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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 判

当地的人将长久地记着这桩出名的诉讼案件。对被告的同情甚至引起了骚动,这是因为他的罪行是惊人的,但是并不残忍。即使残忍,可这个年轻人是那么漂亮啊!他的辉煌的前程即将结束,更增加了人们的同情。“他们会判他死刑吗?”妇女们问她们熟识的男人;可以看出,她们在等待回答时,脸色变得苍白。

圣佩韦

德·雷纳尔夫人和玛蒂尔德如此惧怕的这一天,终于来临。

城里的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更增加了她们的恐惧,甚至连性格坚强的富凯也不免情绪有些激动。全省的居民都跑到贝藏松来看审理这桩情节浪漫的案件。

几天以前旅馆里已经没有空房间。刑事法庭庭长先生受到索取旁听券的人包围。本城的女士们全都希望出席这次审判。街上在叫卖于连的肖像,等等,等等。

玛蒂尔德为了这关键时刻,保留着德·***主教大人亲笔从头写到尾的一封信。这位高级神职人员领导法国天主教会,掌握任命主教的大权,他屈尊地提出了宣告于连无罪的请求。审判的前夕,玛蒂尔德把这封信亲自送给权力极大的代理主教。

会晤结束,她离开时,突然哭了出来。“我可以保证陪审团的裁决,”德·弗里莱尔先生对她说,他终于抛掉他那外交家的含蓄态度,几乎也变得很激动。“十二个人负责审查您的被保护人的罪行是否确实,特别是有无预谋,在这十二个人中间,我算了算,有六个忠诚于我的前程的朋友,我已经暗示他们,我能不能升任主教完全靠他们了。瓦尔诺男爵是我让他当上维里埃尔的市长的,他完全能够左右他那两个下属,德·穆瓦罗先生和德·肖兰先生。老实说吧,这次抽签,给我们这桩案子抽中了两名思想十分不可靠的陪审官;但是,他们尽管是极端自由党人,遇到重大场合,还是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而且我已经让人请求他们在表决时跟瓦尔诺先生采取同一态度。我已经了解到,第六位工业家陪审官,非常富有,是一个饶舌的自由党人,暗中希望能向陆军部供应一批货物,毫无疑问,他不想得罪我。我已经让人告诉他,德·瓦尔诺先生知道我的最后决定。”

“这位瓦尔诺先生是谁?”玛蒂尔德担心地问。

“如果您认识他,您就不会对成功有所怀疑了。这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胆子大,脸皮厚,态度粗鲁,是天生的领导傻瓜们的那种材料。一八一四年把他从贫困中救出来,我要使他成为一个省长。如果别的陪审官不照他的意思表决,他是会动手打他们的。”

玛蒂尔德略微放心了。

另外一场争论当天晚上在等待着她。为了使一个不愉快的,在于连看来,结局是可以肯定的场面不至于延长时间,他决定不发言。

“有我的律师讲,这就很够了,”他对玛蒂尔德说,“我给送到所有我那些敌人面前展览的时间实在太长,这些外省人对我靠您得到的迅速的发迹感到恼火,请您相信,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不希望我判刑,尽管他也可能在我给押赴刑场时,哭得像个傻瓜。”

“他们希望看到您受辱,这是千真万确的,”玛蒂尔德回答,“但是我不相信他们是残酷的。我出现在贝藏松,还有我流露出的痛苦,已经引起所有妇女的关切,您的漂亮的外貌将完成剩下的工作。如果您在您的法官们面前说一句话,法庭上的人全都会支持您,”等等,等等。

第二天九点钟,于连从牢房下来,到法院的大厅里去,院子里人山人海,宪兵们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于连夜里睡得很好,他非常镇静,除了对这群心怀嫉妒的人感到一种明哲的怜悯以外,他没有别的感情,这群心怀嫉妒的人并不残忍,他们将要为他的死刑判决鼓掌喝彩。他被迫在人群中逗留了一刻多钟,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在公众中引起了一种亲切的同情,这使他感到大吃一惊。他没有听见一句令人不愉快的话。“这些外省人没有我过去想象的那么坏,”他对自己说。

走进审判厅,建筑的优雅使他不胜惊讶。这是纯粹的哥特式,有许多漂亮的小柱子,它们是用石头非常细心地凿出来的。他觉着好像到了英国。

但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地被十二个到十五个漂亮女人吸引住了,她们正好在被告席的对面,把坐落在法官和陪审官头顶上面的三个包厢都坐满了。他朝公众转过身来,看见梯形审判厅高处的环形旁听席也满是女人,大部分是年轻的,他觉得一个个都非常漂亮;她们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关切。大厅的其余部分,人多得异乎寻常,门口发生争吵,卫兵没法维持安静。

一双双在寻找于连的眼睛,发现他来了,看见他占据保留给被告的那个稍微高一些的位子,这时候他受到一片充满惊奇和亲切关怀的低语声的迎接。

这一天他看上去还不满二十岁;他的穿着非常朴素,但是又十分雅致;他的头发和他的前额是可爱的;玛蒂尔德曾经坚持要亲自负责替他打扮。于连的脸色极其苍白。他刚在被告席坐下,就听见到处有人在说:“天主!他多么年轻!……他还是个孩子……他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我的被告,”坐在他右边的宪兵对他说,“您看见坐在这个包厢里的那六位太太吗?”宪兵指指一个小旁听席,这个旁听席突出在陪审官坐着的梯形席位之上。“这是省长夫人,”宪兵继续说,“旁边是德·M***侯爵夫人,她非常欢喜您;我听见她和预审法官说过话。再过去是德尔维尔夫人……”

“德尔维尔夫人!”于连叫了出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从这儿出去,”他想,“会写信给德·雷纳尔夫人。”他不知道德·雷纳尔夫人已经来到贝藏松。

证人的发言很快就听完了。代理检察长念起诉书,刚念头几个字,于连正对面的这几位坐在小包厢里的夫人中,就有两位哭了起来。“德尔维尔夫人决没有料到会这样,”于连想。然而他注意到她的脸非常红。

代理检察长用拙劣的法语大事夸张罪行有多么残忍。于连注意到德尔维尔夫人旁边的那几位夫人流露出强烈的反对神色。有几位陪审官显然和她们认识,跟她们交谈,好像是在叫她们放心。“这不失为一个好兆头,”于连想。

到这时候为止,他一直感到对所有列席审判的男人充满了一种极端的鄙视。代理检察长的平庸的口才更增加了这种厌恶的感情。但是,于连内心的冷酷,在显然以他为对象的那些关切的表示前面,渐渐消失。

他对他的律师的坚定神色感到满意。“不要夸夸其谈,”他在律师即将发言时对律师说。

“从博须埃那儿偷来的全部夸张法,他们施展出来对付您,反而对您有利,”律师说。确实如此,他刚说了五分钟,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把手绢掏出来了。律师受到鼓励,对陪审官说了一些极其有力量的话。于连颤栗,他感到自己马上要哭出来了。“伟大的天主,我的敌人们会怎么说呢?”

他眼看着就要心软下来了,幸好这时候他碰巧遇到了德·瓦尔诺男爵投来的一道傲慢的目光。

“这个坏蛋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对自己说,“对这个卑劣的心灵来说,是怎样的胜利啊!我的罪行如果仅仅造成这个绝无仅有的结果,我看我一定会诅咒我的罪行。天知道他将对德·雷纳尔夫人怎么说我!”

这个想法赶走了其他所有的念头。不久以后,公众发出赞同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律师刚结束他的辩护。于连想起了他应该跟律师握手。时间迅速地过去。

有人给律师和被告送来了点心。这时候于连才吃惊地注意到一个情况:没有一个女人离开法庭去吃晚饭。

“说真的,我饿得要死,”律师说,“您呢?”

“我也一样,”于连回答。

“瞧,省长夫人也收到她的晚饭,”律师指着小包厢对他说。“拿出勇气来,一切都很顺利。”审判又重新开始了。

庭长作辩论总结时,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了。庭长不得不停下来;在充满了焦虑不安的寂静中,大时钟的钟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我的最后一天开始了,”于连想。很快地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责任感的激动。到这时候为止,他一直控制住他的情绪,坚持不发言的决心。但是当刑事法庭庭长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补充时,他立了起来。他朝前看,看见了德尔维尔夫人的眼睛,在灯光下他觉得这双眼睛非常亮。“难道她也哭了?”他想。

“各位陪审官先生:

“对会遭受到蔑视的恐惧使我发言,我原来以为我在临死前能够无视这种蔑视。先生们,我没有这个荣幸属于你们的阶级,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反抗自己的卑贱命运的农民。

“我决不请求你们宽恕,”于连说,口气变得更坚定有力。“我不抱任何幻想,死亡在等着我:它是公正的。我竟然企图杀害最值得受到尊敬和钦佩的女人。德·雷纳尔夫人曾经像慈母一样对待我。我的罪行是残酷的,而且是预谋的。因此我该当判处死刑,各位陪审官先生,但是,即使我的罪比较轻,我看到有些人也不会因为我年纪轻,可能值得怜悯,就此停住,他们还是要借着惩罚我来杀一儆百,使这样一种年轻人永远丧失勇气,他们出生在一个卑贱的阶级里,可以说是受着贫困的煎熬,但是他们有幸受到良好的教育,并且大胆地混入有钱人高傲地称为上流社会的圈子里。

“这就是我的罪行,先生们,它将受到格外严厉的惩罚,因为事实上我不是受到与我同等的人的审判。我在陪审官席上没有看到一个变富裕的农民,仅仅只有一些愤怒的资产阶级……”

在二十分钟里,于连就是一直用这种口气说话;他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代理检察长巴望得到贵族阶级的宠信,他坐不住,一次次跳起来,但是尽管于连把辩论引向稍微有点抽象的方向,所有的妇女都哭了起来。德尔维尔夫人也用手绢在揩眼睛。在结束以前,于连又回过来谈预谋,谈他的悔恨,谈他在那些比较幸福的日子里对德·雷纳尔夫人怀有的尊敬和儿子般的无限热爱……德尔维尔夫人发出一声叫喊,昏了过去。

陪审官退到他们的房间里的时候,一点钟的钟声响了。没有一个妇女离开座位;有好几个男人眼睛里含着泪,谈话在开始的时候很活跃;但是,陪审团的决定让人久等不至,普遍的疲倦渐渐给法庭带来一片寂静。这个时刻是庄严的;灯光变得暗淡了。于连很疲劳,他听见旁边有人在争论这拖延时间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他高兴地看到所有人的心都是向着他的。陪审团没有回来,然而没有一个女人离开大厅。

两点钟的钟声刚敲过,响起了一阵骚动声。陪审官房间的门开了。德·瓦尔诺男爵先生迈着庄重而戏剧性的步伐朝前走,所有的陪审官跟在他的后面。他先咳嗽一声,然后宣布说,他向良心保证,陪审官的一致意见是于连·索雷尔犯有杀人罪,而且是有预谋的杀人罪。这个宣告导致的结果必然是死刑,它是过了一会儿以后宣判的。于连看看他的表,想起了德·拉瓦莱特先生,这时候是两点一刻。“今天是星期五,”他想。

“是的,但是这一天对判我死刑的瓦尔诺来说是幸运的……我受到的监视太严密,玛蒂尔德没有办法像德·拉瓦莱德夫人那样救我……因此,在三天以后的这同一时刻,我将会明白这个伟大的也许[1]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候,他听见一声叫喊,被唤回到现实世界中来。他周围的妇女在哭泣;他看见所有的脸都转向一个小旁听席,这个小旁听席开在一根哥特式墙柱的顶饰上。他事后才知道玛蒂尔德藏在那儿。那叫喊声没有再出现,所有的人都重新开始观看于连,宪兵们正尽力设法把他从人群中带出去。

“让我们尽量做到别让瓦尔诺这个坏蛋笑话,”于连想。“他在宣告必然导致死刑判决的裁决时,带着怎样遗撼的、虚情假意的表情啊!而那个可怜的刑事法庭庭长,尽管他当了那么多年的法官,在判决我时眼睛里也含着泪水。终于报了我从前在德·雷纳尔夫人跟前和他竞争的仇,瓦尔诺多么快乐啊!……我不会再见到她了!一切都完了……在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有一次最后的告别,这一点我可以肯定……要是能把我对我的罪行有多么痛恨告诉她,我会多么幸福啊!

“我只有这么一句话:我认为我被公正地判了死刑。”

[1]传说法国文艺复兴时期作家、人文主义者拉伯雷(1494—1553)在临终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就要去寻找一个伟大的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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