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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笙一惊，而绾绾那边则猛地颤抖了起来！
梅笙惊讶地看着绾绾的面上那股猛然泛滥开的感情，看着绾绾只不过听到那声音便已经抑制不住泪落颊边——就算他再迟钝，他还能不知道是谁来了吗？！
梅笙一咬牙，抓起手边的锦被扔给绾绾，自己从榻上跳下，来到了门边。
都没用梅笙打开门闩，那扇雕花门扉自己就无声地开了，孔雀裘之下，颀长的身影恍若一抹玉光。
梅笙狠狠地望着那被轻纱遮住的容颜，“鲛人，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清朗一笑，恍若夜雾之中亮起的月光，碧色轻纱缓缓撩起，一张绝世的容颜乍然盛放——
来人正是林眉生。
听见梅笙的问，眉生只是淡淡一笑，眼睛越过梅笙的肩头，望向榻上瑟缩流泪的绾绾，“当然是跟着绾绾而来。我怎么舍得，让她独赴险境。”
只是一句话，梅笙心下便轰地一声。总以为自己曾经化作他的五官，便已经足够似他——但是其实，他自己永远学不来眉生那副淡定与雍容，就像天生的王者，动静之间皆是张力，只是一个微笑便让天下之人甘愿臣服！
绾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到从龟兹王城离开那天，眉生将那玉簪重新插上她发髻之时，说过的话，“戴着它，便如同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无论哪里，都有我在。”——绾绾突然明白，为什么眉生会突然出现在“欢境”楼中，而他当初又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眉生笑着望住绾绾，碧色的眸子里却也不由得泪光隐隐，柔声说，“傻瓜，别哭……我急着要料理楼下的一切，所以才来迟了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楼下？”梅笙暗自一惊，“你把她们都怎么了？”
眉生微笑，“这本是我水族之事，我不过是惩戒她们。”
梅笙皱眉，“水族之事？”
眉生却没理他，从他身边跨过，走到榻边，扶住绾绾，亲手帮她一件件将衣衫穿好。再将已经抖成了一团的人儿拥入怀中，轻轻抚慰，“好了，绾绾，一切都结束了……如果她们没有动你，我本不欲惩戒她们。纵然这大漠之间屡起海市蜃楼害人性命之说，但是那些人通常也都是贪财好色之徒……可是她们既然想要害你，我便无法袖手了……”
绾绾依偎进眉生的怀中，轻轻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救我……”
眉生拥紧绾绾，“怕了吗？”
绾绾流着泪，努力摇头，“没有，我一点都没怕！一想到要保护你，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眉生动情，唇落下，点点噙住绾绾的泪珠，“你的每一滴泪，我都会用十年的情来补偿……”
两个人相对深情款款，梅笙那边却已经发作，手掌一扬，一串紫光流过，“林眉生，你放开她！她已经答应了要跟我在一起！”
眉生丝毫没躲，碧色眸子倏然闪亮，一串碧色流光激射而出，瞬间便化解了那串紫光。眉生傲然而笑，“你错了。她是为我而生的人，她永远不可能属于第二个人。”
梅笙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形被钉住，手掌完全无法移动，“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眉生微笑，“送你们，回家……”
梅笙惊呼，“你，你知道我是谁？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眉生微微闭上眸子，叹息着说，“幻紫将你幻化成我的模样，并非毫无理由。你没发现，就算你此时恢复了真身，却也与我面目极为相似？”
梅笙迷惘。
眉生又说，“龟兹城中一直有一个传说，龟兹王的长公主未婚而先孕，生下了一位小王子。却为了保持长公主的名誉，而将那位小王子送走——龟兹王室笃信佛教，其实，便是将那位小王子送到了昭怙厘大寺之中，将他舍身给了佛门……”
梅笙惊得脸色苍白，“你是说，我就是……”
眉生微微一笑，“还记得昭怙厘大寺之中那块海蛤形状的奇玉吧？它本与佛有缘，又在大寺之中享受了千百年的香火，于是成精。海市蜃楼，蜃，便是海蛤也……海蛤吐气，以成楼阁，凡人入之，皆为所迷……她在化身为人之时，便将幼小的你同时掳走，在这大漠之间，造起了这座名为‘欢境’的海市蜃楼……”
90．情缘
梅笙听得林眉生如此说，惊得无以复加，“你，你是说我是被幻紫掳来的？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眉生深深望着面前这一张与他如此相像的容颜，思忖着该如何去讲述那段故事，“幻紫做事的方式，你该明白——她每做一件事都必须要为她心中那个既定的目的服务，所以她掳了你来，自然是看中了你的身份……”
梅笙面现迷惘，“我的身份……你是说我便是龟兹长公主的那个私生子吗？”梅笙踉跄后退，嗓音之中已经满是寒凉，“就算我是那个孩子，可是我却是不能见光的，不但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生身父亲，更是从小便被母亲遗弃！纵然身为王室之人又能如何，谁能给我幸福，谁能还我普通人都能享有的天伦之乐？！”
林眉生碧色的眸子里已经涌满了苍凉——梅笙的痛楚，他其实尽然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曾走过一段那样迷惘的岁月啊……只是他比梅笙幸运，在他最痛苦、最茫然的时候，在东海之滨的银白沙滩上遇到了小小的绾绾，一身红衣笑靥如花，温暖了他童年的记忆；可是梅笙却不但被遗弃在了枯寒的青灯古佛之前，更是被幻紫这样一个狠心的女子掳掠而走……所以他才格外贪恋绾绾能带给他的温暖吧——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从来没有享受过人世间的温情……
林眉生望着梅笙，轻轻地说，“还有我。
梅笙惊住，“你？”
林眉生点头，“没错，我。”
梅笙仰天大笑，“怎么是你？你怎么会管我？你该恨我的，我一次次想要从你身边偷走绾绾，我甚至帮着幻紫做就这个局，想要引你上钩……”
林眉生碧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你难道没想过，你与我的面貌为何这般相像么？你难道没想过，如果你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却又为何能够使用法术？这一切自然都不是幻紫给你的，再说她也没能力做到……”
梅笙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我也可能是鲛人？”
林眉生点头，“其实龟兹的那个传说是有出入的。龟兹王只是对外说，有一只白鹤从空中飞来，衔来一枚红果，坠入长公主的口中，然后隔日便发现有孕……那只‘鸟儿’倒是真实存在的，却不是白鹤，而是——杜宇……”
“杜宇？！”梅笙惊得无以复加。
林眉生继续说，“那杜宇也不是飞翔而来，而是化身为一位白衣的男子，途经此处时邂逅了长公主，与长公主一见钟情，两情相许，所以才有了你……”
梅笙的泪无声地滑下，“你是说，那杜宇便是我的父亲？我不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