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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常年以静物习作的人,沈韫有一种超于常人的画面记忆能力,能在不经意间记住各种物品应该存在的位置。
就像是她如何打开这个抽屉,她就如何还原这个抽屉。
似乎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毫不在意,她站起身,回到床上,双脚脱掉脱鞋缩进被子里,被子则被一寸一寸覆盖到肩头。
就连在显示屏前仔细端详的厉钧,都无法看出这一系列动作中,沈韫潜意识里藏着的忧虑、惊讶、以及短暂的失神,与不知如何是好。
在一根又一根烟的点燃与覆灭中,厉钧只看得到沈韫一直在翻阅那本笔记本,似乎里面有她好奇、关注以及渴望了解的细节。
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确仓促。
伯恩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厉钧无法再等待那么长久的时间——从上一个与沈韫相似的人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
两年,700多天,厉钧无法想象自己是如何从这漫长的有如黑夜般的岁月中慢慢行进至今,若不是强有力的渴望在支撑着他,或许,他早已经放弃。
时间从凌晨三点,走过一个多小时,接近凌晨四点三十的时刻,显示屏中的人从床上再次起来,沉静如水地走出房门。
沈韫的手里拿着那个笔记本,走到客厅,将笔记本就着摊开的样子放在桌上,她拖了一张椅子,从客厅施施然拖到阳台,一把扯开阳台上的窗帘,黎明破晓前的式微的光芒正在一点点的升腾而起。
妖冶的光芒,冲破层层阻碍,展现出一种久违的得势。
她将椅子搁在阳台中央,坐上去,抱着双臂望着阳台外正在挣扎初生的太阳。
桌上的笔记本被冷风吹过,页面落在一行短而仓促的诗歌上:
日出时分,我醒来
我希望我死去的时刻
我醒来了
日落时分,我睡去
我希望长眠的时刻
辗转反侧
诗歌的末尾,是程轶的单名签字以及日期。
而日期,与艾滋病检验单上的时间,如出一辙。
对面那幢楼的某个房间中,有一盏灯亮起,紧接着是小窗户的灯亮起,是洗手间,过了大概十分钟,厨房的灯也跟着亮了,一道黑影在灯光下来回,一侧是电磁炉,一侧是冰箱,他从冰箱里取东西,放入电磁炉上的锅内。
沈韫的五感在瞬间似乎穿越空间,落在那个人的厨房中,听到他打鸡蛋时候的清脆声,听到平底锅内滋滋滋的油声,闻到荷包蛋的馨香,微波炉叮的一声,热牛奶的香味随即加入欢快的厨房中……
就这样,静静发生的一切,平实而温热的生活,让沈韫突然落泪。
将眼睛别开,将视线收回,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家,都开始进入一整天的准备中,一盏盏灯毫无规律的混乱的开启,又关闭,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多,谱写出热闹的交响乐。
她一个人,静静地面对这个世界,眼前是旭日东升的光辉,背后是未知的一片深潭。
而活着,真的很好。
她想起自己那副在某个贫穷水乡画作的《汲水的妇人》,那深深浅浅的光斑落在妇人的潮红的脸颊上,水中则倒映出她似笑非笑的面容,流动的河水,扭曲而生动的脸,破陋不堪的衣物,耳垂上却有银质的耳环发散出熠熠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