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五 脚下守山人，膝前看山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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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末，梁秀几人健步如飞，谈笑风生。

虽说山中羊肠小道蜿蜒崎岖，曲折难行，但好在沿途夜下千岩竞秀，加之徐喂虎滔滔不绝，倒也不生烦闷。

不过梁秀、陈荠日夜奔波，以及丹庵的闹事，陈荠还好些，世子就略显得有些身心疲惫，可哪里会说，仍咬着牙紧跟徐喂虎的步行。

徐喂虎擦眼观色的本事不弱，一路上也多次询问世子是否需要停下稍作歇息，亦或骑着阿猫，奈何世子犟得很，怎么问都只是摇摇头。

徐喂虎回头看向满头大汗的世子，再次问道“世子殿下，要不咱歇会儿吧？”

“无碍，离南庭也不远了，早些到咱们早些歇息。”梁秀抹了抹鼻子上渗出来的汗珠，牵强地笑了笑，心里暗暗咂舌，不得不服这两位佼佼者的体质。

陈荠今日与丹庵交手，此时也开始有些喘息，仰头望着身前远处的高山，“徐师兄，你真的能一口气从南庭跑到曲扬城里？”

这趟山路陈荠幼时也走过诸多次，哪次不得花上一两个时辰，虽说南庭和曲扬城皆传有徐喂虎一口气下山入城的事迹，可陈荠始终半信半疑。

“那可不。”徐喂虎昂头挺胸，“你师兄的腿脚在庭里称第二，只有小师叔敢称第一。”

梁秀挑了挑眉，其实对于这事早有耳闻，只不过一直都没信，仅当是民间传言，不过是百姓们把徐喂虎神仙化，夸大其词罢了，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喂虎兄，你真的能跑这般快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梁秀依然疑信参半，李本楼能做到不假，毕竟到了那个境界，就不存在什么翻山越岭一步一登了，但是徐喂虎才多大？而且传闻中说的还是徐喂虎幼时，那得是多么惊人的天赋？

徐喂虎挠了挠下巴，讪讪地咧嘴一笑，支支吾吾道“其实也没有大家传得那么神乎其神啦，在下就是把这山路摸透了，这些年独自下山走些陡壁峭岩，时间上要快上许多而已。”

虽然一路上徐喂虎喋喋不休，但是并非夸夸其谈，所讲大都有所依据，予人信服。

陈荠点了点头，转念又问道“小师叔到底有多强？”

徐喂虎愣了愣，撅着嘴巴想了好半晌，这才摇头叹笑道“这事儿真不好说，忽高忽低，就算是师祖老人家也拿捏不准小师叔的实力，我估计得看是跟谁打，反正小师叔打架没输过，当年曲圣关老前辈来庭里不就没敢跟小师叔打。”

“本楼兄竟然比庭主还厉害？”梁秀惊呼道，外人怎么评说都难知真假，但是这话出自南庭当代大弟子徐喂虎之口，可就有很大的说服力了。

关于李本楼的实力，江南诸多武生说法不一众说纷纭，有说李本楼实力高深莫测恐在南庭主王珣衍之上，还有说李本楼根基不稳实力飘忽不定等，反正大家都不曾与李本楼交过手，加上李本楼自身也没多大的兴趣下山闯荡江湖，怎么说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徐喂虎撅着嘴，耸耸肩随口道“小师叔与师父也没打过，谁知道呢。”

梁秀有些不可置信地深吸一口气，这些个深山门派果然卧虎藏龙，若是连曲圣关卿斋都打不过的人，得有多厉害？

“总有一天咱们也会到那个境界的，师祖他老人家常跟我说，等到了那个境界，自己就会懂的。”徐喂虎叹了口气，回身继续前行，“也没多远路啦，再翻过这个山头，前头便是啦。”

对于徐喂虎这番话，梁秀满眼尽是鄙夷的目光，因为在半个时辰前，徐喂虎就不断地重复这段话，以至于世子已经麻木了。

徐喂虎感受到后脑勺被盯得凉，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哎呀，这叫望梅止渴嘛！”

“还用上兵法了。”梁秀哭笑不得。

要说徐喂虎也是出于好意，这位南庭大弟子的心地很好，一路上都在为师弟陈荠和世子二人着想，绞尽脑汁地想出五湖四海各类怪诞不经的江湖事说与世子听，路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花草亦或野果也会兴致勃勃地说上一番。

徐喂虎一拍脑门，说道“哦，对了，在下不能陪世子殿下回庭里了，才想起来师父还没点头。”说罢徐喂虎撅着嘴垂头丧气，一脸愁眉不展，仿佛经历了无数的世间沧桑一般。

“那喂虎兄也不参加明日的音会了吗？”梁秀问道。

徐喂虎吃力地扬起头，皱着脸想了想，苦苦地说道“不好说，得看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情…唉，我要是跟着小师叔多好。”

“南庭主怎么不好了，世间多少人削尖了头想拜南庭主为师呢！”梁秀不禁笑道。

这可好，徐喂虎好像踩着蛇一般立马跳起来，手脚胡乱地比划个不停，面容惊恐得夸张，口里喊着“世子殿下，敢问您见过哪家师父打徒弟还使招的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呀！什么黑虎掏心，什么隔山打牛，什么肘底看锤，什么怪蟒翻身，甚至是追命夺魂腿这种不仁不义的招式他老人家的都使得出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学的，平时除了弹琴啥也不会，就连打关老先生的时候都没用过，就打我的时候什么都会，天下武艺样样精通呀！”

“哈哈哈，师兄，这些把式都是江湖上小打小闹的，怎么能用来打关老前辈。”陈荠哑然失笑，“再说了，除了师兄你，还有谁能让庭主这般头疼。”

徐喂虎皱巴着脸，很认真地想了想，再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倒也是，换作别的师弟，也经不住他老人家这番打，唉，苦了你师兄了。”

梁秀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许久后才缓下声说道“喂虎兄，严师出高徒嘛。”

“唉，暂且只能蒙骗自己说这全是师父为了我好了。”徐喂虎长叹口气，两肩塌着，两手垂向下，苦笑道“南庭自古就有这个习俗，以前师祖打小师叔，现在师父打我，唉。”

陈荠故作严肃地咳了咳，“快到庭里了，师兄你再大点声儿庭主可就得从山上给你来一记蜻蜓点水了。”

“得得得，不讲了还不行。”徐喂虎晃着脑袋，然后看向梁秀说道“世子殿下，您跟着阿猫走，过了这个山头沿着小径直走就能看到庭门，庭里弟子应该早早便已等候在那儿，在下可就得先行告辞了。”说着徐喂虎指了指旁边，撅着嘴道“在下得绕过庭门从山脚下走到后头去。”

“好好好，那你路上多加小心，我与苩芨就先到庭中，音会上再与喂虎兄把酒言欢。”梁秀拱手笑道。

随后，徐喂虎拖着生无可恋的身躯扭头往旁道走，忽然猛地一个虎跳，越到了数丈外的巨石上，再是几个轻车熟路地翻越，消逝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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