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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昇饶有兴致的问：“说说，想要什么？”
徐星吸了一口气，尽量以一个平稳的语开口：“第一，想让上师赏个活命的营生。不要多了，能吃口饭，能活着就行。”刘昇没接这个茬，“还有别的要求，一块说吧。”
“第二，能不能请上师帮着找个好人家，收养我妹妹。我带着她，我俩都没活路。没了，就这点儿要求。”
众人都看向花苗，刚才净顾着掰扯人命的事了，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倚着门的小姑娘。花苗没再盯着白子真，迎向众人的目光，黯淡无光的大眼睛看不出喜怒，跟南城大多数百姓一样。刘昇看了女孩一眼又问徐星：“爹娘都没了？”徐星点头。
刘昇看向徐畅，“徐师兄，这小兄弟冒险来检举，此事说小也不小，你带回去给侦缉司立了案也是功绩。要不这女娃娃你……嘿嘿，你缘花宗女子多我们都是糙汉，不然这行善积德的事定要跟你争的。”
徐畅与刘昇打过无数次交道了，知道此人说话办事向来周密让人挑不出毛病，此番更是直接给自己赶鸭子上架了。也不做推辞，“刘师兄不必多言，我缘花宗向来有救孤的传统，这小姑娘便跟我回育婴堂吧。”说罢看向徐星，“你妹妹多大？”“八岁了。”徐畅点点头，“育婴堂是缘花宗弘扬善行救孤的地方。收留的多是道州官商家的遗孤，婴孩居多，你妹妹年纪够大了，去那能管穿管饭，但也必须得帮着那里的嬷嬷做些活计，如此，你可愿意？”徐星忙不迭的点头同时向花苗嘱咐：“你去到上师那里好好的，跟着星哥，就是被卖，也沾不上人家这种档次的大户，知道吗？”“哦，上师，那我逢年过节能见我哥吗？”花苗问徐畅，依旧平静的嗓音让徐畅有些异样，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又不是真把你买了，家人自然可以来探望。而且你若是有些天赋，说不定会有师哥师姐收你为门下弟子。”徐畅说完自己也觉得不自在，跟个穷丫头说这干嘛，便缄口了。
花苗看向徐星：“星哥，那我就跟上师去了，我这不是被卖了，那你还是我哥，过年来看我吧。”徐星随口答应一声紧接着又问刘昇：“上师，那你看我这……”刘昇反而看向林亭长，“亭长大人，我龙飞门也不缺人，这小兄弟的事还得请您这个父母官帮衬一二。我记得咱这的黄土庙不是招募劳务的地方嘛，能不能劳烦您递个话，给小兄弟寻个活计。”林亭长满脸堆笑：“刘上师您言重了，这小兄弟有功于地方，找活的事您别管了，我来安排。”说罢又笑眯眯的冲着徐星道：“小兄弟这样你跟我一道去黄土岗，那边好多东家我都熟，找个杂役之类的活计不难，我看你这小身板儿也干不了啥重活，但是挣口吃的好说。”说完又冲恭敬的刘昇补了一句：“上师可能对我这一片不太熟，这黄土庙是个荒废的地神庙了，招工的场子叫黄土岗。”刘昇也打了个哈哈：“哦对对，是黄土岗，哈哈，黄土岗给活人找活儿，黄土庙给死人找死啊。”
众人无言，徐星眼珠子骨碌几下，拱手谢过几位大人物，又对着林亭长说，“亭长大人，小子家中尚有灶火未熄。待我回去拾掇一下便去府上找您。”说罢也不等林亭长回话，拔腿就跑。边跑边喊，“花苗你以后就是缘花宗的人了，哥哥少不了要受你的接济，好好听人家话。”
林亭长刚想张口喊住他，见身边几位都没什么动静便讪笑到：“穷娃子真没规矩，几位上师见笑。”徐畅心里还装着眼下的案子没接林亭长的茬：“林亭长，今天的案子我稍后会捎信让侦缉司的同僚前来调查，刘屠户那边稍后也会有人赶到。兹事体大，除了人命现在还牵扯到有污秽之物流入到官家，您这边无需直接介入了，如有需要您或刚才那位小兄弟帮忙的地方我会再来叨扰。”说罢没看林亭长，对花苗说：“你叫什么名字？”“花苗。”“好，花苗，既然我答应你哥给你一个安身之所你便放心，今天我很忙，稍后会有同门的师姐来接你去育婴堂，这之前你便先跟着我吧。”花苗颔谢过，十分礼貌。白子真看着乖巧的小姑娘，想到刚刚杀虎头时的冰冷神情就有些悚然，心里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徐畅说下刚才的事。眼睛一瞟却是又对上花苗清冷的眼神，赶紧打消了念头心里一阵不自在。
刘昇打断了白子真的思绪：“白师兄，今日徐师兄在侦缉司当值，后面的事便交给他，您看是跟我回道州堂口？”白子真一愣，花苗的事就像火堆里的栗子，想要取用又怕引火烧身，此时刘昇插话如同把站在火堆旁跃跃欲试的自己一把拽开。白子真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回应：“也好，我跟你回去，本想来道州挑几个好苗子回山，谁成想遇到这档子事。”刘昇苦笑心道：谁问你了？你要不是龙飞门的人，这会早让徐畅扣住了。徐畅见二人要走，说了两句客套话后提醒到此案若有需要还少不了要请白子真帮忙。白子真没等刘昇开口忙应了下来，刘昇也只好笑笑，随后两人辞别徐畅乘马车离开了。林亭长见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眼下自己没了插手的可能，便也告辞急匆匆离开了。
另一边，徐星从虎头的院子跑出来一路狂奔。冲进自家院子就看到耗子傻愣愣的坐在地上，“星哥，你咋才回来，我饿。”徐星不理他，跑进屋拿出几个黑馍馍塞进耗子怀里，“有吃的都不知道自己找，饿死也活该。”同时一把拉起耗子向外走。耗子嘴里嚼着馍问，“星哥，咱这是去哪？”“去哪？把你送给老叫花子当孙子。”耗子一听急了：“我不去，你不是要把我卖给周老板当儿子吗？我，我想吃烧鸡。老叫花子自己都快饿死了，我不去。”
徐星没理耗子，连拖带拽的给他拉到斜对家一处破院门口。一个老人倚坐在门口，鸟窝一般的须乱糟糟的，但身上穿的倒还立整。见有人上前，斜睨一眼笑了，“徐星你小子来了，之前找我学认字的学费还没给，今天怎么又带一个来，看着还傻不拉几的。”
徐星把耗子往老人身前一推，“老夫子，学生手里没闲钱。这个傻子给你当孙子养了。”说罢转身就跑了。耗子见徐星真把自己丢给老叫花子了，吓得哭嚎着要去追。还没跑出去便被一双大手紧紧搂住。老人搂住耗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大笑道：“好啊，我这个老不死的今天也有后了。”耗子见挣脱不了哭的更厉害了“哇，我不要，你放开……”一句没嚎完，嘴里猛地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咬下去是软的，舌头上是甜的。耗子不哭了，开始专心大嚼嘴里的点心。老人看着傻里傻气的孩子，脸上皱纹舒展开。午后阳光下，老的抱着小的，倒真是一副天伦之乐的景致。
徐星离开耗子后又钻进小巷。七绕八绕后人和房子都变得稀疏起来，不大会儿绕出了大路。这条路向北过了桥便是北城，而此刻徐星所在的街边是一片低矮的房屋。制式比南城大多不讲究的民居要规整许多。但看拧歪的门框和破烂的窗户便知道荒废已久了。门口的牌匾隐约还能看出“黄土庙”三个字。
徐星没犹豫，大步迈了进去。正厅里面对着他的男子正是刚刚才见过的刘昇。刘昇见他来了带着笑意拍掌笑道：“小兄弟果真聪明人，刘某没看走眼。真就来此地找死了。”徐星迎着对方的目光看去，“依小子来看，倘若现在去黄土岗才是真的找死。”
刘昇收敛了笑意，“刘屠户贩运尸体充作猪肉之事你可有证据？”徐星回答很干脆，“禀上师，方才虎头家里小子所言均是小子瞎编的，贩尸之事小子只知传言没有实证。在那个节骨眼把小子的猜测说出也只是为了诈刘屠户。”刘昇脸色沉下来；“便是构陷喽。”徐星仰头紧盯着刘昇：“上师应该注意到了林亭长一伙人的举动，小子所言八九不离十。”刘昇表情舒展了些：“继续说。”“上师没有直说而暗示小子来此赴约定然有事交付，若是要治小子的罪也好办，虎头家里刘屠户的女儿是小子杀的，不论上师决意如何小子领命便是。”
杀人的事刘昇倒没想到，这个少年一再让他感到惊奇，他接着问：“为何要杀那丫头。”徐星想了想：“小子孤苦，似我等孤弱，要在此求生，总免不了有些不法的勾当。虎头有娈童的恶癖，今日小子的妹子险些遭难。情急之下，小子便设计了一出二犬相残的手段，刘屠户一家的恶行不下于虎头，于法，小子无话可说。但于情理小子自认无过。”
刘昇沉默了一会，对徐星道：“今日起侦缉司介入此事，你与我白师兄只是目击证人。即便他人问起，也勿要多言。”徐星点头：“上师的恩情小子记下了，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请开金口。”
刘昇看着他：“道州城有些边边角角的小事我龙飞门不方便直接介入，我需要一个细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