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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狄更斯生命中最后的秋天、冬天与春天里,他持续创作他的小说,我也持续写我的。

当然,狄更斯——终究是狄更斯——一意孤行,非得做出用祖德的名字为他的小说命名这种自杀愚行。事实上我从威尔斯、福斯特和波希那个娘娘腔白痴(他几乎等于抢走了我在《一年四季》办公室的职务和狄更斯密友的地位)口中得知,狄更斯原本构思的书名包括“詹姆士·魏克斐德失踪案”和“死或活?”,其实他从来就没打算用爱德蒙·狄更森的名字(尽管他前一年春天这么对我说),当初他那么说只是为了诱我上钩。

我比狄更斯提早几个月动笔,也已经把连载权卖给《卡塞尔》杂志,从1870年1月开始连载。我也把《夫妇》的美国连载权卖给老战友纽约的《哈泼日刊》,为了避免盗版,《哈泼日刊》比《卡塞尔》提早两星期刊出。狄更斯的《艾德温·祖德疑案》由查普曼出版社以绿色封面发行的第一章迟至那年4月才问世。原本计划发行十二章月刊,却在第六章后中断。

我弟弟查理受雇为这本命运多舛的小说绘制插画。虽说后来查理健康恶化,没办法完成任务,狄更斯的本意想必是让他的女婿(因而也让他女儿)有点儿收入。我还觉得狄更斯做这个决定只是想给失业又病痛缠身的查理找点儿事做,免得他整天躺在自己家或盖德山庄。当时狄更斯光是看见查理就会发火。

狄更斯软硬兼施争取到的“告别朗读会”将在1月展开,同时他又得撰写新小说续集,因此打破了他过去“绝不在举办朗读会或为朗读会做准备期间写小说”的铁律。

至于我自己,《夫妇》续集进行得相当顺利,如今卡罗琳每个月写来的信让我的创作如虎添翼,因为她总是在信中叙述她的水电工加诸在她身上不一而足的虐待行为。克罗生性善妒,只要离家一段时间,就会把她锁在储煤地窖里;他也是个酒鬼,喝醉以后就对她拳打脚踢;他又好吹嘘,常邀狐群狗党到家里喝酒赌博,故意用些不堪入耳的粗暴言语跟朋友聊自己的太太,再跟其他那些人渣一起哈哈大笑。卡罗琳往往羞得面红耳赤,设法逃回自己房间。可是克罗故意拆掉他们小房间的门,就是为了不让她躲在里面。克罗还是个乖儿子,任由自己的妈妈没完没了地辱骂媳妇,如果卡罗琳对那老女人露出丝毫的违逆神色,克罗又会报以老拳。

对于这些描述悲惨遭遇的信件,我只是回信表示收到来信,并以最模糊的口气表达同情,至于信里描述的事件与语气都一五一十进入我的小说。我的信一如往常委托凯莉带去。我猜想卡罗琳看过信后会立刻烧掉,因为万一克罗看见我还在跟她通信,肯定会杀了她。

我书里的骗婚者乔弗瑞·戴乐敏个性颇为讨喜,以我的文学眼光来看,堪称不朽的角色。他是个长跑健将,一流的体格搭配微小的脑容量,广泛涉猎各种运动,总而言之是一个出自牛津大学的草包、暴徒、恶棍、怪物。

《夫妇》才出刊几章,就有评论家声称这是一本尖刻又愤怒的书。亲爱的读者,我向你承认,他们说得没错。但这本书同时也非常真诚。我在《夫妇》里非但宣泄了我对人们受骗踏入婚姻的怒火,就像卡罗琳当初企图诱骗我,或“道森太太”马莎直到当时都还在诱捕我一样,也传达了我对卡罗琳在她成功拐骗上钩那个下层阶级暴徒肮脏拳脚下所受待遇的义愤。

狄更斯的《艾德温·祖德疑案》既不愤怒也不尖刻,可是正如我许久以后发现的,尽管我自认在我的书里已经够坦率了,他在书中揭露的真相却更为惊人。

狄更斯生命中最后一个秋天结束后,他持续辛勤创作,朝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冬天与春天迈进。我们这些作家都是如此,拿自己生命中的朝朝日日岁岁年年交换堆堆栈叠涂涂画画字迹潦草的纸页。等到死神召唤,我们有多少人愿意拿那些纸页,拿那些挥霍生命时光辛苦得来的涂涂画画潦草字迹交换短短的一天,一个踏实度过、充分体验的日子。我们在唯我独尊的傲慢岁月中独锁楼阁涂涂写写,过程中忽略了家人。为了跟这些家人相处这额外的一天,我们这些作家又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们愿意拿那些纸页交换短短一小时?或拿我们所有的书交换踏踏实实的一分钟吗?

我没有受邀到盖德山庄过圣诞节。

我弟弟查理跟凯蒂一起去了。可是查理比过去更不得狄更斯欢心,所以圣诞节过后不久他们就回到伦敦。11月底前狄更斯已经写好《艾德温·祖德疑案》第二章,希望尽快完成封面设计与部分内页插图。查理根据狄更斯稍嫌模糊的故事大纲画出封面草图,到了12月,他觉得如果勉强配合狄更斯要求的进度,身体恐怕吃不消。狄更斯不耐烦甚或嫌恶地赶到伦敦,跟他的出版商查普曼研商,决定将插图工作移交给某个插图界新人:一个叫路克·斐欧兹的年轻人。

一如既往,这回同样是狄更斯做的决定。那是画家约翰·米莱斯向他推荐的人选,米莱斯当时正好在盖德山庄做客,拿了斐欧兹刊登在《绘图》杂志第一期的插画作品给狄更斯看。初出茅庐的斐欧兹在查普曼办公室跟狄更斯面谈时,竟然厚颜无耻地说他“天性严谨”,更擅长捕捉狄更斯小说里严肃的一面(有别于查理以及狄更斯过去的许多插画家,比如最喜欢喜剧场景的“费兹[1]。狄更斯深表赞同,他喜欢斐欧兹更具现代感且更为严肃的做法。于是我弟弟帮狄更斯画完最后一幅书本封面与两帧内页插图之后,便结束了跟狄更斯的合作关系。

饱受胃疾所苦的查理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没了收入,严重打击他跟凯蒂的财务。

多年来我总是在盖德山庄度过愉快的圣诞节,这年狄更斯没有邀请我,我其实也不介意。

根据我弟弟查理和其他人的说法,狄更斯左脚肿得太厉害,圣诞节那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图书室,脚上敷了药膏。那天晚上吃晚餐时还得把他肿胀又缠裹纱布的左脚架在另一张椅子上。晚餐后他在旁人协助下跳到客厅出席例行的狄更斯家庭娱乐,只是这年有别于往常,爱玩游戏的他只能躺在沙发上看别人争胜负。

那年的除夕夜和元旦,狄更斯应邀前往福斯特的豪宅度小周末(因为那年的除夕落在星期五)。只是,根据波希听威尔斯听福斯特本人所说,狄更斯的左脚(还敷着药)和左手带给他不少痛苦。然而,他会拿自己的病痛取笑,还精神饱满又幽默逗趣地为大家朗读《艾德温·祖德疑案》的第二章,如果说“严肃”是那位自诩严谨的新插画家斐欧兹绘制插画的唯一标准,那么他在第二章里只怕找不到合适题材。

狄更斯秉持他一贯的精准度,午夜钟响时准时结束他对众人的朗读。狄更斯的1870年就在剧烈痛楚与热烈掌声中揭开序幕,也这么走到了他生命尽头。

原本我有意在格洛斯特街90号举办另一次除夕晚宴,可又想到前一年的晚宴不算太成功。再者,我最喜欢的宾客是雷曼和毕尔德两家人,但如今他们的孩子都气我揭露了运动员的真实面。此外,前一年夏天毕尔德帮马莎接生,至今我在社交场合见到他还有点儿不自在,最后我决定到我弟弟家跟他们共度除夕夜。

除夕夜过得很沉寂,查理家那两座最响亮的时钟的嘀嗒声清晰可闻。晚餐吃到一半,查理就因为身体不适告退上楼休息。他答应会尽量在午夜时起来陪我们。可是根据他脸上深陷的痛苦纹路,我猜他起不来。

我也起身表示要离开(因为当天没别的客人),凯蒂却命令我留下。通常这其实没什么。我应该提到过,早年我跟卡罗琳同住那段时间,经常会自行前往剧院或其他地方,把男性宾客留给她招呼,丝毫不以为意。但自从一年多前卡罗琳结婚那天以后,我跟凯蒂的关系一直有点儿别扭。

凯蒂晚餐前和晚餐过程已经喝了不少葡萄酒,晚餐结束后我们移师时钟嘀嗒声最响亮的客厅,她又拿出白兰地。她还不至于口齿不清(她是个懂得自制的女主人),但我从她僵硬的肢体与呆板的表情看得出她已经小有醉意。长久以来我所认识的那个叫凯蒂·狄更斯的女子,在年近三十的今天几乎已经变成年华老去的怨妇。

“威尔基,”她突然喊我一声,在这个拉上窗帘的阴暗客厅里,音量高得几乎有点儿惊人,“你知不知道去年10月我父亲为什么邀请你到盖德山庄?”

老实说这个问题让我很受伤。过去我受邀到盖德山庄从来不需要理由。我嗅了嗅杯里的白兰地,掩饰我的困窘,然后笑着说:“也许是因为你父亲要我听听他新书的开头。”

凯蒂以相当唐突的轻蔑态度挥了挥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碰巧知道我父亲把那份殊荣保留给他亲爱的朋友费尔兹,而且他——我父亲——看见你跟费尔兹一起下楼走进图书室,其实很错愕,但他又不能告诉你那原本是一场不对外朗读。”

这下子我真的被刺伤了。我告诉自己凯蒂喝醉了,别跟她计较,然后装出愉快的语调,甚至表现得有点儿俏皮:“哦,那么他为什么邀请我去度周末呢?”

“因为查理——你弟弟、我丈夫——为你跟父亲的疏远感到非常难过,”她轻快地说,“我父亲觉得邀请你来度个周末可以平息疏远的传闻,也可以让查理开心起来。可惜根本没用。”

“根本没有所谓疏远,凯蒂。”

“呸,少来!”她又挥挥手指,“威尔基,你以为我看不见真相吗?你跟我父亲的友谊等于结束了,而且包括我们家人和外人在内,没有人知道原因。”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啜饮白兰地,不发一语。壁炉架上那座嘀嗒响时钟上的分针爬得未免太慢。

凯蒂突然说:“我相信你听说了我有情人的谣言了。”听得我差点儿跳起来。

“我根本没听说!”但我确实在俱乐部和其他地方听说过。

“谣言是真的,”凯蒂说,“我确实尝试过找情人,包括波希,当时他还没娶他那个皮笑肉不笑、酒窝深陷胸大无脑的小妖精。”

我站起来,放下酒杯。“柯林斯太太,”我正色说道,心里想着我母亲的姓氏与头衔落到另一个女人头上,感觉十分古怪,“也许我们俩都喝太多葡萄酒和白兰地了。身为查理的哥哥——而且我深爱他——有些话我不应该听。”

她笑了,又挥挥手指:“哎呀,天哪,威尔基,坐下,坐下来!这才乖。你假装生气的时候看起来蠢极了。查理知道我有情人,他也知道原因。那么你知道吗?”

我原想不吭一声离开,却可悲地继续坐在原处。或许你记得,有一次她在盖德山庄试图跟我提起她跟我弟弟没有夫妻之实的事。当时我转移话题,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她拍拍我交叠在膝上的双手。“真可怜。”她说。我以为她在说我,原来不是。“不是查理的错,不全然是。查理在很多方面都太软弱。我父亲……嗯,你也了解他。尽管他快死了——他确实快死了,基于某些我们大家都不知道的苦恼,连毕尔德也不清楚——尽管他生命垂危,他还是很坚强,为他自己,也为所有人。所以他才会受不了你弟弟坐在他餐桌旁的模样。我父亲向来痛恨软弱,这就是为什么你那个女人……结婚那天晚上,你问我万一哪天查理过世,我肯不肯嫁给你,我没让你把话说完。”

我又站起来:“凯蒂,我真的该走了。午夜前你最好上楼看一下你丈夫,他可能需要你的照料。我祝你们俩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我走进门厅,穿起大衣,戴上帽子,披好围巾,找到手杖。她站起来,却没有走出客厅。他们唯一的仆人做好晚餐后就离开了。

我走到客厅玄关,碰碰帽檐,说道:“晚安,柯林斯太太。谢谢你招待的美味晚餐和上等白兰地。”

凯蒂闭上双眼,修长的手指碰触沙发扶手,稳住身子。她说:“威尔基·柯林斯,你会回来的。等查理进了坟墓,你会在他尸骨未寒以前就回来。你会像猎犬一样,像我父亲以前那只猎犬苏丹,把我当成发情母狗,跟在我后头嗥叫。”

我再次碰碰帽檐,踩着踉跄脚步往外奔逃到夜色里。

天气很冷,天空里没有云朵,星星无比闪亮。我晶亮的靴子踩着覆盖路面与卵石的残雪,发出响亮的嘎吱声。我决定一路走回家。

午夜钟声吓我一跳。整个伦敦的教堂与市区钟声齐鸣,迎接新年。我听见远处有人醉醺醺地喊出新年祝贺词,而某个靠近河岸的遥远地点传来像是滑膛枪击发的声响。

尽管包着围巾,我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等我戴着手套的手摸向脸颊,这才震惊地发现自己一直在落泪。

狄更斯在伦敦全新一轮告别巡演,1月11日晚上在圣詹姆斯厅揭开序幕。1月剩余的时间里排定每星期两场,分别在星期二与星期五,之后每星期一场,直到3月15日巡演告终。

当然,毕尔德和狄更斯的其他医生一概持反对意见,更多人不赞同狄更斯频频搭火车进城。为了安抚众人,狄更斯租下海德公园5号(就在大理石拱门对面)的米勒吉伯森宅邸,租期从1月到6月1日,只是,他又告诉大家他租这房子是为了让他女儿玛丽有个落脚处,因为那年冬天和春天玛丽会出席许多社交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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