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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教美术?”
“啊?”程轶妈妈也在张望,显然不敢直接进去,听到沈韫硬邦邦的问题,很惊讶,“还教啊。”
“还在利库二中?”
“在啊?”程轶妈妈这下感觉眼前的女儿有点陌生,但仔细一看,又没什么,“嘿,他这辈子都不转单位了,跟那利库二中死活杠上了。”
沈韫,根本抬不动脚,因为逆流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出体外,浑身逐渐发冷,心脏也跟着紧缩起来,她蜷曲的手掌,一点一点握紧。
利库二中,教美术油画,中年人,快退休,姓程——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为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接下去会面对谁呢?
僵硬,惊恐,无奈,心酸,激动——如果每一种情绪都有颜色,那么沈韫现在应该就是蒙克作品中那个被恐惧包围的可怜的小人。
她也想呐喊,她也想尖叫,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感情。
“肯定放卧室了。”程轶妈妈在客厅瞅了几眼,表现出一种陌生感强烈的表情,她转过来看着表情凝重,宛若被雷劈中了的沈韫,“怎么啦?怎么啦?我看你今天精神不大好?”
沈韫将双眼的焦点投射到程轶妈妈的脸上,她的脑海中想起十多年前,他说的那些话:“你师母啊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温柔,善良,体贴,温顺,我娶了她真的是三生有幸。”
当时她是什么表情?
沈韫自然记得,当时她想,我也要成为这样好的女人。
但如今,当这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沈韫不知道应该如何评判。
在这些年,命运到底给了这一对夫妻怎么样的安排?才会导致如今的分崩离析?甚至于,妻离子散?
沈韫扯开咬紧的牙关,刚想回答她,就听见卧室门那边有动静——她慢慢地转过头,瞳孔微缩地望着那扇门。
谁也不知道,她内心正在疯狂祈祷。
而一个无神论者的临时抱佛脚,本就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牵手(四)
如果记忆是具象的,那此刻沈韫的记忆就应该是一头非洲野牛在壁垒之间,暴怒后横冲直撞,肆无忌惮,而又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原来在家啊,都不开门。”
程轶妈妈在沈韫几乎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伸手去打开那扇门,沈韫张了张嘴似想阻止,但说不出一句话。
门打开一条缝,黑魆魆的房间,灯未开,没有一丝亮光,一个略显佝偻的男人站在门里。
从阳台流泻而来的光芒,仿佛利箭穿过客厅,穿过餐厅,穿透沈韫的身体,最后照射在男人的脸上。
一丝一毫,清清楚楚。
每一寸肌肤都这么清晰,每一个细节都这么深刻,导致沈韫根本避不开、也躲不了。
沈韫止不住一叠轻颤的后槽牙,她觉得自己可能快要在这里凭空死去,命运如此残忍,而空气如此稀薄。
程铮斐像是没有瞧见第二个人一样,对门口对着的程轶妈妈,冷硬地说:“出去。”
浑浊,干哑,沧桑,时空穿梭而来的人,让沈韫根本认不出来。
像是多年抽烟的烟嗓,又像是多年酗酒的后遗症,她在连绵不绝的联想中,在这糟粕的环境中,她甚至可以窥见这个老人是如何一个人在深长而阴暗的巷道里经年的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