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浸渍 (第3/5页)
杰夫·范德米尔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宜小说jmvip2.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吧,那么:黑盒子测量的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它什么都不能测。这只是心理策略,让勘探队保持平静:没有红光就没有危险。”
“地下塔有什么秘密?”
“那条隧道?你觉得呢,要是我们知道的话,还会不停地派勘探队下去吗?”
“他们很害怕。南境局。”
“我的印象的确如此。”
“所以他们不知道答案。”
“告诉你一件事吧:边界在扩张。目前还很缓慢,每年推进一点点。以料想不到的方式。但没准儿很快就会发展为一次侵吞一两英里。”
这一概念让我沉默良久。当你离秘密的中心太近,便无法再抽身远离,观察其整体。黑盒子或许毫无用处,但在我脑中,它们全都闪烁着红光。
“已经有多少批勘探队?”
“啊,那些日志,”她说,“相当多,对不对?”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也许我不知道答案。也许我只是不愿告诉你。”
对话将会如此持续下去,而我却毫无办法。
“‘第一期’勘探队真正发现了些什么?”
心理学家皱起眉头,这次并非因为疼痛,而更像是想起一件令她羞愧的事。“那次勘探有……应该算是录像吧。那就是后来不准带入先进科技的主要原因。”
录像。翻查过那一大堆日志之后,我对这条信息并不感到惊讶。我继续盘问。
“还有什么命令你没告诉我们?”
“你开始让我感到厌烦了。我也开始有点累……我们透露的情况时多时少。他们有自己的衡量标准与理由。”这个“他们”似乎有点脸谱化,仿佛她也不太信任“他们”。
我不情愿地把话题转到自己的私生活:“关于我丈夫,你知道些什么?”
“就是他日记里那些,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你找到它了吗?”
“没有。”我撒谎道。
“很有见地——尤其是关于你。”
这是虚张声势吗?在灯塔上,她确实有足够时间找到日记,并在读完之后扔回纸堆。
但那不重要。天色越来越黑暗阴沉,波涛也越来越深,岸边的长腿水鸟被浪花驱散,海浪过后又重新聚集。周围沙滩上似乎突然出现更多洞孔。螃蟹和蠕虫不断在沙地表面留下曲折的足迹。这里生活着一整个生物群落,营营役役,对我们的谈话毫不在意。海上的边界在哪里?训练期间,我问过心理学家,她只是说没人曾穿越那里的边界。于是,在我想象中,勘探队员就像凭空化作了雾气和光线,消失于远方。
心理学家的呼吸很浅,也不太均匀。此刻,她急促地喘息起来。
“怎样可以让你舒服一点?”我起了怜悯之情。
“我死后,就把我留在这儿。”她说。此刻,她的恐惧完全流露出来,“不要埋葬。不要移去别处。我属于这里。”
“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我们根本不该来这儿。我根本不该来这儿。”生硬的语气表明她的怒气已超过虚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范围。
“就这些?”
“我开始相信,这就是最根本的事实。”
我猜她的意思是,就让边界扩张,不要理会,任由其影响后人,影响遥远的将来。我并不同意,但也没说什么。后来我才意识到,她完全是另一种意思。
“有人真正从X区域回来过吗?”
“很久都没有了,”心理学家疲惫地低语道,“的确没有。”但我不确定她是否听见问题。
她脑袋往前一垂,失去了意识,然后又醒过来,凝视着波浪。她口中喃喃自语,也许有说“偏远”或者“边缘”,“孵化”或者“腐化”,但我不太确定。
黄昏即将降临。我又给她喝水。她显然还瞒着我许多事,但她越接近死亡,我就越难将她视作敌人。然而,这不值得多虑,因为她反正也不可能再透露什么。也许当我走近时,她看到的真是一团火焰。也许在她眼中,我现在只有这一种形态。
“你原先知道那堆日志吗?”我问道,“在我们到来之前?”
但她没有回答。
她死后我需要作一些处理,尽管日光将尽,尽管我并不乐意。如果说她生前不肯回答我的问题,那现在就必须要回答一部分了。我脱去心理学家的外衣,搁在一边。在此过程中,我发现她把自己的日记折叠起来,藏在一个带拉链的内袋里。我也将日记放到一边,压在石头底下,纸页在风中翻动。
然后我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割开她衬衫的左袖。先前,她软绵绵的肩膀让我很不安,现在我发现,我的担忧具有充分的理由。从锁骨到肘部,她的胳膊上长满了纤维状的茸毛,呈金绿色,发出淡淡的荧光。一条长长的凹缝顺着三头肌延伸,由此可以看出,感染是从最初的伤口开始蔓延——她说爬行者曾将她弄伤。无论是什么东西感染到我,相比之下,这种直接接触造成的扩散,速度更快,后果更可怕。有些寄生生物和真菌子实体不仅能导致妄想症,还能造成精神分裂和逼真的幻觉,从而引起行为错乱。现在我毫不怀疑,她的确是把我看成了一团逐渐接近的火焰。而她将无法开枪攻击我归因于外力,又由于某种怪物的追逐而受到惊吓,也都并非谎言。可以想象,与爬行者遭遇的记忆,至少会让她受到一定的惊扰。
我切下她的一块皮肤以及底下的血肉作为样本,塞入采集用的试管,然后又从另一条胳膊取样。等回到大本营,我将仔细查看这两种样品。
此时,我略感不适,因此稍事歇息,将注意力转向日志。这本日记被用于转抄地下塔墙上的文字,其中填写了许多新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