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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孩子不安难受地扭动着稚嫩孱弱的小身体，如小猫一般呜咽着，毛夷泰怀抱着责任和希望，卑微着自己的无能，心如刀割。

齐潜以保温箱环境更适合健康为由将孩子没收了，毛夷泰自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五松在陪护的小床上香甜地酣睡，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如小狗做梦时发出的嗯嗯声。

毛夷泰在这个静夜里努力平复自己纷繁芜杂的情绪，他对自己说：不能乱不能愁，你的孩子就靠你了，你没辙了他怎么办？忍心看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一点快乐都没感受到就那么可怜地死去了？不行，无论如何你要救他！然，怎么救？钱，钱！好吧，钱。你有什么本钱去换钱？你现在这穷，穷到除了身体就一无所有了……

毛夷泰猛然坐起身，他急吼吼点亮蜡烛，揽镜自顾。

五松睡了半宿，迷糊糊起身见毛夷泰呆坐镜前，抓着脖子道：“咋的了？”

毛夷泰轻声而坚定道：“老蔡，你们店现在要不要人？”

鸭掌门的老板老墨，花名龟二的，此刻坐在理事堂长几后的椅子上，悠闲地吸着西北一种特有的旱烟杆，那烟杆乃纯银打造，上面雕龙画凤的十分华丽，这是他四十岁生日时姘头送的礼物，虽是小玩意然也难得。

龟二这边厢叼着烟杆心平气和的样子，地下站着两人，其中一个是楼里的蔡厨子，另一个乃是蔡厨子引荐的新人，名叫有悔的。

龟二一边不动声色一边已经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新人半天了。

末了，龟二对蔡厨子和颜悦色道：“蔡师傅，你先去吧，厨房那边还等你掌勺。”

蔡厨子巴巴地看着有悔，有点担心的样子。

打发了蔡厨子，龟二一边吸一边随便挥了下手道：“脱衣服。”

毛夷泰知道既然来这里就会有这么一天，然，这也太快了，他下意识地按着衣领，瞪着龟二。

龟二心里有了点评断，抬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脱了，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毛夷泰咬牙道：“好。我脱。”虽然手抖着，却坚决而扯开自己衣服，一件件地丢在地上，不多时就只剩下雪白的里裤。

毛夷泰有点恨甚至还有点祈求地看着龟二，对方却毫不心软，磕了磕烟杆，道：“脱光。”

毛夷泰脸白了，需知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人，乃是龟二从西北带来的老人，是现在楼里的三大红牌加管事，此刻都笑嘻嘻地看他裸体。

见毛夷泰迟疑，龟二道：“这位老弟，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我们鸭掌门开门做生意，也招纳新人，你是自己走进来的，不是我们逼良为娼，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是我们鸭掌门，怕是没人会用你，你呢若想吃这口饭就只好到外面街上做只野鸭，我们肯面试你，说实话还是看在蔡师傅的面子上。既然站在这里，我劝你不要有那些可笑的羞耻心和不必要的自尊心，当婊子还是立牌坊你自己选，不过，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大买卖……”

被如此夹枪带棒地数落一顿，毛夷泰脸上青红皂白的，突然发力一把扯下最后的裤头，赤裸裸地落在众人眼里。

龟二未待做声，那红牌兼管事之一的洞香公子笑道：“墨头，我看这个新人的颜倒也罢了，身上嘛……”一副很轻视的样子。

另一红牌乐营公子也道：“哟，这一身的伤仔细磨坏客人的皮。”

最后一个红牌阿凡达是番邦人，汉话也不是太好，故，只笑了笑，没说啥。

龟二磕了磕烟杆，道：“都别给我说三道四的，少说一句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几人掩嘴不语，然，眼神里都是看笑话的神色。

毛夷泰忍受着非人的羞耻，强忍着想穿上衣服摔门而去的冲动，他但凡有一点法子也不会来这里任人糟践的，他宁可去偷去抢去杀人……可是他脸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早就废了，贯穿肩胛的伤让他余生无法拿刀握剑，他是真的只剩下这个身体了，然，就连这身体也是如此丑陋不堪。

其实齐潜早前已经给他治疗过这一身的伤疤，泡过药澡比从前也不知道强了多少，然，毕竟受过那样的伤，不可能完好如初了，出来卖肉果真就有些勉强。毛夷泰心里有点急了，这是他最后一条路了吧。

龟二继续吸烟道：“转个圈。”

毛夷泰依言而动。

龟二又低头吸了会烟，点头，道：“把衣服穿上谈吧。”

毛夷泰一件件套上，然后站在那里听龟二说啥。

龟二放下烟杆道：“有悔老弟，我听蔡师傅说了些你的事情，知道你是为了孩子急用钱，没法子才想进我们鸭掌门挣点肉钱。不过呢，你的条件你自己也知道，这几个相公都是专业人士，说话虽不好听也在理上。”顿住不言。

毛夷泰羞耻得手都抖了，最后吸气道：“告辞！”转身就走。

龟二起身道：“等等！我说你这老弟倒是个急脾气！我呢最是个重情谊的，同情你家有病儿又没有旁的谋生技能，你且在我这里做一阵子看看如何？”

毛夷泰回头瞪着他看，龟二笑道：“现在咱们就来谈下条件。”

几个当家相公又纷纷嘟嘟囔囔说签下他是赔钱货。龟二不理他们，道：“有悔老弟请坐，你先说说自己的要求。”

毛夷泰道：“我儿子每天的药钱是一两银子。”

乐营公子咂舌道：“一两银子？！你还真挺看得起自己！”

毛夷泰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不能赚这么多的话我就不卖了，反正也没有意义。”

龟二道：“我们这一行嘛，别人都说是一本万利，其实啊，老弟你做了就知道其中的难处了。不说别的，鸭掌门刚刚开门，隔一条街有多少花楼多少小倌多少野鸭？竞争又激烈，排场开支又大……而且每个行业都一样，里面拔尖的也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是在底下糊口而已bb”

毛夷泰听了会也没听出来中心思想，心下一沉，道：“一天一两银子，赚不到我就不卖了。”

龟二道：“你这老弟真是心急，我的意思是说——你想一天赚那么多不是不可能，然，现在还不行。你有什么特长？有什么本事？身体上又有残缺。所以我的忠告是：你若想做就只能从最底层一点点做起。”

毛夷泰张嘴要说话，龟二止住他道：“当然，你儿子的病是不能等的，我可以预支给你，直到你能赚到这个数为止再一点点分期分批还给我，不过在契约上我的要求就高一点，我抽的份子也多一点，你看怎样？”

毛夷泰略一盘算便点头道：“好！不过我今天就要支银子。”

龟二道：“那么你今天就要开始接客？”

毛夷泰咬了咬牙，低头道：“好！”

两方面一言为定，迅速地就签了文契。

龟二笑道：“好了，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鸭掌门的性工作者了。万事听我安排。我们楼里的小倌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高身份的就是这三位，是大相公，此下是相公，再次一等的是小倌，最末一等的叫小鸭，你就从小鸭做起。记得，做小鸭子的一次才卖二十文，因为便宜，没有选客的权利，赶上什么是什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