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章 99年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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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烟吗？”

罗诚跟着李主任一起到了手术室入口的男换衣间，两人站在窗台前，李宏涛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然后问向罗诚。

“谢谢李主任，我不怎么会抽烟。”

罗诚摆了摆手，婉拒道。

“嗯，这是一个好习惯。你看我们总是对病人说，要不抽烟不喝酒，但连我们自己都做不到。不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做手术站的久了，烟就跟救命稻草一样，手术接台间来一根烟续命，才能把下一台手术给做好。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抽烟，后来沾上了就戒不掉了，你要坚持住这个好习惯。”

李宏涛狠狠地吸了一口，舒服了之后眯起眼睛说道。

“好的，主任，我会记在心里。”

罗诚回道。

事实上，烟酒这种东西，在年轻一代的市场正在慢慢萎缩，自己这一代人，不再怎么重视酒桌文化，也不会觉得抽烟是一个很豪爽的事情，而且学医了也能深刻意识到烟酒对身体的危害。

回了主任的话，罗诚心里也有些疑问，主任专门叫自己过来，应该不只是单纯唠唠嗑，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你刚刚那台腔镜手术，做的很是不错，你读研的时候导师是谁？”

李宏涛将烟气吐出一条长龙，接着问道。

“我是在汉武大学读的研究生，导师是贾虎义贾教授。”

听到罗诚这么说，李宏涛在脑海中想了想，之前去省城参加泌尿外科年会时，确实遇到过贾教授，但也没什么多的交集。没想到他能培养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弟子，送到了自己身边，下次开会要是再遇到了，一定得好好感谢感谢他。

“你导师人还挺不错的，教出了你这样一个好学生，你应该是在读研期间，他就指导着你做了不少腔镜手术吧。”

罗诚听了这话，有些错愕，自己的导师技术确实很不错，但名下的博士生，在读的都有十几个，硕士生数量也不少。导师主要跟他的那些博士生交流更多一些，像自己这些读硕士的，一般都是博士师兄来带，自己跟导师也就开学和毕业的时候多说了一些话，平常时都没什么交流。

“李主任，实不相瞒，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刀做腹腔镜手术，以前读研的时候，也就在腔镜模拟器上练习过，然后看看手术视频和专业书籍。”

听到这话以后，李宏涛震惊到无以复加，手指间夹着的烟嘴都被捏瘪了。

要是之前谁告诉自己，有哪个医生第一次做腹腔镜肾囊肿手术，就能十几分钟完成，自己非得把燃着的烟头弹到对方脸上，再啐一口唾沫。

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是吧。

李宏涛定眼看了看对面年轻人的面相，但也确实不像那种喜欢吹牛扯谎的人，随后心里的惜才爱才之意就更甚了。

当主任当这么多年了，形形色色的医生见了不少，什么样的人，看几眼便知。

像科室里的周岩，心术不正，一门心思都花在如何拍马屁，上位当领导上面；而陈潇然，摆弄他那些生意牵绊太多，心思也不能放在临床上，展有限；而黄宇森呢，全跟着老刘搞他劳什子男科去了，对咱这泌尿外科估计是没什么太多兴趣。

科室里可以说是后继无人了，但现在有了罗诚，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宏涛此刻已经在盘算着，当罗诚通过试用期留下来之后，自己该怎么全力培养他。

这几年来自己一直都想再招一个基础过硬，踏实上进，对泌尿外科手术感兴趣的年轻人，这罗诚的到来就跟雪中送炭一样。他的医疗技术水平和跟病人沟通的能力，还有心性，远远过同龄人，也远远出自己的预期。

“你第一次做就能把这个手术做的这么好，那你可是天生当外科医生的料子啊。”

李宏涛将瘪了的烟嘴搓圆，笑呵呵地说道。

“李主任您过奖了。”

被李主任这么夸，罗诚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腹腔镜手术确实有它的技术门槛，原因就是在腔镜视野下，看的东西有限，又不能直接用手去扒拉这些组织，光靠着器械又没有正确的触觉反馈，根本不知道所切的组织下面，有没有血管神经淋巴管之类的，所以只能一步一步地探，一点一点地切。

但自己有了义眼之后，解剖全都暴露在自己的视野之下，像做开放手术一样，甚至比开放手术还要简单一些，所以才能有这个度。如果没有义眼协助，自己也会像其他年轻手术医生一样，摸着石头过河，手术时间将大大延长。

那些手术做的飞快的教授们，也是做了很多例，在出了很多事故，一次一次总结经验逐渐改进方法的结果。

“你也不用太谦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咱们医院的腹腔镜技术才刚刚起步，那时候全国都是如此，国内的医生想学习腔镜手术，只能到国外去。”

李宏涛又猛吸了一口，开始追忆似水年华。

“99年的时候，医院资助我去加州学习腔镜微创技术，老美的技术确实先进，他们那里的手术室，上面盖了一个玻璃大房顶，参观学习的人根本不让进手术室，只能在玻璃房顶从上往下看着，有些细节东西根本都学不着。说白了，他们也瞧不起咱们这些从穷国家来的人。”

“为了能真正学到技术，我当时也着急，就硬着头皮进手术室，可到了门口，那看门的人，就大声嚷嚷，no asians、no asians，意思就是黄皮肤的人不能进。”

听到李主任说到这儿，罗诚也有些生气，九几年的时候，国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富强起来，出去的人常常受到歧视。现在明面上的歧视要少多了，但有些时候，国外还是能看到no asIans/no BLacks的种族歧视标语。

“后来我花了一年的积蓄，换了些美金，塞到手术室门口看门的人手里，他才给了我一套洗手衣，从而进了手术室。我还记得当时看门人的“善意”提醒，让我 no speaking，大致意思是让我不要出任何声响，不要让手术室的那些人现我是个亚洲人，要不然就会把我给轰出来。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学好技术，只能忍气吞声。”

李主任说的平心静气，但罗诚听的却咬牙切齿，感到十分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