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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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惜在公羊府乱晃了一个早上，把府内地图七七八八记了个遍，都没个护卫能现她来过。可这樾阁竟是邪乎，古惜这一脚还没进墙，就被人现，自是让她挂不住面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少年究竟何人是也？！

古惜从墙上跳下，蹬着墙面借力施展了一招漂亮的轻功，蜻蜓点水般踏过湖面，然后轻轻落在了湖心亭外，对上了少年的目光。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样子生的甚是好看，不对，已经不能用好看来形容了。他着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一手拿着古籍，一手握着一个鎏金双鹤手炉；柔软的头用着一根玉簪随意挽起，满身都散出一种诗华倦懒的贵气，眼里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泊，有如谪仙一般不容亵渎。

神仙长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古惜看得愣了神，久久才咽了口唾沫，问道“我自认我脚步够轻，翻墙时已是非常小心了，你是怎么现我的？”

那少年似乎被古惜豺狼般的眼神看得很是不适，挪转了目光，冷冷道“学艺不精，就莫怪他人戳破。”

还是个冰系神仙，啧啧啧。

“喂喂喂！我刚刚虚心求教，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古惜本想脱口而出，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病秧子的模样，她还是及时刹住了车。

眼前的少年，惨白的脸色不比白无常的鬼脸要好上多少，一股子命不久矣的死气都快飘到墙外头去了。春日的暖阳似乎完全照不到他的身上，好几层的狐裘包裹在身，比古惜这辈子穿过最厚的冬衣都要厚。

古惜想着还是不要跟这种病秧子扯嘴皮子比较好，不然她话一说狠了，把人一下子给气死了那就不好交差了。

在这公羊府，穿得起这样的华服，住得了这样小院的人必定非富即贵，她一个小小剑僮——归英大师的关门弟子可惹不起。

古惜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看着这命不久矣的少年回道“小女子学艺不精，望仙子恕罪啊！”

话一出口，古惜就后悔了。她这人怎么这么心直口快，说话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过过脑子啊！

可能古惜的语出惊人的表现把这位少年给逗笑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道“你叫我什么？”

果然，人人都爱听好话，仙子也不例外。

古惜想着，这夸人的话都说出去了，那当然就要让眼前这位仙子听到爽啊。于是乎她拿出了在街头乞讨时夸猛夸富贵老爷求赏钱的看家本事，夸道“我叫你仙子啊！小女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像小公子你这样出尘脱俗的人间绝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不对，就算是真正的仙子下凡也不过小公子你的万分之一！我第一次见到小公子就被您的天人之姿给震撼到了，这碧波荡漾的水色湖光在小公子您的映衬下立马就显得黯然失色......”

古惜用着眼角余光偷偷瞥着这少年，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那么一点，脸色变得舒缓了许多，逐渐有了些许笑意。

古惜这波好话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女娲造人，从女娲造人讲到他们雍国建国，这少年似乎半点没有要她停的意思。大抵是他也好奇，这个一年前他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小姑娘，嘴里能说出多少像这样的好话来。

直到古惜口干舌燥，才自己停了下来，然后他望着这个少年，道“我说了这么多，小公子可还满意？”

少年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满意满意，我太满意了”，这样有失体统。

于是少年便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这样公然在公羊府内奔走，竟也没有侍卫觉？”

古惜口快道“这不是被你现了嘛。”

古惜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很是会察言观色。她觉少年眉头不可查地蹙了蹙，表示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古惜又补充道“不说别的，这些年来小女子的轻功向来是练得不错，至少已经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得过教导小女子轻功的师父了。如今却被小公子一眼识破，只怪我学艺不精，求小公子指教。”

没在墓里跟鬼逃命赛跑，在街上跟狗抢食的那几年的锻炼，仅仅十岁的古惜轻功也不可能会比她那五十几的老师父要厉害。

老师父说她是天纵奇才，可只有古惜自己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天纵奇才”是她为了保命，才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古惜自认为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决了少年心中的疑惑，又顺带夸了一波对方，是个人都该会心一笑，然后放她走了。

只不过，这位少年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听完以后自顾自地坐回了亭子里的贵妃椅上，一页一页地翻着书，空气就这么静默了良久。

古惜嫌他无趣，也想赶快跑路。于是趁着少年不注意，古惜双脚一蹬，想飞出樾阁，并同那少年说道“仙子行行好，你今天就当没见小女子来过！小女子去也！”

少年又翻了一页书，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想去哪，古惜。”

他讲“古惜”二字的时候，语气还特地加重了几分。

古惜听到后心都跟着抖了三抖，要不是她及时收脚没往外飞，古惜愣是差点没掉到湖里去！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是谁？不至于吧！她虽然打遍少兵所无敌手，可她的名声也不至于跟着传到公羊家的权贵耳朵里吧。

对了，古惜才反应过来，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家里的权贵，除了为了霜降带她回家的家主公羊覆以外，还有一个人，那便是这个府里唯一的大公子，当初同在车上的公羊输，也就是古惜从今天开始要侍候的主子公羊输了。

“输”这个字，无论怎么解释，都有一种挫败之意。用在如今蒸蒸日上，繁荣昌盛的公羊家，显然不太适合，何况公羊输这辈子还就没输过。

都说字如其名，这个词语还真不能适用在公羊输的身上。

传闻中的公羊输便是天人之姿，亦是天纵奇才，旁人尚且牙牙学语的时候，他便能提笔作诗，且都是惊世骇俗之作。小小年纪便通修儒道佛三家，还都小有成就。连归英大使都不觉啧啧称奇，说公羊输是文曲星下凡，是雍国举国之力向上天求来的惊世之才。

就在众人一步一步看着这个惊世之才慢慢成长，即将开始搅弄朝廷风云的时候，这位惊世之才在三年前突然就病了，病得莫名其妙，连续高烧了七天七夜也不见好。

公羊输是公羊家长房独子，又一直表现得十分出息，家主公羊覆又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摄政王，自然是举全国之力来抢救公羊输。

许是上天也不忍心将这文曲星给收回去，于是在公羊输快要被烧死的第十个晚上，他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然而这场大病还是给这位惊才绝绝的少年留下了病根，他的身子变得愈虚弱，稍感风寒便会高烧不止，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他的屋子里总也要烧上那么几个火炉保暖。

古惜身为剑僮，最重要的任务不是陪公羊输练剑，而是要练成天下第一剑客，而后守护在公羊输身侧保护他。

十五岁的年华，谪仙般的面孔，病恹恹的身子，眼前这位少年郎便与传闻中形容的公羊输十之八九不相离，

虽然古惜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但还是免不了试探性地问道“你就是...公羊输？”

公羊输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古籍，春分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缕青丝摇动。他的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回道“做我的剑僮，还不算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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