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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原始兽性的支配</h2>

巴克身上的原始兽性的支配力非常强大,并且在拖雪橇生活的这种凶险条件下,它在不断发展。可是它是悄然地在长。巴克新滋生的狡诈使他获得了平衡和控制。他忙于适应这种新的生活,没有自在的感觉,他不仅不挑衅,而且任何时候都尽可能避免打架。他的态度说明他是深思熟虑的。他不倾向于蛮干和贸然行事;尽管他和丝毛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他没有流露出急于报仇的心情,而是见有挑衅就躲避。

另一方面,可能因为丝毛犬把巴克视为对手,因此他一有机会便向巴克显露他的尖牙。他甚至想方设法威吓巴克,经常努力挑衅打架,而真打起来,其结果必然是你死我活。

如果没有发生一起不寻常的事故的话,这样的事也许在这次旅行之初就已发生了。这一天结束的时候,他们在莱巴吉湖的湖畔扎了营,那营地凄凉而悲惨。大雪纷飞,大风如刀一般刺骨,一团漆黑,这一切使得他们必须摸索一个扎营的地方。他们的境遇可能最惨也不过如此了。他们的身后,是耸立的岩壁,于是,毕罗尔特和弗兰克斯不得不点起火,将他们的睡袋铺设在冰湖上。为行动轻便,他们在代牙峡谷把他们的帐篷丢弃了。他们用两三根浮木点了个火,火烧到冰上便熄了,于是他们便在黑暗中吃了晚饭。

巴克紧挨着岩石下面做窝,把岩石作屏障,遮风避雨。那里温暖舒适,因此,当弗兰克斯先在火上把鱼烤暖然后分发给他的时候,他真不愿意离开。但是,当巴克吃完他的那份定量回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的窝被占了。一声警告似的咆哮,使他明白,侵占者是丝毛犬。以前巴克一直避免与他的敌人发生麻烦,但是,这次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他体内的野兽发出了怒吼。他一阵狂怒,扑到了丝毛犬身上。这使得他们俩都吓得一跳,尤其是丝毛犬,因为以往与巴克相处的所有经验都告诉他,对手是一只异常胆小的狗,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因为他有一副强壮与高大的体魄。

弗兰克斯也吓了一跳,只见他们从乱作一团的窝里一跃而出,他心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ldquo;啊&mdash;&mdash;啊&mdash;&mdash;嚯!&rdquo;他冲着巴克喊,&ldquo;天哪!让他去!让他去,那个肮脏的小偷!&rdquo;

丝毛犬反应也同样敏捷。他又气又急地乱叫,来回地绕着圈子,待机进攻。巴克也同样急于进攻,同样机警地等待着有利的时机,他一圈圈地绕着圈。然而正在这个时刻,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这件事使他们把这场地位高低的争夺战推迟到遥远的将来,推迟到经过许多英里的跋涉和劳役之后。

毕罗尔特大骂一声,木棒又重又响地落在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躯体上,一声痛苦的尖叫,一场混战突发而至。在他们的营地突然出现了鬼头鬼脑的毛茸茸的畜生&mdash;&mdash;

一群饿得半死的爱斯基摩犬,有近百只,他们不知从哪个印第安村庄嗅觉到了这个营地。当巴克和丝毛犬打架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地靠近了,并且,当这两个男人挥舞着粗壮的木棒在他们中间跳来跳去的时候,他们露出了犬牙,进行反击。食物的香味让他们发狂。毕罗尔特看到一只狗头伸进了食物箱。他的木棒便重重地落到了他骨瘦如柴的身上,食物箱被掀翻了。顿时,近二十只饥肠辘辘的畜生一同扑向面包和咸肉。棍棒打在他们身上,都全然不知。木棒像雨点般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又嚎又叫,但仍然在拼命抢着吃,直至将最后一块面包吞食干净为止。

与此同时,惊呆了的雪橇队的狗群都早已冲出自己的窝,但也只是成了凶猛的入侵者的攻击目标。巴克从没看见过这样的狗。他们瘦得仿佛骨头都要从他们的皮毛下伸出来了。他们都只剩下一身骨架,松散地装在又湿又脏的皮毛里,他们的眼睛冒着火,尖牙上滴着唾液。但是他们饿得都发了狂,变得让人恐怖,不可抵抗。谁也抵抗不了他们。雪橇队的狗在第一个回合就全部被赶到悬崖下。巴克被三只爱斯基摩犬包围在中间,刹那间,他的头和肩部被撕裂了。喧嚣声非常可怕。贝里照常啼哭了起来。戴夫和索莱克斯虽然身上有二十多个地方在滴血,但还在勇敢地并肩作战。乔像恶魔那样狂吠着。有一次,他的牙齿咬住了一只爱斯基摩犬的前腿,并把他咬住的前腿骨咬得个粉碎。装病逃差的派克便纵身扑到那只瘸腿的狗身上,只见他牙齿间一缕闪光,他再猛一拉,对方的脖子就被咬断了。巴克咬到了一只口吐白沫的狗的咽喉,当他的牙齿咬进对手的咽喉里时,对手的血喷得他满头满脑。他嘴里感到了暖乎乎的血,这味道使他变得更加凶猛。于是,他又朝另一只狗扑去,同时,感到有牙齿在咬自己的咽喉&mdash;&mdash;是丝毛犬,他竟奸诈地从侧面偷袭了他。

毕罗尔特与弗兰克斯已经清理好他们所待的那部分营地,匆忙赶来救他们雪橇队的狗。饿慌了的野兽黑压压地朝他们跟前拥来,巴克挣脱出身,但只挣脱出了一小会儿。两个男人被迫跑回去保护食物;于是,爱斯基摩犬又回去袭击雪橇队的狗。贝里恐惧中生出一股勇气,冲出凶蛮的包围圈,从冰上逃走了。派克与达勃紧跟在他的身后,于是,雪橇队其余的狗也都跟了上去。正当巴克站起身,准备跟着他们逃跑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丝毛犬正朝他冲撞过来,明显想将他掀翻。一旦掀翻在地,被那群爱斯基摩犬压上来,那么,他就没有指望了。但他鼓足劲儿,顶住了丝毛犬的冲撞,接着便加入了湖上逃跑的队伍。

后来,他们九只狗聚集在了一起,在森林里寻找了隐蔽处。虽然没有狗在追踪他们,但他们的状况非常悲惨。没有一只狗没有受了四五处伤的,有几只还伤势严重。达勃的一条后腿严重受伤;杜利是在代牙峡谷最后一个加入这个队的爱斯基摩犬,他的咽喉被撕破得很厉害;乔失去了一只眼睛;而温顺的贝里的一只耳朵被咬成条条,他整夜又叫又哭。在破晓的时候,他们小心谨慎地瘸回营地,发现掠夺者已离去,剩下那两个男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足足损失了一半的食物。那些爱斯基摩犬把雪橇的绳子及帆布盖都咬得个粉碎。事实上,尽管有些东西远不可食用,但他们见什么就吃什么,几乎没有东西可幸免的。他们把毕罗尔特的一双驼鹿皮鞋吃了,把挽绳上一块块的皮吃了,甚至把弗兰克斯皮鞭头上的两英尺鞭子也给吃了。弗兰克斯从自己悲痛的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来,开始查看他那些受伤的狗。

&ldquo;啊,我的朋友,&rdquo;他温柔地说,&ldquo;被咬得这个样子也许把你们气疯了。全都要气成疯狗了!天哪!你说呢,呃,毕罗尔特?&rdquo;

向导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由于从他那里到道森还有四百英里的路途,他可不能让他的狗中出现癫狂。他们两个小时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干活儿,终于将挽具理出了个头绪,使伤痕累累的狗队上路了。狗队在痛苦中挣扎着前行,这是他们所遇到的最艰难的一段旅途,因此,也是他们距道森最艰难的路程。

三十英里河宽广开阔。在宽阔的河面上没有冰冻,只有在起漩涡的地方,河水平静的地方,才出现冰冻。要走完那三十英里可怕的路程,需要拼命奔波六天时间。说那路程可怕,是因为那里的每一步都是在冒着狗与人的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完成的。毕罗尔特在前面开着路,他十多次踏破冰桥,靠手中拿着的长杆救起&mdash;&mdash;

他横拿着长杆,因此每次他身体跌入冰洞里,长杆就横在洞的上面。但是天气寒冷之极,温度计上显示出零下五十度,因此,每次他破了冰,都不得不为活命而点把火,把衣服烤干。

他真是无所畏惧。正因为什么也吓不住他,他才被选为政府的快信信使。他敢冒各种各样的危险,毅然将他那张枯瘦的小脸蛋伸进霜冻中,然后从天灰蒙蒙亮一直不停地干到天黑。他的脚踩在河边的冰上,沿着崎岖不平的河岸向前走去,河边的冰在脚下弯沉下去,并噼噼啪啪地作响,他们不敢在上面久停。有一次,雪橇带着戴夫和巴克一同陷入了冰水里,当他们被拖上来时,他们被冻得个半死&mdash;&mdash;

几乎被淹死。必须像平时那样,点火救他们。他们浑身都是硬邦邦的冰,那两个男人驱赶着他们围着火不停地跑步,直跑得他们大汗淋漓,冰霜融化&mdash;&mdash;他们待得离火太近,皮毛也被火给烤焦了。

另一次,丝毛犬掉了进去,把巴克前面的狗全都带了下去,巴克拼尽全身力气使劲儿往后撑住,他的前爪已站在滑溜溜的冰洞边上,四周的冰在颤动,在噼啪地乱响。但是,他身后的戴夫,也在竭力往后拉,雪橇的后面是弗兰克斯,他竭尽全力拉住挽绳,拉得他筋骨咯咯直响。

这时,前后的边缘冰再一次破裂,于是,除了上悬崖就没有任何出路。毕罗尔特奇迹般地爬上了悬崖,弗兰克斯心中正在祈求的就是这种奇迹的发生;于是用所有的皮带和雪橇捆扎绳及最后的一点儿挽绳,编成一根长绳子,狗被一个一个地吊到了悬崖顶上。弗兰克斯跟在雪橇与货物后面最后一个上去。接着便是寻找下悬崖的路,最终,还是借助绳子下了悬崖,晚上他们又回到了河上,这天他们只走了四分之一英里的路。

当他们走到胡塔林卡,走上坚硬的冰面时,巴克已精疲力竭了。其他的狗也是同样精疲力竭;但是,毕罗尔特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逼着他们起早摸黑地赶路。他们第一天走了三十五英里,到达了大萨尔门;第二天行了三十五英里,到达小萨尔门;第三天,走了四十英里,离五指城很近了。

巴克的脚不同于爱斯基摩犬的脚,脚趾并不合紧,不结实。自从他最后的野蛮祖先被洞穴人及河居人驯服的时候起,又经过了许多代的岁月,他的脚早已变得柔软。他整天在痛苦中蹒跚,而一扎下营,他就像死狗那样躺倒。虽然他肚里饿得发慌,但也不愿挪动身子去拿他的定量鱼食,于是,弗兰克斯不得不把鱼拿给他。另外,这位赶车夫每个晚上在晚饭以后都为巴克按摩半小时的脚,而且还牺牲他自己的鹿皮鞋的面,为巴克做了四只皮鞋。这给他减少了不少的痛苦,但是有一天早晨,弗兰克斯忘了给他套上皮鞋,巴克仰卧在地上,四只脚在空中摇晃,在发出请求,不给他穿上皮鞋,他拒绝起身,这甚至让毕罗尔特那张枯瘦的脸都扭动了起来,他咧嘴笑了。后来,巴克的脚变硬了,适应了山路,破损的皮鞋也被扔掉了。

一天上午,当他们在佩利河费力行进的时候,杜利突然发狂起来,她从没有在什么事情上显得与众不同过。大家从她鬼哭狼嚎般的一声长叫中明白,她疯了。听到她的叫声,每条狗都感到毛骨悚然。叫罢,她便径直地朝巴克扑来。巴克从没有见过疯狗,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可他清楚的是,一阵恐惧吓得他拼命逃跑。他拔腿往前飞跑,而杜利气喘吁吁、口吐白沫地在后面追赶,只距他一步之遥;他吓得难以名状,所以她也不可能追得上他;而她这时已疯狂至极,所以他又不能摆脱得了她。他一头扎进岛上树木茂盛的密林中心,朝着地势低的一头飞跑而下,越过一条满是粗糙冰块的小河道,来到了另一个岛,然后,又上了第三个岛,从这个岛他又转回到了大河,于是,他拼命横渡这条河。虽然他一直没敢回头去看,但总能听到她就在他身后吼叫。弗兰克斯在四分之一英里远处叫他,于是他加快了返回的速度,这时他还是领先着一步,他痛苦地拼命喘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弗兰克斯能够营救他这一点上。赶车夫手拿斧头,当巴克如梭般地从他身前经过后,斧头便重重地砸在了疯狗杜利的脑袋上。

巴克跌跌撞撞地走到雪橇旁,靠着雪橇,他已精疲力竭,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给了丝毛犬天赐良机。他扑向巴克,并且他的牙齿两次朝他毫无抵抗力的仇敌身上咬去,把对方的肉撕咬了下来,一直撕进了骨头里。这时,弗兰克斯的鞭子落了下来,这一鞭非常重,队里的其他狗都没有挨到这样重的鞭打,看到丝毛犬挨鞭子,巴克真是心满意足。

&ldquo;那只丝毛犬,是个恶魔,&rdquo;毕罗尔特评论说,&ldquo;总有一天他会要了那巴克的命的。&rdquo;

&ldquo;那个巴克,是个魔鬼的魔鬼,&rdquo;弗兰克斯反驳说,&ldquo;我一直在留神着那巴克,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听着:不知他会选哪个好日子,拼命发疯,把丝毛犬嚼个稀巴烂,然后再把他吐出来,吐在雪地上。我知道,会这样的。&rdquo;

从那时起,他们俩之间就开始了战争状态。丝毛犬作为领头狗及大家公认的狗队主宰,深感他至高无上的地位受到这条南方奇狗的威胁。他对巴克感到奇怪,是因为在很多他曾知道的南方狗中,没有一只狗在野营及长途跋涉中表现得出色的。他们都非常软弱,都在劳苦、霜冻和饥饿交迫之中死去。而巴克却是个例外。只有他能有忍耐力,并取得了成功,在力量、野蛮及狡诈这些方面与爱斯基摩犬不相上下。而且他是一只有支配能力的狗,他的危险之处在于这样的事实:那个穿红毛衣的男人手里的木棒已将他支配欲中的愚勇及蛮干打掉了。他狡猾得出奇,而且在等待时机到来中表现得极有忍耐心,这是一种带着远古原始特征的忍耐心。

谁当领头狗,会不可避免地爆发一场冲突。巴克想得到这个地位。他想得到它,那是因为他的本性便是如此,因为他的心中紧紧攥着一种骄傲,一种戴挽具拖物生活的那种无以名状、难以理解的骄傲。正是这种骄傲,使狗在劳苦中能坚持到最后一口气,并吸引着他们背着挽具愉快地死去,如果他们一旦被剥夺了这种劳作,他们会心痛欲裂。这是戴夫作为车辕狗的骄傲,是索莱克斯竭尽全力拖车时的骄傲;他们正是怀着这种骄傲开始拔营,并从脾气乖戾、闷闷不乐的畜生变成了使劲儿拉物、充满热情、野心勃勃的生物;这种骄傲整天都在鼓舞着他们,一直持续到他们晚上扎营,然后他们又变成了郁郁寡欢、烦躁不满的畜生。正是这种骄傲支撑着丝毛犬,支持着他去痛打那些犯错的、逃避责任的,或者在早晨该起来干活时躲躲藏藏的狗。也是这种骄傲,使他担心巴克可能会成为领头狗。而且,巴克也怀有这种骄傲。

他公然地威胁另一只狗的领头地位。他拦住他,不让他去惩罚那些本该受到惩罚的逃避者。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于是在早晨,经常装病逃避的派克没有出现。他心安理得地躲在一英尺深的雪下面的巢穴中。任凭弗兰克斯叫唤他,寻找他,都无济于事。丝毛犬愤怒至极。他怒气冲冲地搜遍整个营地,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又嗅又挖,他的嚎声吓人,派克在躲藏的地方听了吓得浑身战栗。最终他被挖了出来,但是当丝毛犬扑向他要惩罚时,巴克也同样怒不可遏地扑过去,挡在他们俩的中间。这可是丝毛犬没有料到的,而且巴克干得又很漂亮,把丝毛犬向后掀翻,掀倒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的派克看到这突然的变故,顿时为之一振,跳起来扑到了被掀翻的领头狗身上。对巴克而言,公正已成了一种被忘却的代码,于是他也扑向丝毛犬。弗兰克斯看着这件事,暗自好笑,同时他还是始终不渝地主持了正义,使尽全力用鞭子朝巴克抽去。这没能将巴克从他被打趴倒的对手身上赶开,于是就用鞭把子打他。巴克被鞭把子打晕了头,向后倒去,并且,鞭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身上。同时,丝毛犬给多次犯错误的派克好一顿教训。

在以后几天的日子里,随着道森越来越近,巴克不断地横插在丝毛犬和犯错者之间;不过,他做得非常巧妙,常常是趁弗兰克斯不在的时候。由于巴克的暗中反抗,出现了全体不顺从的现象,而且程度正在加剧。戴夫和索莱克斯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其余的狗越来越不像话了。情况很不正常,不时发生争斗和吵架,时时酝酿着麻烦,而其根本的原因是巴克。他害得弗兰克斯忙这忙那,因为这位赶车夫始终担心这两只狗之间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清楚,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不止一个晚上,他一听到其他狗发生争吵声时,马上就穿着睡衣起身,担心是巴克与丝毛犬在打架。

但是,这样的机会始终没有到来,于是,他们在一个沉闷的下午驶进了道森,而那场生死较量还没有发生。道森有很多的人与数不清的狗,巴克看到他们全都在干活。让狗干活,似乎成了常规。白天,他们整天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大街上来回摇着身子奔跑;夜晚,一路上依然响着他们的叮叮当当的铃声。他们拉着搭小屋的原木和木柴,运往矿井,干着在圣克拉拉峡谷马儿们干的种种活儿。巴克到处能遇见南方狗,但是,他们大部分都是野狼般的爱斯基摩犬种。每晚在九点、十二点及凌晨三点,他们常常会吟唱起一曲夜歌,那是-种神秘、奇怪的叫喊,巴克愉快地加入了歌唱的队伍。

北极光冷漠地在头顶上发光,繁星在霜花中舞蹈跳跃,大地在大雪笼罩下麻木地冻结住了,因此,爱斯基摩犬的这种歌也许可以说是对生活的反抗之声,只是它的调子太低,还夹带着长吁短叹,听来更像是生活的哀叹之声,是对这种辛苦的劳作生活的诉说。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这种品种的狗有多古老,这首歌也有多古老,它是一个年轻世界初期的歌,那时的歌全都充满着忧伤。它表达了无数代狗的悲哀,这种悲哀使巴克的心莫名其妙地骚动了起来。当他呻吟、啜泣的时候,他倾诉着生活的痛苦,那也是古老的痛苦,是他野蛮父辈的痛苦,他怀着他与父辈对寒冷与黑暗所共同感受到的恐惧及神秘,呻吟着,啜泣着。他的内心出现骚动,标志着他完成了跨越现代文明的年代,返回到了嚎叫时代的原始生命状态。

在他们到达道森七天后,又沿着巴勒克斯陡峭的河岸,来到育空雪道,朝着代牙峡谷与盐水城进发。毕罗尔特携带着重要信件,它们比他所带的任何东西都要紧;他也同样怀着旅行的骄傲之情,并且他的目的是进行这一年的创纪录之旅行。要创纪录,有几个方面对他有利。一个星期的休息已经使狗们恢复了健康,精神面貌一新。进入这个国家的道路被后来者们踩得很硬。并且警方已经在两三个地方为狗与人存放了食物,他行动起来就更轻便了。

第一天他们跑了五十英里,到达六十英里河;第二天,他们飞速奔驰在从育空去佩利的途中。但是,这样没命地跑对弗兰克斯来说,并不是就没有大的麻烦和苦恼。由巴克带头的暗中反抗已经破坏了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在拖雪橇时,他们不再协调得像是一条狗在奔跑。巴克怂恿着逆反者,使他们犯各种各样的小错误。丝毛犬再也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领导者。以前的敬畏消失了,他们都开始与他平起平坐,向他的权威挑战。派克在一个晚上抢了他的半条鱼,并在巴克的保护下,把掠物一口吞下了肚里。又有一个晚上,达勃与乔和丝毛犬打了起来,使他放弃了对他们进行应有的惩罚。甚至性情温和的贝里也变得不那么温和了,哭诉起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安心。巴克每次走近丝毛犬,都是一副咆哮、毛发竖直的吓人样子。事实上,他的行为举止与恶狗没有什么差别,而且他喜欢在丝毛犬的面前大摇大摆地来回走动。

另外,纪律的破坏也影响狗之间的关系。他们相互之间比以往发生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直吵得整个营地一片狂吠喧天。只有戴夫与索莱克斯依然如故,尽管如此,他们也被无休止的争吵弄得心烦意乱。弗兰克斯骂着奇怪粗野的脏话,他脚跺着雪地,发着无济于事的怒火,气得直用手拉自己的头发。他的鞭子常常在狗群中噼里啪啦地响,但是丝毫不起作用。他刚一转身,他们又吵开了。他用他的鞭子给丝毛犬撑腰,而巴克成了这个队其余狗的支撑。弗兰克斯清楚,一切麻烦都是由他造成的,而巴克也知道,他清楚这一点;可是巴克聪明绝顶,因此在捣乱时再也不会让人发现。他干活时忠实肯干,因为拼命干活已经成了他的快乐;可是,暗中促成伙伴之间突发战争,使挽具缠绕在一起,是他更大的快乐。

有一个晚上吃过晚饭后,达勃在塔克那河口发现了一只雪兔,他动作冒冒失失,把雪兔给弄丢了。瞬息之间,全队都拼命嚎叫起来。百码远的地方是西北警察的营地,有五十只狗,都是爱斯基摩犬,他们也加入进来,一起追赶雪兔。雪兔朝河里飞速跑去,掉头转入一条小溪,它跑上小溪冰冻住的河床。它轻盈地在冰雪面上飞跑,而群狗们奋力追赶。巴克带领着大群队狗&mdash;&mdash;六十只身强力壮的狗&mdash;&mdash;

绕过一个个的弯,但他没有追上兔子。在苍白暗淡的月光中,他压低身子拼命跑,嘴里发着迫切的低吟,他漂亮的身躯一步步跳跃向前,如闪电-般。雪兔像一个苍白的雪霜幽灵,一步步在前面闪动。

骚动的古老本能在特定的时候驱使人类从繁华的城市走进森林,走上草原,为的只是用化学推进的铅子弹去杀害生物,那是一种杀戮欲,一种杀害生物的快感&mdash;&mdash;这些巴克也都拥有,只是更加出自内心。他跑在众狗之首,追捕野兽,那是鲜活的肉,他要用牙齿亲自将野物杀死,当着野物的面儿,在热血中洗洗嘴巴。

有一种狂喜,它标志着生命的顶峰,而生命是无法超越这个顶峰的。这就是生活的自相矛盾,这种狂喜出现在你最充满活力的时候,而且它出现时让你彻底忘记自己是有生命的。这种狂喜,这种对生的健忘,出现在艺术家的身上,是他忘情于一片火海,不能自已的时候;它出现在士兵的身上,是他在尸体遍地的战场上杀红了眼,不愿表现丝毫宽恕的时候;它出现在巴克身上,是他带领狗群,发出老狼般的嚎叫,拼命追赶活的食物,而那活物敏捷地在他前面逃跑,穿梭于月光下的时候。他从他本性的最深处发出叫声,而他本性的最深处比他自己都深远,其深远的程度一直要追溯到时间的起源之时。他心中涌现出了汹涌的生命、生存的潮汐海浪,他的每块单独的肌肉、每个关节、每个肌腱都充满了极大快乐,因为一切都与死神无缘,一切都闪着光辉,充满着旺盛的生机,这种快乐表现在运动之中,欢欣鼓舞地飞行于星光下,掠过不动的死寂物质的时候,也无不流露出这种快乐。

可是,丝毛犬甚至在极度的情绪下都能保持冷静与缜密,于是他离开大队狗群,抄近路抄过一条隘路,小溪在此拐了一个长长的弯。巴克不知道这一点,当他绕过长弯,雪霜幽灵依然在他前面飞跑,正在这时,只见一只更大的雪霜幽灵从高高的岸上跃进雪兔的道路&mdash;&mdash;

原来是丝毛犬。兔子不能掉过身子,于是,当白色的牙齿在半空咬断它的背脊的时候,它大声地惨叫起来,如一个被打中的人在尖声喊叫。这是生命在死神魔掌中从生命顶峰坠落的生命呐喊,听到这声音,跟在巴克身后的那一大群狗一同狂欢雀跃。

巴克没狂叫。他没有制止自己,而是朝着丝毛犬冲撞过去,他用劲儿太大,只是相互擦到了肩膀,没有撞上对方的咽喉。他们在纷飞的雪地上翻来滚去。丝毛犬倒下后马上站了起来,好像没有倒下过,他朝巴克的肩下部咬去,然后纵身跳开。他连续两次咬紧了像陷阱钢夹一样的牙齿,身子往后退去,寻找有利的位置,又薄又吊的嘴唇一边扭动,一边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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