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因果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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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谁教你的？”警惕瞬间从心底而生，姜简眉头紧皱，双目之中精光四射。

在他的记忆中，上一个说话带一点长安口音的突厥人，就是史笸箩。他曾经将史笸箩当做最好的朋友，生死与共。而史笸箩，却几次差点儿要了他本人和他姐姐的命。

“没，没人！在下小的时候，曾经去长安读过三年书。那时候阿史那斛勃（车鼻）还没自立，金微山下各部突厥还奉大唐旗号。后来我父亲病故了，我就得到朝廷的恩准，回家继承了处木昆部。”默赫孚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赶紧摆着手解释。

这倒也解释得通，他为何说话略带长安口音。二十年前突厥覆灭，阿史那家族当中，有数千口奉命迁往长安居住。各部突厥酋长，也都主动送子孙去长安读书，以示对天可汗李世民的忠诚。墨赫孚当时有幸成为被送往长安读书的突厥特勤之一，也不稀罕。

而自打魏征去世之后，朝堂中主张优待草原各族的声音，就彻底压过防范。特别是以褚遂良为的怀柔派，简直恨不得将突厥人当祖宗给供起来。默赫孚借口其父亲病故请求返回处木昆部，朝廷自然也会大开方便之门。

“斛勃父子谋害上使韩华的时候，在下本来想阻止他们。然而当时，在线的座位距离上使韩华实在太远，那陟苾又是趁着韩华伸手搀扶他的时候，突然用匕行刺，所以在下根本来不及。”为了被大唐重新接纳，突厥处木昆部领阿史那默赫孚显然提前做了一番功课，抬起头，继续情真意切地补充，“过后，斛勃父子又以武力相要挟，在下没办法，就被迫上了他们的贼船。但是从那天起，在下每天，每天夜里都后悔得睡不着觉，就是始终鼓不起勇气回头，呜呜呜……”

说话间，他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哽咽，到最后，竟然捶地痛哭。

‘妈的，这厮不去街头唱拔头戏，真的屈才了。’姜简心中暗骂，却叹了口气，翻身跳下了坐骑，双手搀扶住了阿史那默赫孚的胳膊，“起来，快起来，你的苦衷姜某明白了。你放心，等到了燕然大都护高侃面前，姜某一定帮你解释。绝不会让你被拒之门外。”（注拔头戏，唐代街头通俗戏目，为早期戏曲的雏形，专门由西域民族演员表演，诉说各种悲情。）

“真的？”突厥处木昆部领阿史那默赫孚闻听，立刻止住了悲声，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老脸，喃喃确认。

明知道默赫孚是在故意装可怜，姜简却笑了笑，轻轻点头，“真的，放心。高大都护如果想杀你，一定是在战场之上。既然你主动前来投奔，他肯定会保你和你麾下的弟兄平安。”

据他所知，大都护高侃率部抵达白鹿谷之后，之所以没有选择立刻挥师直捣车鼻可汗的老巢，一方面是因为需要时间充分整合各方面力量，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严重缺乏金微山那边的情报。

而大军远征，最容易遇到的麻烦就是根本找不到敌人在哪。如果车鼻可汗现学现卖，利用自家对地形的熟悉，与唐军在金微山周围兜圈子，哪怕高侃的本事再高，大唐府兵再英勇善战，短时间内，也拿突厥叛军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如果金微山距离受降城近，也就罢了，大伙只要耐得住性子，早晚都有揪住车鼻可汗尾巴的那一天。偏偏金微山距离受降城距离遥远，粮草辎重没有三个月时间根本送不到前线。一旦战斗耗时太久，唐军就时刻面临着补给断绝的危险。真的出现那种情况，恐怕能将队伍平安撤回来都是奢求，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哪怕此刻心里头对阿史那默赫孚的话一个字都不信，姜简也要摆出一副千金买马骨的姿态。过后，还会兑现承诺，主动在高侃面前替此人说项。

原因无他，带上此人，就等同于带上了一张活地图。唐军远征车鼻可汗老巢的最后一个重要条件，也立刻得到了满足，随时都可以直扑金微山下。

当然，阿史那默赫孚是真心投降，还是奉了车鼻可汗的命令前来诈降，仍需要小心考虑。但是，以姜简对车鼻可汗那边实力的了解，阿史那默赫孚诈降的可能微乎其微。

毕竟，此人身后，还带着上千名狼骑。一旦诈降被识破，其本人以及其身后的狼骑们，就要死无葬身之地。车鼻可汗再家大业大，也舍不得拿出如此高的血本。更何况，人越多，越难保守秘密。阿史那默赫孚只带着百十名亲兵前来诈降，还有可能不露出任何马脚。带着上千兵马前来诈降，根本没有不败露的可能！

“那在下可得好好谢谢姜都护！”听姜简答应得干脆，突厥处木昆部领阿史那默赫孚心中的石头瞬间落地，连眼泪和鼻涕都没顾上擦，就顺着姜简的搀扶站了起来，随即后退两步，以手抚胸深深施礼，“姜都护，您是英雄，在下心里对您佩服得很。有您这句话，在下即便现在就死掉，也非常开心。在下不知道您喜欢什么，但传说之中，向来美人配英雄。所以在下就把我们处木昆布最漂亮的两对儿双生花，给您和婆润都护送了过来，还请……”

“谢礼就免了，我现在顾不上！”姜简听得心中没来由一阵虚，赶紧摆着手将话题岔向别处，“你带着部落里的青壮逃了过来，其他族人怎么办？车鼻可汗知道后，不会怪罪他们么？我可听说，车鼻可汗去年，将好多不肯臣服于他的部落，都屠成了白地。”

“多谢姜都护挂心，在下出之前，已经命令族中长老以转场为名，带着举族向东南迁徙。而春天转场放牧，事关我突厥各部的生存与延续，阿史那斛勃即便再蛮横霸道，也不敢阻拦。”阿史那默赫孚胸有成竹，立刻摇着头回应。

“转场？那能走多远？车鼻可汗知道后，就不会派兵追杀么？”姜简久在草原，已经知道转场放牧的意义所在，却没想到阿史那默赫孚的族人如此容易就脱离了车鼻可汗掌控，皱着眉头追问。

“这就又得多谢都护您了！”阿史那默赫孚闻听，再度躬身行礼，“如果斛勃未曾在都护您这里折了威风，得知我率部投奔大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族人。而如今他威风扫地，说话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使，即便得知我来了瀚海，也不敢再拿我的族人怎么样。否则，非但他身边的各部领会人人自危，就连他麾下的嫡系将士，也会更加惶恐不安。毕竟，打仗就有输赢，他们现在如何对待我的族人，将来唐军打到金微山下，我也会原样奉还到他们的族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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