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有钱，就是不想给（二） (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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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差人叫来了张老师。她进门就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我的旁边。

她大声说：“王校长，你得替我作主！”，然后她开始数落我如何如何迟到，如何如何屡教不改，我爸爸妈妈如何如何无礼。说到激动处，还哽咽了：“瞧不起谁呢？还嘲讽我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学老师吗？一个中专毕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啥硕士、博士呢？对，我就是个小学老师，就该被当成臭老九？就该被他们骂吗？！”

“张老师，你先别哭了，听我说。骂人当然是不对的。他们家长的意思是说，娃又没挣钱，迟到了让娃交罚款是不是不合适？”校长给她倒了一杯水。

“王校长，我当然知道她不挣钱。”张老师抽了抽鼻子，“罚款，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再说，我又不是罚了她几千几万，我就说罚二块钱，意思一下。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改掉迟到的坏毛病。我猜她回家不一定能要到钱。一来，她要不到钱，被家长敲打，她就再也不敢迟到了；二来，她的家长知道了，也会监督她，让她不迟到。我都是为了她，到头来，他们家长还狗咬吕洞宾……”

校长打断了她的话，说：“他们做事确实欠妥当。可是，这么小的孩子，不让上学，让呆在家里，也不妥吧？！小学生嘛，犯了错误，还是要说服教育的！不能，一赌气，就让回家，对吧？那要学校干什么，学校总归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说是吗？”

“校长，你讲得句句在理。可是，她的家长今天这么一闹，我都脸面扫地了。我还有脸，在学校呆下去吗？你说？以后学生有样学样，个个都天天迟到，我还管不管？家长全跑到学校里来闹事，我还活不活？”

“张老师，那你想咋办呢？”

“我还没想好。”她用手杵着下巴，说：“不急。总得等我这一肚子气消消。噢，不可能，他爸妈上半天骂了我，我下半天就让她进教室吧？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说完，掉转头走了。

校长叹了口气，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是这啊，沙晓玉同学。今天都星期五了，下午也只有半天课了。要不，你先回家，在家看看书。老师在气头上，咱们也得理解她。星期一，再按时来学校，好吗？”

“嗯。”

星期一早晨，我被坐在教室门口的吴老师拦住了。她把我拉到走廊的没人处，悄悄说：“沙晓玉，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学生。学习刻苦，也很有礼貌。老师想跟你说，老师也很为难：上周张老师给所有代课老师，都打了招呼，说是任何人不允许让你进教室。她说这次要让你好好长长教训，她不能让你爸妈白欺负。”

有老师经过，吴老师连忙噤了声。等那老师走远，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至于她与你爸妈争执的具体经过，我不清楚哈，我不做评判。我希望你能体谅老师的难处：张老师她是班主任，她了话，我又不能说不配合，跟她闹僵。毕竟我们还在一个学校，还是要在一起工作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是不让你进教室听课，我想了一下，也是于心不忍。这样，你把书拿出来，在教室外面听，我尽量把讲课声音放大一些，让你能听清楚。你看行吗？”

“谢谢吴老师！”

“不用谢啊，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学生。老师，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不要怪老师。”

“还有，今天早上，头两节课是数学，你在外面听课。可以趴在阳台护栏上记笔记，这个护栏平台刚好可以放下书本。后两节课，是语文课。至于到时侯，她让不让你听课，就是她的事了。”说罢，吴老师向我摆摆手，进了教室。

我就这么趴在水泥护栏上，听数学课。第二堂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听见吴老师说：“同学们，今天的课讲完了。下面，自己开始预习下一课。”

她出了教室，来到我身边，压低声对我说：“我告诉你哈，以我对张老师的了解，她那个性情，是不会让你进教室听课的，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爸爸的脾气急躁，不要让他来，可以让你妈妈来，好言好语地跟张老师解释解释，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她气消了，就不会阻拦你进教室了。”

“我是故意提前十分钟让他们预习的，我担心同学们等会下了课，会围着你问你上不上语文课，到时候你会很尴尬的。你收拾书本，先回家，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说：“谢谢你，吴老师！”

我背着书包回到家，把学校里的情况告诉了我妈。我妈妈立马沉下脸来：“那个尿泡脸，还没完没了哩，她？让我去求她？我呸，我可惜了我的嘴，跟她说话？！”

“还不都怪你，你成天睡不醒。这下好了，人家不让你进教室门，你这下舒坦了？”

“她不让你进教室门，你就不进教室门了？你进了教室，她能把你给吃了？你今天下午继续去学校，看她能把你咋的？”

下午，我妈一直催我：“……你快到学校里去！我就不信了，她会一直不让你进教室。”

“她不会让我进去的……”我哭着哀求。

“要是尿泡脸她不让你进，那你就站在阳台上，让大家都看看她不让学生进教室。最好，让校长也看见你，看他管不管？他校长，白当的？”

“要是她不让你进教室，不让你在教室外面听讲，你也得去学校。你去学校骚扰她、恶心她，让她也不要好过。你站在那干啥？还不快去？是不是等我来抽你！嗯？……”

拗不过我妈，我最终还是去了学校。张老师让我进了教室，她吼我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又羞辱了我一番：说什么我懒惰爱迟到，什么我不知悔改……最后，抓起放在讲桌上的竹教棍，泄愤般地抽打我的脑袋……生疼。我哭了。

她说：“滚出去哭！你要想再进教室，就叫你的父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道歉。”

晩上，我爸爸从加工厂回来，我就把张老师不让我进教室的事给他说了。

他听完，一愣，说：“好呀，我明天就去学校，好好给她个婆娘道个歉。”

“道个屁！凭啥呀？她今天还打了玉玉几教棍。打在头顶上。”我妈说。

“我给你说哈，我今晚上去加工厂，收获不小呢！”

他抽了一口烟，问我：“加工厂老板的儿子，小张明，跟你是一个班吧？”

“是的。”

“我今天一去加工厂，那碎娃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嘻嘻笑着说：叔叔，叔叔，我给你说个事。”

“说啥事？”

“他说，上周星期五早上语文课，我们的张海琴老师让我们写作文骂你哩。她先是了一通火，然后说每个人交一篇作文上来，就写沙晓玉的爸爸像一条疯狗，她妈像一只母老虎，扑进学校就辱骂我们敬爱的张老师。”

“我就问他：啊？那你写了没有？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写骂叔叔的？张明抠了抠脑壳，为难地说，老师让写哩。不写，不让放学。放学前全班同学都得交。”

我爸最后说：“明早上我就去找王校长，让他给我个说法。我就问问他：张海琴，还人民教师呢，还教学生呢？她配不配教学生，配不配当老师？还一天天的教学生编造事实，用恶毒之词骂家长，能耐啊她。我去问问王校长，这样的老师还让继续留在学校，祸害学生吗？再不让女子上学，咱们就教育局见。还没王法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就去了学校。他找到王校长，说要给张老师当面道歉。等张老师进来，他就把张老师教学生写作文辱骂他的事说了出来，请求校长给他个说法。

张海琴，一下子就慌了，矢口否认做过这样的事。我爸就说咱们一起去班上，找作文本，找学生当面对质。张海琴马上说，学生们正在上课，不便打扰。还一个劲地追问：“你说，是谁告诉你的？是哪个学生在编瞎话？你说，是谁？……”

“你心虚个啥？噢，我告诉你，让你再去打击、报复学生吗？嗯？”

“她不让你进教室门，你就不进教室门了？你进了教室，她能把你给吃了？你今天下午继续去学校，看她能把你咋的？”

下午，我妈一直催我：“……你快到学校里去！我就不信了，她会一直不让你进教室。”

“她不会让我进去的……”我哭着哀求。

“要是尿泡脸她不让你进，那你就站在阳台上，让大家都看看她不让学生进教室。最好，让校长也看见你，看他管不管？他校长，白当的？”

“要是她不让你进教室，不让你在教室外面听讲，你也得去学校。你去学校骚扰她、恶心她，让她也不要好过。你站在那干啥？还不快去？是不是等我来抽你！嗯？……”

拗不过我妈，我最终还是去了学校。张老师让我进了教室，她吼我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又羞辱了我一番：说什么我懒惰爱迟到，什么我不知悔改……最后，抓起放在讲桌上的竹教棍，泄愤般地抽打我的脑袋……生疼。我哭了。

她说：“滚出去哭！你要想再进教室，就叫你的父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我道歉。”

晩上，我爸爸从加工厂回来，我就把张老师不让我进教室的事给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