
“如今正是各法观忙于一坛之时，距开二坛三坛还有几天间隔，可安排法诤。”南泉道明终于点头，缓缓道。
“法诤自有仪轨，但也能变通。具体如何安排，诸位共议，也要派人往莲池观征求何铁衣意见。”
他为一寺之主，这就算答应下来了。
“何观主年才十七，并无子嗣。前些时他传信寺中，希望寺中安排一位法嗣，以牵缠子嗣之缘。弟子已在寺中拣选了一位合适弟子。何观主开土在即，已多次传言过来，让定下人选后就尽快牵缠。”
“法嗣代替，涉及命单转交，正好弟子也要代表普福寺去莲池观，将这位法嗣正式移转给何观主，可顺带商议法诤之事。”
黄仁风向南泉道明禀明，并得到后者认可。
郭太炎点点头，深感黄仁风确实老道，考虑周全。
法诤不同于平常法辩，在灵飞修真界中是正式大事。每次法诤都是要核录法册，记载在案的。
此次法诤本就是为正面应对南方法道新义，表明不相让的态度。但又因同是法道，且并没有实际交恶，所以不能太针锋相对。
法诤两方都是北方修士，只不过昙摩是持南方新义的。无论何方胜利，南北两方都有解释挥的空间。何铁衣胜，栖隐寺可说昙摩并非南方法修；昙摩胜，普福寺也可说昙摩本就是北方法修。
法诤场面可大可小，不大张旗鼓，便是考虑到了限定影响范围。
如此安排，既达目的又留有余地。
众人又纷纷议定法诤仪轨各事，之后便相继散去，阁中只剩下寺主南泉道明，还有那紫眸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