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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早餐就是肉干、干果和酒。酒精的作用来得很快而且强烈,艾力克几乎马上就开始哈欠连连。每当他一打盹,他就摇摇晃晃地起身出去搅拌给洁西喝的肉汤。
“艾力克,去睡吧。”终于马利戴斯说。
“不,我还不累。”他搅拌一会儿并品尝味道,然后把锅子从火炉上移入室内,让汤冷却。
“艾力克”马利戴斯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到花样繁复的地毯上去,“如果她呼唤我们,我们要马上回应。要是她需要翻身,我们也要去帮忙。倘若我们疲倦到连双脚都站不稳,我们不可能照顾得了她。”
“但是我……我……”艾力克摇头,但仍无法摆脱疲劳与酒精的影响,“那你呢?”
“你整晚看顾洁西,比我骑马还要辛苦。我需要放松一会儿,等一下就会去睡了。”
艾力克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却非常感激,于是他在马利戴斯旁边躺了下来。马利戴斯轻抚着他的头发,直到不久之后艾力克发出打鼾声。马利戴斯微笑着望着舞蛇。“当他刚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和洁西都很怀疑这么吵,我们怎么睡得着。现在要是听不见他打鼾,我们几乎无法入睡。”
艾力克的鼾声低沉缓慢,偶尔会突然屏住气,然后发出响亮的呼声。舞蛇微笑。“我猜没有什么事是你适应不了的。”她喝了最后一口酒,然后将温水瓶还回去。马利戴斯在接过温水瓶时突然打了一个响嗝。他满脸通红,没有喝酒,将瓶子塞紧了。
“酒精很容易就能对我产生影响。我不应该再碰酒了。”
“至少你有自知之明。也许你从来不容许自己出错。”
“我年轻的时候”马利戴斯想起往事不禁笑了出来,“傻瓜一个,又是穷光蛋,真是糟糕透顶的组合。”
“我还能想到更惨的。”
“现在我们有钱了,也许我也变得聪明了一些,但是,医生,那有什么用处呢?金钱或聪明才智都救不了洁西。”
“你说得没错,”舞蛇说,“那些都救不了她,我也不行。只有你跟艾力克可以。”
“我知道,”马利戴斯的声音温柔又哀伤,“但是洁西必须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习惯这种生活。”
“她还活着,马利戴斯。这次意外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难道她活着还不够谢天谢地吗?”
“没错,对我来说,她能活下来就够了。”他说话开始含糊不清,“但是你不了解洁西,你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马利戴斯看着舞蛇,眼光闪烁不定,犹疑不决,突然之间他开始滔滔不绝地接下去说:“她会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她无法容忍任人摆布。在我们共同生活以前,她的人生富裕安全,充满权势。但是她的生活和工作全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她本来即将成为中央城的统治者”
“是那个城市!”
“没错,那是她的城市,如果她想要的话。但是她并不愿活在框框底下的天空。她没有带任何家当,离乡背井创造自己的人生,只求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现在那些她最喜爱的事物都离她远去了。当她知道她不能再在沙漠中漫步,不能再为我找到要做成守护者耳环的钻石,不能再抚摸马匹,不能再做爱……我要如何告诉她,要为还活在世间而感到喜悦?”
“我也不知道,”舞蛇说,“但是如果你和艾力克将她的生活视为不幸,那么它就真的会变成一个悲剧。”
热气在黎明之前稍微散去,但随着天色变得愈来愈亮,气温又再度回升。深暗的阴影遮盖住了营地,但即使是在岩壁的掩蔽下,热气仍像一股迫人的压力。
艾力克在打鼾,马利戴斯未曾察觉到鼾声,平稳地睡在他身旁,一只强壮的手臂在艾力克背后缩起。舞蛇双手摊开,面朝下趴在帐篷地板上,她的汗水浸湿了地毯,精细的纤维微微刺痛了她的脸颊。她的手不住地抖动,却无法入睡,但也没有力气起身。
她陷入了一个梦境,亚瑞宾出现在那梦里。梦中他的身影比她清醒时记得的更加清晰。多么奇异纯真的梦。她才勉强碰触到亚瑞宾的指尖,他却已消失不见了。
舞蛇绝望地拼命四处寻找。她醒来时由于情欲躁动,心跳不断加速。
洁西稍微动了一下身子。有一会儿舞蛇并不想动,她不情愿地起身。她瞥了一眼另外两位同伴。由于年轻人易暂时忘却烦忧的天性,艾力克安稳熟睡。马利戴斯则满脸疲惫,汗水顺着他光亮的黑发流下来。舞蛇离开马利戴斯与艾力克,跪到洁西的身旁。自他们上次帮她翻身之后,她就一直趴着,半边脸颊搁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捂住双眼。
舞蛇觉得她并不是真的在睡觉,从她手臂的线条与指头的弯曲,显现出来的不是放松而是紧绷。或者,她暗自祈望,她跟我一样。我们都想要沉睡,这样就能不去理会现实世界。
“洁西,”她轻唤着,又唤了一声,“洁西,求求你。”
洁西叹口气,然后将手放下,搁在床单上。
“这里有肉汤,你觉得舒服一点了就可以吃。还有酒,如果你想喝的话。”
虽然洁西嘴唇已干裂,她还是微微摇头。舞蛇不能让她脱水,但也不愿意与她争辩,勉强她吃。
“没有用的。”洁西说。
“洁西”
洁西伸出手覆在舞蛇手上。
“没关系,我已经回想起事情发生的经过,我梦到了。”洁西说。舞蛇注意到她瞳孔变小,深褐色的双眼闪烁着点点金色光芒。“我不能这样活着。他们也不行。他们一定会牺牲自己,尽力去适应。大夫”
“求求你……”舞蛇轻声道,再度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求求你不要”
“你不能帮助我吗?”
“我能帮助你不死,”舞蛇说,“不要求我帮助你死!”
舞蛇猝然拔腿向外狂奔,热气迎面向她袭来,但她无处可逃。峡谷峭壁与坍塌的岩块矗立在她四周。
舞蛇停下脚步,让情绪镇定下来。她低头,身体颤抖不已,汗水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惊慌的举动简直就像个傻瓜,她感到很羞耻。她一定把洁西吓坏了,但她还无法回去面对她。她离帐篷更远了,但她并不是朝着沙漠的方向走,那里阳光和沙地的热浪会让人产生幻觉。她走向峡壁里一个圈起来当成畜栏的小洞穴。
舞蛇觉得似乎一点也没有必要将这些马围在畜栏里,因为马儿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个个垂头丧气,满身风尘;它们甚至连尾巴都没在甩动,因为黑沙地中没有昆虫生存。舞蛇想,不知道马利戴斯那匹俊美的红棕马在哪里?悬挂在栅栏上或四处随意堆放的马饲料,闪耀着宛如贵重金属和珠宝的光芒。舞蛇的手放在一个绳子捆住的木桩上面,下巴搁在拳头上。
一阵倒水的声音使她转过身来,然后她就被接下来的景象震慑住了。在畜栏的另一头,马利戴斯用皮水袋将木框水槽装满了水,所有的马匹顿时骚动嘶鸣,生气蓬勃,个个昂头竖耳,前脚举起腾空,不断朝着同伴挥动。它们简直脱胎换骨,英姿焕发。
马利戴斯在她身旁停下脚步,手里握着已空无一物、疲软无力的皮水袋,但他并没有看向舞蛇,反而看着那群马匹。
“洁西不论是挑选马,或是训练它们都很有一套……怎么了?”
“我很抱歉,她一定被我吓坏了。我没有权利”
“告诉她要活下去?或许你是没有,但我很高兴你这么做。”
“重要的不是我对她说了什么,”舞蛇说,“她自己必须要有求生欲望。”
马利戴斯挥动着手,吆喝一声。最靠近水槽的马匹吓得落荒而逃,其他的马匹才得以有机会喝到水。它们相互推挤,喝光了水槽里的水,然后站在水槽边,期待着还有更多的水可以喝。“对不起,”马利戴斯说,“今天就这么多了。”
“为了它们,你一定带了很多的水。”
“是的,我们需要所有的马。我们进入沙漠的时候带着水,离开时带着洁西找到的矿物与宝石。”那匹红棕马伸展它的头,越过绳子围起的栅栏,用鼻子不断磨蹭马利戴斯的袖子,期待着主人抚摸它的耳后和下巴。“自从艾力克来了之后,我们旅行时便带着更多的……贵重物品。艾力克说这样子才让人印象深刻,他们就会想要跟我们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