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伦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2.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这都是我说过的话,霍坎。你的耳朵并没有听见过,怎么嘴里会说得出来。”

霍坎洋洋自得地微微一笑。他的头发是从中间分开的。“不,英勃尔,这些话都是纸上来的。我根本没有听见过。它们都是写在纸上,通过我的眼睛,钻进我的脑子,再由我的嘴讲给你听的。这些话就是这么来的。”

“就是这么来的?这些话都在纸上?”英勃尔心怀敬畏地低声问着,一面用拇指和食指沙沙地拨弄那些纸,盯着那些涂在纸上的文字,“这真是一种了不起的法术,霍坎,你简直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大法师。”

“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这个年轻人满不在乎地说,他得意极了。于是他就随便拿起一页文件,读着:“那一年,在解冻之前,来了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跛脚的小小子。他们也给我杀死了,那个老头子叫唤得很厉害……”

“这可一点也不假,”英勃尔上气不接下气地插嘴说,“他叫唤得很厉害,过了好久还不肯死。可是霍坎,你怎么知道的?大概是白人的头领告诉你的吧?当时,谁也没有看见我,我只告诉过他一个人。”

霍坎很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些话都是写在纸上的,你这个傻瓜!”

英勃尔使劲儿盯着纸上的笔迹:“你是不是像猎人瞅着雪地,说:‘昨天,有一只兔子从这儿跑过,它在这片柳树丛里站住听着,后来听到了什么,心里害怕,转身向后就跑;它在这儿一路飞奔猛跳,可是从这儿来了一头大山猫,比它奔跑得更快,跳得更远;这儿的雪里有几个很深的猫爪印子,准是山猫猛地一蹿,在这儿扑倒了那只兔子,兔子在它下面一滚,翻得肚皮朝天;于是,从这儿开始,只剩了山猫的脚印,再也找不到兔子了。’猎人看见雪上的印子,会这样说上一大套,大概你也是这样,眼望着那张纸,嘴里就说,英勃尔干过这个,又干过那个,对吗?”

“一点儿也不错,”霍坎说,“现在,你好好听着,管住你那根舌头,别像女人一样唠叨。叫你说,你才可以说。”

此后,有好久,霍坎都在对他宣读他的口供,英勃尔一直在默默地沉思。最后,他说:

“这都是我说过的话,句句都是真的,可是我老了,霍坎,还有一些忘了的事情,现在才想起来,应该让那个首领知道。起初,有一个从冰山那面过来的人,带着灵巧的铁夹子,打算在白鱼河里捉海狸。我把他杀了。很久之前,还有三个到白鱼河来找金子的人。他们也给我杀了,让黑獾吃掉了。还有,在五指山那里,有一个人驾着木筏,带了许多肉。”

每逢英勃尔停下来回忆的时候,霍坎就翻译,书记就连忙记录,审判室里的人神情麻木地听着一个个不加渲染的小悲剧,直到英勃尔讲到了一个红发斜眼的男人,说他远远一枪就打死了这个人。

“他妈的。”坐在旁听席前排的一个人说。他的声音很激动,很悲哀。他的头发是红的。“他妈的,”他又说了一次,“那是我哥哥比尔。”在整个审判过程中,每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听到他庄严地说一声“他妈的”。他的伙伴也都不阻拦他,坐在桌旁的那个人也不拍桌子制止他。

英勃尔又垂下了头,他的眼睛模糊起来,好像生了一层膜,看不见周围的世界。于是他做起梦来,梦见了只有老年人才能想到的无限空虚的青春。

后来,霍坎又把他推醒了,对他说:“站起来,喂,英勃尔。庭上命令你讲出来,为什么要闹这些乱子,杀死这些人,最后又跑到这儿来自首。”

英勃尔无力地站起来,前后摇晃着。他开始说了,声音很低,微微发出咕噜声,可是给霍坎打断了。

“这个老头子,他完全疯了,”他用英文对那个宽脑门儿的人说,“他讲的都是傻话,跟小孩子一样。”

“我们就听听他那种小孩子一样的话吧,”宽脑门儿的人说,“我们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听他讲下去,你明白吗?”

霍坎明白了,这时,英勃尔眼睛里一亮,因为他亲眼看到了他的外甥和那个有权的人之间的活动。接着,他就讲起了他的故事,这是一位青铜肤色的印第安爱国者的史诗,值得刻在青铜碑上,传给后世。大伙儿都变得寂静得出奇。那个宽脑门儿的法官用手支着脑袋,思索着这个印第安人的灵魂和他那个民族的灵魂。在这片寂静里,只听见英勃尔深沉的音调,跟那个翻译的尖嗓子,有节奏地交替着,不时还会听到那个红头发男人的奇怪的,而又仿佛沉思的叫声“他妈的”,好像上帝的钟声。

“我是英勃尔,白鱼河的人。”霍坎这样翻译着,他一听到老英勃尔话里的野蛮口气和语调,他原有的野性就把他控制住了,使他忘记了教会的教养和文明的外表,“我父亲是奥兹巴奥克,一个很强壮的人。我小时候,太阳照得我们那儿暖洋洋的,大家都很快活。没有人渴望得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人去听陌生人的话,他们祖先怎么过日子,他们就怎么过日子。女人都得到年轻男人的欢心,年轻的男人瞧着她们很称心。女人给孩子喂奶,孩子养得多,女人的屁股就大起来了。那时候,男人都像个男子汉。他们在太平富饶的日子里是男子汉,遇到战争同饥荒,他们仍然是男子汉。”

“那时候,河里的鱼比现在多,树林里的兽肉也比现在多。我们的狗都是狼种,毛很厚,暖暖和和,不怕冰霜,也不怕暴风雪。我们的狗这样,我们也是这样,不怕冰霜,不怕暴风雪。后来,佩利的人来到我们的地面上,我们就杀了他们,也给他们杀死了不少。因为我们,我们白鱼河的人,是好汉子,我们的父辈和祖辈跟佩利人打过仗,划定了疆界。”

“我说过,我们的狗这样,我们也是这样。有一天,来了第一个白人。他在雪地里,用两手和膝盖,就像这个样子,一点点爬过来。他的皮绷得紧紧的,里面尽是凸起的骨头。我们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我们都很奇怪,不知道他是哪一个部落的人,从哪一个地方来的。当时,他很衰弱,衰弱极了,像小孩一样,因此,我们就在火旁边让了个位子给他,让他躺在暖和的皮褥子上,并且像喂小孩子一样,喂东西给他吃。”

“他有一条狗,有我们的三条狗那么大,也很衰弱。这条狗的毛很短,不能保暖,它的尾巴冻僵了,尾巴尖儿已经冻掉了。于是,我们也喂了它一些东西,让它卧在火旁边,并且把我们的狗赶开,不然的话,它们会把它咬死的。这个人和他的狗吃了鹿肉和鲑鱼干之后,就有了力气,因为有了力气,他们就变得大模大样,毫无顾忌了。这个男人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他不管老的少的,都要取笑,还无礼地瞟我们的姑娘。那条狗也跟我们的狗打架,别瞧它的毛又短又软,它在一天里面就咬死了我们三条狗。”

“有一次,我们向这个人问起他那一族的人。他说:‘我有很多弟兄。’接着,他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后来,他气力足了,就走了,酋长的女儿瑙达也跟他走了。他走之后,第一桩事就是,我们的一条母狗生了小狗。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小狗——大脑袋,厚嘴唇,毛又短,一点儿也不中用。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我父亲奥兹巴奥克当时的样子,他一瞧见那些小狗的不中用的样子,就气得脸色铁青,拿起一块石头,这样,又这样一下子,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就完蛋了。以后过了两个夏天,瑙达抱着一个男孩子回来,又回到我们那儿了。”

“这不过是开头。以后来了第二个白人,他带来了几条短毛狗,走的时候,他丢下了它们。他带走了我们的六条最结实的狗。这是他用一杆能够飞快地连放六响的出色的手枪,跟我舅舅库苏提换来的。库苏提有了这支手枪就大模大样,嘲笑我们的弓箭。他说那是‘女人的玩意儿’,随后他就拿着手枪去打熊。现在,大家都知道,用手枪去打熊是不行的,可是当时我们怎么会知道呢?库苏提又怎么会知道呢?于是,他就十分勇敢地去打熊,他飞快地连放了六响,不料灰熊只哼了一下,像抓鸡蛋一样把他的胸口抓得粉碎,接着,库苏提的脑浆就像蜂窝里流出的蜜一样,滴了一地。他是一个能干的猎手,从此再也没有人把肉带给他的老婆孩子了。我们都很悲痛,我们说:‘对白种人好的东西,对我们就不会好。’这是真的。白种人很多,都是肥肥胖胖的,可是他们那些办法却使我们的人少了,瘦了。”

“后来来了第三个白人,他带来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吃的用的东西。他从我们那儿换走了二十条最强壮的狗。此外,他还用礼物和答应有好处的话,骗走了我们十个年轻的猎手,把他们弄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据说,他们不是死在人迹不到的冰山上的积雪里,就是死在天边寂静的群山里。总之,不管怎么样,从此以后,白鱼河的人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些狗和那些年轻的猎手了。”

“白人一年一年地来得更多了,他们总是用出钱送礼的办法把年轻人带走。有时候,也回来了一些年轻人,跟我们讲起在佩利那边的地方他们所经历的危险和辛苦;有时候,他们就根本不回来了。因此,我们就说:‘如果说,那些白人,他们都不怕送命,那不过因为他们人多;但是,我们白鱼河的人少,青年人绝不能再走到外面去。’可是,年轻人仍然离开了家乡,连年轻的女人也走了,我们都很气愤。”

“不错,我们吃到了面粉、咸猪肉,喝了茶,而且很欢喜喝茶;可是,到了我们弄不到茶的时候,那可糟透了,我们会变得懒得说话,又容易动怒。因此,我们就渐渐渴望白人带来做生意的那些东西。生意!生意!一年到头都是生意!有一年冬天,我们卖出去我们的肉,换来了许多不会走的钟,断了发条的表,磨光了的锉刀,还有几支不带子弹的手枪,都是不中用的东西。接着,就闹起了饥荒,我们没有肉了,在开春之前,一共饿死了四十个人。”

“因此,大伙儿就说:‘现在我们弱了,佩利的人会来攻打我们,侵占我们的疆土。’可是,我们有这样的遭遇,佩利人也有这样的遭遇,他们也变得很弱,不能来攻打我们了。”

“我的父亲,奥兹巴奥克,一个很雄壮的人,这时已经老了,然而很聪敏。他向酋长说:‘瞧,我们的狗都不中用了。它们的毛不厚了,也不结实了,它们会在冰雪里拉雪橇的时候冻死。现在,让我们到村子里去,把它们杀了吧,我们只把狼狗留下来,然后每天晚上把它们拴在外面,让它们跟森林里的狼配种。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得到许多皮毛暖和、身体结实的狗。’”

“酋长听了他的话,我们白鱼河的人就因为有这样的狗而出名了,它们是这一带最好的狗。可是我们自己并不出名。我们的最好的青年男女,都跟白人从水旱两路,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年轻的女人,回来的时候都老了,衰弱了,跟瑙达回来时一样,或者,她们就根本不回来了。有时,年轻的男人回来了,就在我们的火旁边待一个时期,他们满口的下流话,举止粗鲁,尽喝那种害人的酒,整天整夜地赌博。他们老是心神不安,只要白人一来叫他们,他们就又跑到我们不知道的那些地方去了。他们不顾廉耻,对谁都不尊敬,他们讥讽往日的习惯,当面嘲笑酋长和萨满[32]。”

“正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们白鱼河的人,已经成了弱小民族。我们卖出去暖和的皮毛,换来烟草、威士忌同在寒天里冻得我们发抖的薄薄布衣。于是,我们就害上了咳嗽病,男男女女,整夜地咳嗽,出汗,出去打猎的人会在雪地上吐血。今天这个人口里鲜血直流地死了,明天那个人也是这样死掉。女人也不常生养了,即使她们生了孩子,也都是一个个体弱多病。同时,白人还带来了许多其他的疾病,都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也不懂是怎么回事。我曾经听别人说,这些病叫作什么天花、麻疹,我们的人常常害这样的病死掉,仿佛鲑鱼在秋天产完了卵,因为不需要再活下去了,就死在静静的水涡里面。”

“不过奇怪的是:白人像死亡的风一样刮来;他们的那一套总是把人往死路上引,他们鼻孔里喷出的尽是死气,可是他们并没有死。他们有威士忌、烟草和短毛狗;他们有许多病,譬如天花、麻疹、咳嗽和吐血;他们的白皮肤经不起冰霜和暴风雪;他们的手枪,能飞快地连发六响,也不中用。可是,别瞧他们有这么多毛病,他们却越长越胖,越来越兴盛,控制着全世界,凶恶地践踏着全世界的人民。他们的女人全娇嫩得跟婴儿一样,虽然外表柔弱,可是不容易完蛋,那些男人就是她们养的。而且,从这种种娇嫩、疾病和柔弱之中,还产生了力量、权力和权威。至于他们是神是鬼,那就得看情形了。我可不知道。我,白鱼河的老英勃尔,又会知道什么呢?我只知道他们叫人没法了解,这些白人总是流浪到很远的地方,在世界上到处打仗。”

“像我已经说过的,森林里的兽肉越来越少了。不错,白人的枪好极了,隔着老远也能把野兽打死;不过,到了没有野兽可打的时候,枪又有什么用呢?我小时候,在白鱼河一带,每一座山上都有麋鹿,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驯鹿跑来。如今,猎人跑上十天十夜,也看不见一只麋鹿,至于那无数的驯鹿,根本就不来了。所以我说,那些枪虽然隔着老远能把野兽打死,可到了没有野兽可打的时候,它们就没有用了。”

“我,英勃尔,看到白鱼河的人、佩利的人,和那一带所有的部落,都像森林里的野兽一样渐渐消亡,就反复地想着这些事。我反复地想了很久。我还跟萨满和有见识的老年人商量过。为了免得村里嘈杂的声音打扰我,我就走到村子外面去,同时,我还不吃肉,以免肚子胀得难受,使我的眼光和耳朵变得迟钝。我在森林里昼夜不眠地坐了很久,我睁大眼睛,等待征兆,我竖起耳朵,耐心地、敏锐地听着那些要传给我的话。我独自在黑夜里徘徊,走到河边,那儿只有风的悲啸和水的啜泣,我打算在那儿的树林里,找到死去的萨满的阴魂给我的启示。”

“最后,好像幻影似的在我面前出现了一群讨厌的短毛狗;办法似乎很简单。当初,靠了我的父亲——雄壮的奥兹巴奥克的见识,使我们的狼狗保存了纯种血统,因此它们始终有着温暖的毛,始终有力气拖雪橇。于是,我就回到村子里。向大家演说:‘这些白人,他们是一个部落,一个很大的部落。他们那儿,一定是没有兽肉了,因此他们才跑到我们这儿来,想在这儿给自己开辟一个新天地。可是他们把我们弄弱了,我们的人正在一个一个地死掉。他们是贪得无厌的人。我们这儿已经没有兽肉了,如果我们想活下去,我们就得像对付他们的狗一样来对付他们。’”

“接着我又对他们演说,劝大家同敌人作战。白鱼河的人听了之后,有的说这,有的说那,还有一些人说了些废话,没有一个人勇敢地谈到行动和战争。年轻人虽然孱弱得像水,胆小怕事,但是我看得出,那些老年人却默默地坐着,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后来,等到村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把老年人叫到森林里,跟他们谈了一会儿。我们的意见完全一致,我们想起了年轻时的好日子、自由的土地、丰衣足食的光景、快活的心情同暖和的太阳;于是我们就结成兄弟,保证严守秘密,并且立下大誓,一定要把侵略我们的害人种族清除干净。现在,事情很清楚,我们都是傻瓜,不过,我们这些白鱼河的老头子,当时又怎么会知道呢?”

“为了鼓励其他的人,我首先行动起来。我坐在育空河岸上守卫着,直到望见了从上游来的第一条独木船。那里面有两个白人,我站起来,扬着一只手,他们就改变了方向,朝我这面划过来。船首的那个人抬起头,打算弄清楚我为什么要招呼他,我的箭就嗖的一声,穿过半空,射中了他的咽喉,这时他才知道我要干什么。另外那个人本来在船尾划桨,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来复枪举到肩头,我已经一连扔出三根矛,第一根就打中了他。”

“等到老头子都走拢来了,我就对他们说:‘这算开了个头。以后,我们要把各个部落的老头子都团结起来,然后再去团结那些还很强壮的年轻人,这样,干起来就容易了。’”

“于是,我们把这两个死了的白人,扔到了河里。至于那条独木船,那倒是一条好船,我们一把火把它烧了,同时,我们把船里的东西也烧了。不过,未烧之前,我们还瞧了瞧那些东西,全是皮口袋,我们就用刀子把它们割开了。那里面有很多纸,霍坎,就跟你念过的那些一样,上面也有许多记号,我们瞧了都很奇怪,一点儿也搞不懂。现在,我变得聪敏了,知道它们都是人说过的话,就像你告诉我的那些一样。”

霍坎把独木船的事翻译完毕之后,审判室里充满了嘁嘁喳喳和嗡嗡的声音。有一个人说:“那是1891年丢掉的邮包,押运人是彼得·詹姆士和德莱尼。马休斯是最后看到他们的人,他还在巴尔杰湖边跟他们说过话。”书记不断地写了下去,于是,在北方的历史上又添了一页。

“要说的也不多了,”英勃尔慢吞吞地说了下去,“我们干过的事情,都写在纸上了。我们都是老头子,我们都不懂得什么。我,英勃尔,就是现在也不懂什么。我们秘密地杀,不断地杀,年纪越大,我们也越精明,我们干得很快,然而毫不慌张。有一次,白人走到我们的人当中,铁青着脸,粗鲁地骂人,并且给我们的六个年轻人带上镣铐,弄得他们毫无办法,然后把他们带走。因此,我们就懂得了,我们必须杀得更广,更远。于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一个一个,动身到上游一带同下游一带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这是一件勇敢的事情。我们虽然很老了,可是什么也不怕,不过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出远门还是非常可怕的。”

“于是,我们就不慌不忙,巧妙地杀下去。无论在奇尔库特,在德尔塔,从山隘到海边,只要有白人在那儿宿营或者开路,我们就杀。不错,他们是死了,可是毫无用处。他们的人仍旧会翻山过来,而且越来越多,而我们这些老头子却越来越少。我还记得,在驯鹿隘,有一个白人的帐篷。他是一个很矮小的白人,我们的三个老头子趁他睡着了的时候去杀他。第二天,我找到了他们四个人。只有那个白人还有一口气,他在临死之前,还咒骂了我一顿。”

“于是,就这样,今天这个老头子死了,明天那个老头子也死了。有时候,隔了好久,消息才传到我们耳朵里面,我们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有时,根本就没有消息。其他部落里的老头子,因为身体衰弱和胆小,都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干。因此,我们的人,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一个一个地死了,只剩下我独自一个。我叫英勃尔,是白鱼河的人。我父亲是奥兹巴奥克,一个雄壮的男子汉。现在,已经没有白鱼河的人了,我是最后一个白鱼河的老头子。年轻的男人和年轻的女人都走了,有的去跟佩利人住在一块儿,有的去跟萨蒙人住在一块儿,不过,多数还是到白人那儿去了。我已经很老,很累了,跟法律斗争是没有用的,所以,霍坎,我就像你说的那样,到这儿来请求法律处分。”

“唉,英勃尔,你真是个傻瓜。”霍坎说。

可是英勃尔正在做梦,那个宽脑门儿的法官也在做梦:他那整个种族都站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幻影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是足踏钢靴、身披铁甲的种族,他们是人类各族之中制定法律、扭转乾坤的人。他看见这个幻影的黎明,红光闪烁,照过黑暗的森林同阴郁的海洋;他看到它发出血红的烈焰,变成壮丽全盛的中午;然后他又看见,在阴暗的下坡路上,血染红了的沙砾正在沉入黑夜。同时,从这一切里面,他还看到了无情的、强有力的法律;它永远不能改变,而且一直在发号施令,不仅比那些遵守法律或者被法律摧毁的人大得多,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强大。他的心软了。

(雨宁译)

都市言情推荐阅读 More+
团宠小凤凰

团宠小凤凰

李温酒
【团宠】 凤凰宿黎渡劫失败,睁眼时来到现代,成为一个普通的婴儿。 爸爸是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师,妈妈是曾经风靡娱乐圈的国民影后。 上有奋笔疾书的苦读高中生哥哥,下有整天哭鼻子的双胞胎弟弟。 宿黎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
都市 完结 91万字
我死后恶鬼缠身,觉醒超凡序列

我死后恶鬼缠身,觉醒超凡序列

我真想日万啊
【黑化+爽文+杀伐果断+不圣母+无系统+黑暗向+治愈】 叶轩穿越到灾变与异兽的世界,成为了一名快乐的房二代,小日子过的是相当舒坦。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他突然患上了不治之症。 叶轩不想拖累女友,本想分手还她自由。 没想到,女友却起了歹意,居然伙同亲哥,想一举吞并叶轩的财产。 最终,叶轩寡不敌众,被女友一伙残忍杀害,却因祸得福,觉醒了凡能力——恶鬼缠身。 恶鬼缠身,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复仇
都市 连载 8万字
铠甲:震惊,光影石都被我融合了

铠甲:震惊,光影石都被我融合了

麻辣烫不麻
【无女主】【有系统】【猥琐发育】【铠一到铠三】 齐阳穿越到铠甲世界,阴差阳错被霸王带回影界。 一个无端的巧合,齐阳绑定了系统。 自此之后夺舍五行血脉,杀穿铠甲世界。 霸王的土之血脉?我的了! 丑将的木之血脉?我的了! 北淼,你体内的水之血脉,我就笑纳了! 桀桀桀桀桀桀!五颗光影石,早晚都是我的。 【刑天、飞影、金刚】三维宇宙科技最耀眼的明珠! 【修罗】三维宇宙唯一的顶尖铠甲!不知到了四维会发出何
都市 连载 64万字
美食,我让整个娱乐圈都疯了!

美食,我让整个娱乐圈都疯了!

二船
意外穿越到平行世界的徐阳,现自己还是一个厨子,而且还是在剧组的厨子。更是偶然间觉醒了所谓的宇宙第一厨神系统,于是在系统的帮助下,徐阳开始了他彪悍的一生。什么?华国第一女明星只吃徐阳做的菜?整个剧组都疯了?为了吃上徐阳做的一顿饭甘愿不演戏,去帮他打下手?导演:奶奶个腿子,劳资是导演,给我留一份!制片人:你是导演算个... 《美食,我让整个娱乐圈都疯了!》
都市 连载 74万字
医婿归来

医婿归来

素霓晓生
... 《医婿归来》
都市 连载 111万字
我在综漫世界弹钢琴

我在综漫世界弹钢琴

格卿
【写在前面的阅读提醒】 1.日常、慢节奏、非打脸、少战斗; 2.主线为钢琴(重点)里世界(咒回),小荆高中一、二年级在咒高历练,集中在94-145之间; 3.文案名场面在191。 + 钢琴独奏家狗卷荆的美貌圈内有目共睹,不少人感慨
都市 完结 71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