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2.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你不是在外面什么事都干过么。”
“不错,是的,婶婶。这里没有人能使我后悔。就是我目前干的行当,我也不打算长此以往地干下去。”
“但是,别这样!这可是你真诚的想法?你从哪儿找得到这样一个好的位置?每月二百个马克,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脸上多光彩。”
“谁知道能做多久,婶婶。”
“谁能这么说!只要你认真从事,就是会永久持续下去的。”
“不错,这本来也是我的希望。不过,我现在还要上楼去看看吕迪娅姑母,过后再去办事处拜访叔叔。好吧,再见啦,勃尔塔婶婶。”
“好的,再见啦。这真叫我高兴。你要再来看我哟!”
“是的,要来的!”
来到起居室里,我跟两位姑娘道别,转身穿过房门,又向婶婶说了声再见。然后,我拾级登上宽阔而明亮的楼梯,如果说直到目前为止,在我的感受中,始终有种古色古香的气息,那么眼下来到的地方,这种古色古香的气息,我却认为更加浓烈。
那儿,在两间小小的房里,住着一位年近八旬的叔祖母,她使用不合时宜的口吻对我又体贴又殷勤地表示了欢迎。房里挂着一幅叔祖的水彩画肖像,罩着一层用玻璃珠穿成的帘子,旁边还悬着一只绘有花卉和风景的布袋。椭圆形的画框,散逸出阵阵檀香木和古时香料的柔和气息。
吕迪娅姑母身穿一件深紫色的衣服,剪裁得十分简朴,除去近视的目光和微微颤动的脑袋,她却长得格外清秀和年轻。她扯着我按在一张狭狭的双人沙发上,没讲一句有关祖辈时代的话儿,句句都是盘问我的生活状况和思想意识,而对我的回答,她不但注意倾听,而且还显得兴趣盎然。虽然她已到耄耋之年,房内的摆设也非常怪僻和古老,然而在两年之前,她还经常出门远游,并且对今日的世界,尽管她很不赞同,但却有个清晰而不怀恶意的想法,这种想法她认为很新鲜,并使她得到充实。在与她的交谈中,她却拥有一种温良端庄而又令人喜爱的才智。只要跟她做伴,谈话人从无间歇的时光,而且自始至终充盈着某些有趣而愉快的感受。
我要走了,她便连连吻着我,在让我走的同时,她还摆出一副从旁人那儿看不到的祝福样子。
马特霍斯叔叔是我在他的办事处见到的,他坐着在看报纸和表格。我没有坐下,想马上走的,可我这决定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噢,你又回到乡下来了?”他说。
“是的,是再回来一次,离家已经很久了。”
“听说,你过得很不错?”
“很好,谢谢。”
“已向我的妻子问过好了,是不?”
“刚才还在她那儿哩。”
“噢,这才听话了。那么,一切都好了。”
说罢,他重又埋首在他的书里,一面把手向我递来,因为他伸来的方向,正与我接近,我便跟他很快地拉了拉手,然后兴冲冲地抽身走了。
现在,礼节式的拜访已告结束,我随即便回家用餐去了。我很荣幸,得到了米饭和烤小牛肉的接待。饭后,我弟弟弗里茨扯着我来到旁边的侧室里,那里的壁上,正挂着我昔年采集蝴蝶标本的那些玻璃盒子。妹妹也想与我们共同谈心,把头在门边探了探,却被弗里茨神气地劈口回绝,说道:“我们有些秘密话儿要谈哩。”
接着,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当他瞧见我脸上布满了紧张的神色,就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板箱,板箱的盖子上有一块铁皮,上面还压着好多沉重的石块。
“猜,这里面是什么,”他狡黠地压低了声音说。
根据我俩旧时的业余爱好和活动,我猜测着,说:“壁虎吗?”
“不是。”
“蛇?”
“没有。”
“毛毛虫?”
“不,不是活的东西。”
“不是活的?那为什么把这箱子盖得这样严?”
“里面是比毛毛虫等更危险的东西。”
“危险的东西?噢——是火药?”
他没有回答,却连忙除去了箱盖,我一眼看到箱子里竟是一个重要军械库,有放各种颗粒的粉末袋,如木炭、火绒、导火管、硫磺块,还有一小盒一小盒的硝石和铁屑。
“眼下你还有什么说的?”
我知道,要是父亲知道在孩子的房里,有只箱子藏着许多危险品,他一定会睡不着觉的。但是,尽管弗里茨内心充满着这股狂放的热情和惊人的喜悦,我却必须谨慎小心地来阐明他这思想的利害关系,在对他的劝说时,也必须先稳定自己的情绪。因为,我本人昔时在这方面也该负有责任,何况我也好像一个放夜学归家的孩童,正喜欢玩爆竹这玩意。
“可跟我一起玩吗?”
“当然。一到晚上,我们进了花园,不论哪儿都可点放,是不?”
“我们当然能这么干。最近,我曾在郊外牧场上,用了半磅炸药搞了一枚炸弹。它那巨大的轰鸣声,犹如一场地震。不过,目前我可没有钱,我们还需要买好多其他材料呢。”
“我出一个塔勒。”
“好极啦,你!现在我们可以做火箭和大焰火了!”
“要小心呀!我还没出过什么乱子。”
这无非是我暗示一下那次倒霉的遭遇,就是在我十四岁那年玩弄烟火,险些儿丧失了我的视力,乃至我的生命。
这时,他先把他的库存和已着手搞的作品,一一给我看过,也向我透露了他的一些新的设想和发明,同时,为了激发我的好奇心,他又在我面前演习了一些暂时要我保密的其他作品。这样一来二去的,他的中午时光转眼已完了,他得干活去了。他走后,我正把箱子重新盖好,把它推到床底下,不料洛蒂已走了进来,她来约我与父亲一道散步去。
“你可喜欢弗里茨?”父亲问道。“他已长大成人了,是不?”
“哦,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