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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离开了我的小房间,穿过后面的房门和花园偷偷溜走。花园和草地沐浴着灿烂的阳光,黄翅蝶在大路上飞舞。眼下一切看来都糟糕和咄咄逼人,许多事比早上更糟。噢,我已经认识到这一点,而且我还认为,从未有过如此痛苦的感觉:当时大家不言而喻地并心安理得地看着我,如同看城市和教堂尖塔、草原和道路、花草和蝴蝶一样;人们通常乐意看一切漂亮而令人愉快的东西,现在则是看奇异的和着迷的东西。我懂得这一点,我知道,当人们在悔恨中经过居住区时是什么滋味!现在零星几只蝴蝶在草地上飞并停在我的脚前,这没关系,高兴不起来,没刺激,不满足。眼下一棵极美的樱桃树提供给我茂密的树枝,这没有用,不走运。现在面对父亲、面对惩罚、面对我自己、面对我的良心没什么事情好逃避的,不知疲倦地逃避,直至必然要发生的一切事终究无情又无法摆脱地发生为止。

我不间歇地跑,跑上山,跑向高处的树林,又从橡树山下来到农家磨坊,越过小木桥,在对岸又上山,穿过树林。这儿有我们从前的印第安人宿营地。去年,当父亲外出旅游时,母亲带着我们这些小孩到这儿来庆祝复活节,在树林和沼泽地,我们把钱藏起来。从前我和我的堂兄弟们在休假期间来这儿造了一个城堡,它还有一半矗立着。到处是从前的残留物,到处是镜子,镜子里面另外一个人在企盼着我,他就是今天的我!这就是我的一切吗?这样有趣,这样满足,这样感激,这样友好,这样具有母亲般的温情脉脉,这样没有恐惧,这样不可思议的幸运?这究竟是我吗?我将来怎么可能与现在的我这样的不同,这样的完全不同,这样凶恶,这样充满恐惧,这样具有破坏性?一切还是照旧,树林和河流,蕨类植物和开花植物,城堡和蚂蚁堆,然而一切像遭毒化和破坏过一样。真的没有退路了吗?到那儿去,那儿幸福和无邪吗?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了吗?任何时候我还会这样笑,这样与姐妹们玩,这样去寻找复活节彩蛋吗?

我跑呀跑,跑得满头大汗,我的罪恶在我身后跑,而我的父亲作为追踪者巨大而阴森的影子跟着跑。

我跑过了林荫大道,树林的边界在朝后移。在一个高地我停住了,离道路不远,我扑在了地上,心跳得厉害,可能是朝山上奔跑引起的,也许很快会好的。我朝下看城市和河流,看健身房——现在那儿体育课结束了,男孩子向四处奔散,看我父亲家长长的屋顶。那儿有我父亲的卧室和抽屉,抽屉里的无花果缺少了。那儿有我的小房间。如果我回来的话,我将会在那儿遇到审判。但如果我不回来呢?

我知道,我会回来的。人一向总是要回来的。事情总要这样结束的。我不可能继续下去,不可能逃到非洲或柏林去。我还小,又没有钱,没有人帮助我。对呀,要是所有的孩子联合起来,互相帮助该多好!他们是许多没有父母的孩子。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小偷和罪犯。很少像我这样的。也许我是唯一的一个。可不,我知道,以前像我这样的事经常发生。我的一个叔叔在孩提时也偷窃过,许多事情都干过,这是我在某一个时候秘密地从父母的一次谈话中窃听到的。秘密,就像人们不得不窃听值得知道的事一样。然而这一切帮不了我,即使那个叔叔本人在的话,他也不会帮助我!他现在早就长大成人了,他是传教士,他会站在成人一边,对我弃之不顾。他们全都是这样。他们所有人对我们孩子狡猾又虚伪,扮演一个与他们自己完全不同的角色。母亲也许不是这样,或者很少这样。

对,要是我现在不再回家了呢?可能会发生某些事,我会摔死或淹死或被火车压死。然后一切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然后有人把我带回家,所有在场的人默不作声,吃惊,哭泣。大家都同情我,不再谈论无花果的事了。我知道得很清楚,有人会自杀。我还想,我以后会好好地干,太迟了,事情到了非常糟的地步。最好的办法是患病,但不仅仅是咳嗽,而是真正的病危,就像当时我患猩红热那样。

此刻,体育课早就过去了,而且一些人在家里喝咖啡等我的时间也过去了。也许现在他们到我的房间里、花园和院子里、屋顶上呼喊着我的名字找我。但是,如果父亲已经发现我的偷窃行为的话,那么就不用寻找了,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可能长期停留。命运忘不了我,它追踪着我,我又奔跑起来。我来到了绿草地中的一条长凳旁,在这里我又沉浸在回忆之中,一个接一个……原来回忆是美好而令人高兴的,此刻却像燃烧的烈火。我父亲送给我一把小刀,我们一起散步,既快活又和睦。当我在灌木丛中割一根长长的榛树枝条时,他坐在这条长凳上。这时我一用劲,一把新的小刀折断了,刀口紧挨着把柄,我惊慌地回来,先把这事隐瞒起来,但立刻就被追问出来。由于这把小刀,我等着挨骂,我真不幸。可当时父亲只是笑笑,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肩膀说:“多可惜,可怜的小家伙!”当时我多么爱他,内心不知为他付出多少!——现在,我一想起父亲当时的脸、他的声音、他的同情时,我就感到自己是个何等作恶多端者,我常常使这个父亲苦恼,欺骗他,如今又偷他的东西!

当我重新来到城市,站在桥上,远眺我们的家时,暮色早已降临。从商店里出来,玻璃门后面已亮起了灯光。一个男孩跑来,他突然站住,叫着我的名字。他是奥斯卡·韦贝尔。没有人会找我麻烦,我毕竟可从他那儿获得消息,老师没有发现我没上体育课。但我究竟在哪儿呢?

“嗯,哪儿也没去,”我说,“我有点不舒服。”

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我因为跟他在一起时间太长而觉得反感。他发觉,他使我厌烦。现在他恼怒了。

“让我安静,”我冷静地说,“我会独自回家。”

“真的?”他现在叫了起来。“我会同你一样独自回家,笨小孩!我不是你的狮子狗,你要知道这一点。但我还是想事先知道,我们原来的储蓄银行现在怎么样了!我有十芬尼在里面而你没有。”

“你可以收回你的十芬尼,如果你为它担忧的话,今天就可收回。好像我要从你那儿拿去什么似的,我永远都不想看见你!”

“你不久前就想把它拿出来,”他幸灾乐祸地说,可不,不给人留有和好的余地。

我是又急又气,所有堆积在我身上的恐惧和迷惘使得我勃然大怒。韦贝尔对我什么也不说!我反对他是有理由的,我反对他是问心无愧的。而且我需要一个我自以为对付得了的人,我可以骄傲和有理由地对付他,我身上一切杂乱和不可捉摸的东西可以野蛮地从这条出路流出去。通常我做这种事都小心翼翼地躲开,我摆出少爷的派头,我表明,放弃同一个在街上游荡的顽童的友谊,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告诉他,现在停止他在我们的花园里吃浆果,玩我的玩具。我感到豁然开朗并且乐观起来:我有一个敌人,一个反对者,一个有过失的、人们会抓他的人。一切生活的本能都集中在这种使摆脱痛苦、令人愉快和使自己自由的癖好上,集中在对付敌人的乐趣上,这个敌人这一次不在我身边,他站在我对面,用令人可怕的、接着是凶恶的目光盯着我,我听着他的评论,鄙视他的斥责,我可以凌驾于他骂人的粗话之上。

在逐渐加剧的争吵中,我们并排推搡碰撞着,推推搡搡地来到昏暗的小巷里。偶尔有人从家门中朝我们看。我把应该对自己恼怒和鄙视的一切,转过来对准了不幸的韦贝尔。他开始进行威胁,他要把我的事报告体育老师。这对我来说是极大的快乐:他显得理亏,他卑鄙,他使我精神振作。

当我们在屠夫巷打架时,有些人立刻站住,看我们打架。我们互相打对方的肚子和脸,彼此用腿踢对方。这时我一下子把一切全忘了。我有理,我不是罪犯,搏斗的醉意使我高兴。即使韦贝尔比我强壮得多,可我比他灵活、聪明、敏捷、火暴。我们逐渐猛烈起来,怒气冲冲地对打,当他不顾一切地把我的衬衫领一下子撕破时,我感觉到一股冷气掠过我滚烫的皮肤。在打、撕、踢、扭斗和掐脖子的过程中,我们没有停止继续用言语来攻击、伤害和消灭对方,言语变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愚蠢而恶毒、越来越富有诗意和离奇。而且在这方面我也超过了他,比他更恶毒、更富有诗意、更有想象力。他说狗,于是我就说邋遢狗;他喊流氓,于是我就叫恶魔。我们两人不知不觉地都流血了,而且我们的话语累积成邪恶的诅咒和祝愿。我们互相推荐绞刑架,希望得到短刀,用它来刺向对方,并在里面转一下,我们用别人的一个名字、出身和父亲来进行辱骂。

这是第一次,而且是唯一的一次,我要采用一切攻击手段、一切暴行、一切骂人的话把一场完全陶醉于战争中的搏斗进行到底。我经常带着残酷的欲望旁观和倾听这种粗野的、古朴的咒骂声和羞耻的话语;现在我自己把它们喊了出来,好像我从小就习惯这些话语,而且熟练地使用这些话语。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鲜血挂在了嘴上。但是世界是绝妙的,她有一个意识,这就是好好去生活、好好去殴打、好好去流血并制造流血事件。

我永远不想再去回忆这场搏斗的结局。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不知什么时候我独自站在静悄悄的黑暗中,辨认街道角落和房子,我离我们家很近。醉意慢慢地消失,飞鸣声和吼叫声慢慢地停止,我开始注意到现实一件一件地逼近我的意识。这儿有井、桥、我手上的血、扯破的衣服、向下滑的袜子、膝盖上的疼痛,我看见帽子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逐步来临,变为现实对我诉说。突然我感到极度疲倦,腿和手臂在颤抖,我用手去触摸一座房屋的墙。

这是我们的家。谢天谢地!我知道世界上除了那里是庇护所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了,那儿和平、光明、安全。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高高的大门。

随着一股石头气味和潮湿的凉意,往事突然纷至沓来,反复出现。哦,上帝!我察觉到了威严、法律、责任心、父亲和上帝。我偷窃了。我不是从战场上回来的那个负伤的英雄,我不是想回家得到母亲温暖和同情的那个可怜的孩子。我是小偷,我是罪犯。那上面对我来说不是庇护所,没有床睡觉,没有饭吃,没人照顾,没有安慰,不可放肆。等待我的是罪有应得。

当时在傍晚黝黑的过道和楼梯间里,我喘着气,费力地登了好几级楼梯。我相信眼下是我生平第一次面对寒冷的天空、寂寞和命运。我看不到出路,我没有打算,也没有恐惧,有的无非是寒冷刺骨的感觉:“这是必然的。”我扶着栏杆上了楼梯。在玻璃门前,我想再站一会儿,松口气,安静一下。我没这样做,这没有意思。我必须进去。打开门时,我才想起,现在大概几点了?

我踏进餐室。当时他们围坐在桌边,刚刚用完餐。一盆苹果还放在那儿。这时近八点。没有得到允许,我从未这么晚回家,从未在用晚餐时缺席过。

“谢天谢地,是你啊!”我母亲快活地叫起来。我看得出,她是为我担心。她朝我跑来,而且当她看见我的脸和弄脏了又扯破的衣服时,吃惊地站住了。我不说一句话,不看任何人,然而我清楚地觉察到,父母的目光正盯着我。父亲沉默不语并克制自己,我感觉得到,他是多么生气。母亲照料着我,我的脸和手被洗过之后贴上了橡皮膏。然后我去吃饭。同情和关心围绕着我,我静静地坐着,深感羞耻,觉得温暖,问心有愧。然后我去睡觉,我把手伸给父亲,没朝他看。

当我已经躺在床上时,母亲又向我走来。她从椅子上拿起我的衣服,又把另外的衣服放上,因为明天是星期天。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于是我不得不把打架的事说出来。她认为这事虽然严重,但是不处理,而且使她觉得有点奇怪的是,我由于这事变得如此沮丧和胆怯。然后她走了。

这时我想,她深信,一切都会好的。我打架打到底并打出了血,也许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至于其他的、真正的原因,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悲伤,可是不偏袒且对人温存。所以连父亲大概对此也一点儿不知道。

这时一种失望的可怕感觉向我袭来。我现在发觉,自从我踏进我们家那一时刻起,一个唯一的、渴望的、向往的愿望就在我的脑际萦回。我没有其他事可想、可求、可盼的了,好像激烈的争吵即刻就要发生,我得受到审判,可怕变成了现实,极大的担心到此停止了。我作好最坏的准备,作好一切准备。但愿我受到严厉的惩罚、被打、被关押!但愿他让我挨饿!但愿他诅咒我,把我赶出家门!但愿恐惧和紧张心情终止!

此刻我躺在这儿,还享受着爱和照顾,安静地不受刺激,对我的淘气不追究责任,我可能等待新的开始。他们原谅我扯破衣服,长时间滞留在外,耽误晚餐,因为我累了,流了血而使他们感到惋惜,但首先是因为他们没有预料到其他事。他们只知道我淘气,一点儿都不知道我的罪过。如果事情暴露了,我可是加倍的倒霉!也许就像从前他们威胁过我的那样,送我去教养所,在那儿吃不新鲜的硬面包,整个业余时间必须锯木头、擦靴子,那儿配有看守人的集体寝室,看守人用棍棒打人,早晨四点用冷水把人浇醒。或者有人要把我交给警察局?

不管怎样,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面对的又是一个等待的时间。我不得不更长时间地忍受恐惧,更长时间带着我的秘密徘徊,害怕家中的每一目光和脚步声,因内疚而不敢正眼看人。

或者这事有可能结束,因为我的偷窃行为根本没被发觉?一切照旧?我使自己白白遭受了这种恐惧和痛苦?哦,假如这事本该发生的话,假如这种无法想象的、奇异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话,那么我就要开始过一种全新的生活,然后我要感谢上帝,并为此表现出威严的样子,我每时每刻都生活得十分清白,无可指摘!我以前已尝试过并已失败的事,现在做成功了。在这种痛苦过后,这种地狱般的折磨过后,我现在有足够坚强的决心和意志!我的所有行为都受这种理念支配,并热烈地紧依附着它,来显示着悲伤和快乐。我终于在这样的幻想中睡着了,无忧无虑地过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星期天的早上,我发觉自己还在床上,好像有一种逃避的味道,这是一种奇怪的、特别混杂的、但完全是美好的感觉,就像我上学以来所熟悉的那种感觉。星期天早上有一件好事:睡个够,不上学,指望一顿美好的午餐,没有老师和墨水的气味,有好多业余时间。这是主要的。不足之处是听别人的、陌生的、单调的声音:去做礼拜或上主日课、家庭散步、为漂亮的衣服担忧。因此真正的、十足的、吸引人的口味和香味稍许掺假就被破坏了,如同两桌同时吃的饭菜,比方布丁和肉汁不完全相配,或者像人们偶尔在小商店里获得赠送的、带有乳酪和石油讨厌味道的糖果和烤制的糕点饼干。有人吃它们,它们是不错,但这并不十全十美,有人不得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类似这样的情况绝大部分是在星期天,尤其当我必须去教堂或主日学校时,那是为了走运不总是闯祸。自由自在的一天因此带有义务和无聊的味道。在与全家人散步时,尽管他们经常打扮得漂漂亮亮,一般情况下还会发生些事。与姐妹们争吵,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有人把松脂弄到衣服上,因此常常会惹出某些麻烦来。

现在有可能惹麻烦的大概就是我了。自昨天以来,许多时间过去了,我没有忘记我的无耻行径,早上我又想起了此事,可这已经好长时间了。惊吓已离得很远变得不现实了。昨天我已为我的罪孽忏悔过,即使已受到良心的折磨,我还是经历了不幸而可怜的一天。现在我重新有了信仰又无恶意并稍许多了些思想。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还有一点点恐吓和不愉快在回旋,就像在令人喜欢的星期天里携带小小的义务和担忧一样。

进早餐时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我可以在去教堂和主日学校之间作一选择。我照旧选择去教堂,那里至少可以让人安静,可以思想,而且带有彩色窗户的高高的、庄严的教堂既好看又令人崇敬。如果有人在那儿紧闭眼睛对着管风琴来领会长长的、昏暗的教堂中央,那么有时候会出现绝妙的画面:在昏暗中耸立的管风琴显然就像一座带有几百个尖塔的闪闪发光的城市。还使我常常感到幸运的是,如果教堂人数不多,整个时间可以不受干扰地看故事书。

今天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也不去想,做礼拜会使我心情沉重,在做礼拜时我的心情还是沉重的。昨天晚上那么多的事仍在我脑海中萦回,我怀有良好的正当的意图并有意与上帝、父母和世界友好和解。我对奥斯卡·韦贝尔的恼怒也完全消释了。如果他来的话,我会好好地对待他。

礼拜开始,我参加赞美诗合唱,这首歌曲叫“你的牧羊人”,我们在学校也要把它背出来的。在吟唱其中一节歌时,我再一次发觉,竟然是在教堂里缓慢地歌唱,作为朗读和背诵就完全成了另一种样子。这样一首诗在朗读时是一个整体,由句子组成一个意思。在吟唱时它只由词组成,句子没有完成,意思也就不存在了,可是在这里得到的词是单个的、被吟唱的、长时间延伸的词,有一种特别坚强的独立的活力,对呀,常常只有单个音节,本身完全没有意思,意思在歌唱中被独立形成。例如今天在教堂歌唱的“你的牧羊人,他可能知道一点没有睡觉”的诗中根本没有内在关系和意思,人们既不想牧人也不想羊,人们什么都不想。但这首歌绝对不冗长乏味,个别的词,尤其“睡——”是那么奇特的完整又完美,人们完全陶醉于其中了,而“可能”听起来深奥莫测并难以理解,想到“胃”和神秘的、感情丰富的、不完全了解的东西,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体内消化真难。外加管风琴!

后来城市传教士进来说教,这样的说教总是那么费解而冗长,而人们在不可思议的倾听时往往长时间只听像钟声般回荡的说话声音的语调,然后再听既深刻又明确的个别词语连同它的意思,只要行,就得努力去照着它的意思办。但愿我可以在唱诗班中占一席位,代替所有的男人坐在廊台上。教堂音乐会召开时我已在唱诗班,当时人们深沉地坐在笨重的隔离的椅子上,每个人的椅子就是一座小而坚固的房屋,房屋上有特别诱人的、各种各样的、网状的拱顶,高高的墙上是用暖色描绘的耶稣在山上对其门徒的训示,看着淡蓝色天空上耶稣基督穿的红蓝色长袍是如此精致,真令人高兴。

有时候,教堂里整排的椅子折断了,对此我极为反感。因为椅子是用一种单调的黄色清漆漆的,有人经常会粘上一点。有时候一只苍蝇对着其中的一扇窗户嗡嗡作响,窗户里面的尖形拱被画上了淡红色的花朵和绿色的星星。说教突然结束,我向前探出身子,看传教士在他的狭窄而昏暗的楼梯间消失。有人又唱了起来,深深地吸口气而且很响,还有人站起来,拥出去。我将随身带的五分钱硬币投进捐献罐里,罐子破锣似的声响和庄重的场合一点不协调,我随着人流出了大门,来到室外。

星期天最美好的时刻现在来到了,这是从教堂出来到吃午饭之间的两小时时间。这时有人会尽义务,有人坐了好长时间想活动一下,做游戏或外出办事,或渴望得到一本书。到中午的这段时间是完全自由的,一般情况下都有点好处。我满足于逛街回家,充满美好的思想和意念。世界是有秩序的,要尽量有秩序地生活。我心平气和地快步穿过门厅,走上楼梯。

我的小房间里阳光普照。我注意到了我的毛毛虫盒子,昨天我忽视了它们,现在发现了一些新的蛹,我给植物浇了新鲜的水。

这时门开了。

我没有立刻注意到。一分钟以后,我特别安静,我转过身,父亲站在这儿。他苍白无力,看上去很痛苦。我的问候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以为:他知道了!他在这儿,审判开始。一点儿没变得好起来,没有赎罪,什么也没忘记!太阳变得苍白,星期天的早上到了萎靡不振的地步。

面对父亲我大失所望,我狡猾地凝视着他。我恨他,为什么他昨天不来?现在我一点儿也没准备,没有丁点准备就安静不下来,就没有负罪感。他要楼上五斗橱里的无花果干什么用?

他朝我的书橱走去,将手伸向书后面,掏出几只无花果来,那里还有少数几只。为此他带着不愉快的疑问注视着我,一声不吭。我无话可说,痛苦和固执扼住了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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