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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座上的南泉道明并不起身离座，也不开口逐客，只是神情沉静地端坐，若有所思。
况绵初却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的解释。
“南泉寺主之前默许我等在普福寺域内曾家引种，提纯何中宪与曾令胤血，试探何铁衣的异相，想来就是怀疑我灵门在接回那位转世的牧土上师吧？”
“澹台灭明的前世乃灵门灵使，今生已转世入法门；根据约定，其好友前世乃法门牧土师，今生当转世入我灵门。”
她冷静言道。
普福寺绝大部分人不知道澹台灭明之事，但南泉道明乃大牧土上师，又是一寺之主，很多年前，在那两位修士转生散功，昭告天下大能不久，就得知了详情。
法修牧土师与灵门灵使，合创功法，转生互换道门以证此新功法。
南泉道明初闻时，便赞叹这两位道友的大智慧与大勇气，心生敬佩。
当年，封墟灵修找上普福寺来，直接坦言莲池观曾家为其引种布置，将以灵门之修法提纯胤血，试着在墟外诞生一位灵修。
灵门为本界修士之源头，也是灵飞界本土之主。封墟向普福寺提出这一协助请求，虽只涉及何中宪这一开土的第一层境法修而已，若南泉道明这个地主护短，执意不肯，他们当然会动用一切手段达到目的，但所行必不会顺利。
然而，南泉道明很敏锐。听得引种之事，立马就想到了法门那位同道是要转生入灵门的。引种者，引外种与异种入灵门，期待诞生新种也。
他只稍作权衡，便知此事挡不了，他深心也不想挡，愿意玉成同道之愿。
具体转生于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名何因由，这些信息是由那位牧土师通报给了灵门中的大能修士的。
南泉道明当然不知晓，但封墟灵修如此重视，他高度怀疑应该就是何中宪与曾令的孽缘结晶了。
其后，他便将此事交给了丛羽，让其配合封墟行事。
这些灵修动用灵仪，在普福寺的法会之上，顺利地让何中宪与曾令搭上，其后又诞下何铁衣。
“难道不是吗？本道愿意配合你等，只不过是钦佩两位同道融合灵法之隔的大无畏大慈悲之举。至于你们灵门内部如何安排，本道并不想知道，也不感兴趣。”
南泉道明微抬眼皮，淡淡道。
“南泉寺主肯了法诤，有始有终。法诤之中，我将胤征何铁衣的胤血宿度。之后，此事便与普福寺无关了。封墟会记得南泉寺主的方便之举，自有回报。”
况绵初依然不正面回答南泉道明的问题。
“你等灵修修行之道，还有具体威能，本道也略知一二。无论是当年何中宪，还是如今的何铁衣，你们要达到目的，无非是要预先布置好灵仪，只有目标落入你等具体灵仪之中，你们才能施展威能。”
南泉道明陡然目光灼灼，直视况绵初，冷声道。
“寺主修为高深，又常年神游他土，见多识广，绵初没想过要瞒过寺主的如炬法眼。只是何铁衣修为出了意外，寻常胤征手段已不适合于他，故而才不得不借助寺主，安排此法诤。”况绵初感受到了南泉道明的愠怒，口气放缓，温和解释道。
“意外？【思凡双下山】吧，何铁衣确为灵修天才，未接触灵门修行之法，却无意间就已完成了第一次灵仪，还形成了流布四方的传奇。他法道未开土，但灵道却已进入第一境，已是灵修元士！”
南泉道明有些感叹，这位转生而来的同道，本就是专为灵门而来，在灵道修行上表现出如此天资进境也不意外。那澹台灭明不也是一月就开刹土了吗。
“我灵修修行，激胤血，完成灵仪，而铸就灵格。”
“灵仪具体形式各有不同，但只有某土某世的知名传奇之事，能长久的流布于世，并形成固定文本或传奇之物，才算完成。”
“何铁衣【思凡双下山】之事，并非实际存在过，但又当堂对暗语，甚至优昙花化实，最终整件事非虚非实，瑰丽奇诡，倒是符合我灵门道风。其具体形成的灵格却只有他自知了。”
况绵初早已是灵修第二境的诸生长了，她已完成了好几次灵仪，所以自然比司马青衫更明锐。
司马青衫只在何铁衣展现出能觉其神游的威能后，才开始怀疑其已入灵修一层境。但况绵初在了知铁衣天琳之事，又揣摩了一番那思凡双下山的文本后，便起了疑心。
后来，此传奇在太湖越传越广，无论凡修，甚至还有玄修要搬演，况绵初便确定了何铁衣已完成第一次灵仪。
南泉道明轻笑一声，道：“毕竟前世乃我法门牧土师，即便今生志心灵道，其修行手段却还带有我法门痕迹。”
况绵初疑惑地望向南泉道明，不明所以。她只是依墟中命令行事，后来又得神君直接降下神意，对何铁衣到底是不是那位牧土师转生，确实不敢肯定。并非有意瞒住南泉道明。
但南泉道明似乎已肯定何铁衣的来历。
“【思凡双下山】的册页本道也看过，正如我对你们灵门修行不甚了了，你对我法门修行也不熟悉。”
“但在本道看来，此事蕴含法道的破妄想，一目了然。法道修行，无明生三毒：妄想，执着，分别。”
“整件事就是一种妄想，什么混元金仙，什么师徒之缘，什么两世两土之恋，它吸引住了章天琳，甚至还溢出现实，勾住了太湖一帮修士。”
南泉道明言辞犀利，解答了况绵初的疑惑。
非虚非实之事，居然也可成就灵仪。
“其内核乃是法修的破妄想之道，而形式却是灵修的灵仪？”况绵初有些被说服了。
“两位大能前世共创新法，肯定是融会灵法两门之道。转世再来时，以此新法修行，自然便呈现如此既矛盾又和谐的奇诡之相了。”南泉道明道。
况绵初有些迟疑，终于打定注意，开口道：“西来蒺藜起雄风，幻出太平不宰功。”
“这是普福寺开山第一位寺主霞子元丹的成道法语，南泉寺主可知这蒺藜作何解？”
她有些相信南泉道明对何铁衣来历判断了，但若何铁衣真是那位法修牧土师转生而来的，那以澹台灭明的修行表现看，之后何铁衣只怕会更加出人意料。
况绵初只想尽快完成华婉神君的神意交代。先前何铁衣不声不响完成灵仪，跨入灵修第一境，便已经打乱了她胤征的计划。
她好不容易说服南泉道明安排一次法诤，以便满足她施展自己灵仪威能的条件，从而胤征，若何铁衣再有什么大意外，她估计自己便完不成任务了。
除此之外，她从南泉道明的态度中隐约觉察到了威胁，这位寺主似乎起了争夺何铁衣继续行法道的心思。
她要打消南泉道明这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